李翱的性子是打小就尊敬虚怀若谷的人。就是人不管怎样,别装B,要谦虚,谦虚才能使人进步嘛。对有钱人的态度更是如此。尤其见不得有两糟钱就不知道咋得瑟那种爆发户。可跟Maggie赢吃过这顿午饭,竟对她有了些好感。

那天两人一起回到公司,李翱感觉同事的眼光都很怪异。一坐到座位上,小红就窜过来问他:“是不是和赢小卿一起吃的饭呀?那个陈西松约了她好几次都被她拒绝了,那丫头难道是看上你了?不会吧,眼光那么差。”说完还轻视地瞟了他一眼。

“你个八婆,管好你自己的小白脸得了,看上我怎么就眼光差啦,当初也不谁整天屁颠屁颠跟着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学那会近视眼,后来才做的手术。”小红揶揄他道。

李翱突然想起来,好歹算请赢小卿吃了顿饭,可她好象啥也没吃啊。看她瘦的那样,下午挺的过去才怪。想到这就开始到处搜刮,把小红和杨倩小姑娘带的零食都翻了出来(反正她们平时都已经被搜刮到无奈了),想给赢小卿送去。可她刚好没在座位,就随手给扔在了她桌上(她一直坐在开放办公区里,没搞什么特殊化)。

下午李翱去小红办公室请示工作上的事。说实话这疯丫头工作起来就玩命投入,在她的手底下时间久了都跟牛马似的,比苦力还惨。想到这李翱就后悔,怎么混得落她手里啦。走到门口,刚巧碰见赢小卿从小红的办公室出来,差点撞他怀里。赢小卿一见忙低头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象想起了什么,又说了声‘谢谢’。李翱知道她指的是那些零食,直夸她懂礼貌,对不起谢谢的就跟长嘴边似的。

这时小红推门出来,赢小卿转身离开了。小红看了两人一眼,忽然暧昧地一笑说,“李翱,我正要找你呢,进来说”。

……

“什么?我说妹妹,别逗我行不。”

“严肃点,在公司只准叫姐姐。”

原来,公司上午会议决定,由于Maggie赢的提议,新线航空公司的广告片外景拍摄地,选在了位于加里曼丹岛(婆罗州)北部的砂拉越州海滩。而公司要派几个人先期到达砂拉越,以便最终确定拍摄地点和联系相关事宜。奇怪的是:赢小卿坚持这支先遣小组的成员要由她决定,这种强硬态度实在不象是她的风格。而更奇怪的是,这本来跟李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可下午赢小卿突然找到小红,点名让他加入,还说和CEO陈西松已经打好了招呼。

这种公费度假的机会,公司里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到他。李翱心里琢磨:难道赢小卿真对自己有意思?但想来想去又觉得没这个可能。虽然两人互相有些好感,但其实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那种事,即使有也不会发生在他这种人身上。***或许更容易些。

李翱就是这么个矛盾的人;他并不是个乖孩子,但也绝不是风花雪月的文艺小青年;从小叛逆,却又处事古板。就象小时侯他爸长期对他施加一种让他无法忍受的家庭精神暴力,在父亲眼里,他身边所有的朋友都是想陷害他的阴谋家,对他任何不成熟的行为只是一味打击。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把他变成跟自己一样的人:不许交朋友、不许花钱参加社交活动、不许帮助人、不许……但李翱却偏偏打架喝酒泡妞混社会,只要能让他爸气得鼻子冒烟的事,都乐此不疲。每次他老爸喝醉后骂骂咧咧又给他灌输那套吃饱饭才是真理的农民哲学时,他在摔门而去后嘴里总会嘟囔出一句“胸无大志,农民!”

但这又不防碍他骨子里一直认为自己也应该是个本分的农民。

离出发还有一个星期,李翱还未计划好回家的行程,突然接到老妈电话:他爸出了车祸。虽然不严重,但估计也要在医院躺个十天半月的。这可把李翱愁坏了——上哪弄钱呀?胖子那是肯定没戏,来北京这段时间他也知道了,这小子也是外强中干。虽说在北京有车有房有妞泡,可都是人家的。表面风光,却是过路财神。况且他妈手术刚好要用钱,这时候也不便跟他开口。正在没招没落的时候,小红菩萨象是预知他有此一难,直接提了二万块现金给他。从未和人借过这么多钱,李翱当时脸一红,半天没说出话,竟然学会不好意思啦。其实两家打小就是邻居,因为小红妈自己带着小红过日子不容易,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他们家帮着娘俩挺过来的。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落魄要她帮忙。

他急忙让前台小周订了张飞哈尔滨的机票,没料到下午偕程却送来了两张。他以为是搞错了,但偕程送票小弟说:“没错,是交给您的,而且两张票都已经给过钱了。”李翱一阵纳闷,问过同事也没人知道,心想这年头还真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没办法只好把另一张机票留在了小周那,第二天凌晨拿着自己那张票赶到了国际机场。

看着侯机厅外的航班起起落落,李翱思绪翻飞不由想起参军时的一幕幕。那时他本想当空军,驾驶战斗机翱翔在蓝天上一直是他的梦想。可空军毕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于是他又做起了将军梦。在那火热的营盘里,他曾经流血流汗,挥洒青春,多次立功拿奖。他誓言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感觉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直到因为营长那件事受牵连被总参某部特训处踢出局,才不得不无奈结束了建功立业的梦想……

正当他陷入遐思,猛然意识到身旁有人在看他,他急忙警惕地扫了一眼。没想到是赢小卿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旁的椅子上,正一脸迷惑地望着他的脸。

“啊,你怎么会在这?”李翱有些懊恼,还是干过侦察员的人呢。连身旁有人观察了自己这么久都没发觉。

赢小卿眨巴着眼睛,饶有兴味地说“我在看你呀。你的表情真的很丰富,尤其是眼睛,象在讲故事一样。”

“眼睛会讲故事?拜托,那好象是形容女孩子的吧。”

“真的真的,你好象在讲一个很复杂的故事,象是在诉说一个英雄年轻时的**满怀、年老时的落寞感伤,对人生无常感到无奈,又对很多事觉得不公平感到愤慨。”

赢小卿说话慢条思理,一口甜甜的闽普。康德说知性介于感性和理性之间,这个词用来形容赢小卿这种处世未深的职业女性真是非常恰当。

李翱觉得赢小卿简直就是个精灵,一个能从人的眼睛读出内心的精灵。越来越觉得她身上带着某种很神秘的场,并且对自己的吸引力越来越强。

“我想跟你一起回去哈尔滨,你介意吗?”

“为什么啊?”

“反正我也没事做,喜欢到处走走嘛。”

“我又不是回去玩。你还是别胡闹了,到了那我可没时间照顾你。”

“谁有胡闹嘛,放心,我会自己找乐子的。”

李翱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罗嗦什么,于是说道:“我无所谓,不过你要吃得了苦才行,我家可不在哈尔滨市区,是在下面的山区里。”

赢小卿一听兴奋得两眼放光,一副美好憧憬的表情:“那真是太棒了!我喜欢北中国的白山黑水,就象童话中的冰雪世界一样。”

“靠,傻冒,现在是夏天。”

到家后,公安局有熟人护照很快搞定,去医院一看老爸磕的鼻青脸肿的,李翱鼻子也是一酸。

问了老妈才知道,那天他爸骑着那辆心爱的建设牌无机变速小摩托,去靳叔家喝酒。回来时一路哼着“穿林海,跨雪原”正在兴头上,小摩托楼到了六十多迈。结果一个不留神,跟人家一辆停路边的富康撞上了。

富康说:“我招谁惹谁了?”交警哥哥来了也没法处理。只好富康自己休车,咱自己修人。

又听母亲说父亲和别人合伙搞了个挖沙船,李翱劝了几句让父亲别那么辛苦,沙船的生意也不好做。他爸一听强打精神又骂开了:“我不干喝风去嘛,指望你还不得饿死!”

李庆丰是个除了眼前能看到的东西什么都不信的东北爷们。在近三十年的社会巨大变迁时期,从文革到改革似乎任何一波此起彼伏的运动思潮都没能在他脑子里留下什么印象,而度荒的经历却让他终生难忘。平日里喝酒骂人不打老婆,最大的优点是勤劳朴素到有些自虐,典型的饥饿恐慌症。

因为李翱从小有个怪癖,尊敬最弱小的,谁最能装B就干谁:上大学为了女朋友把一**子弟打成了重伤害,被逼退学才没追究刑事责任。结果跑去当兵,在部队时帮营长出头又得罪了福建省当时最大的黑社会,还差点上了军事法庭。好不容易混到复员参加了工作,可还是有始无终……(关于李翱青年时勇斗国内外黑势力夺回国宝的一次传奇经历将以自传体在本书第二部中呈现给大家)所以老李一辈子最窝心的事就是生了个不省心的儿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让儿子去工厂出苦力接自己的班。这次一见面就冷笑着骂道:“回来干什么?是不是又在外面得瑟出事啦?整天让人当枪使都不知道。天下的闲事那么多,你有啥资格管,你以为你老子是有钱有势的吗?”李庆丰越骂越生气,脸上的表情呲眉弄眼,“刘玉芬,赶紧查查家谱,咱俩不会是近亲吧?要不怎么生了个傻子。”忽然瞥见门口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正躲躲闪闪偷看自己。

赢小卿本想跟着进来,却被病房内一见面就吵的惊天动地的爷俩吓住了。

李翱也是个比牛还倔的脾气,要不是看老爹偌大年纪受创后精神萎靡的样子很可怜,恐怕早就吵翻了。的母亲忙打圆场,知道这父子两是一对犟种,抬起扛就非吵翻了不可。“快别说了,儿子带女朋友回来了。”

“妈,别乱说,这是我公司的领导。”李翱忙解释。

但李翱他妈却认定了:如果这个女孩不是儿子的女朋友,怎么会大老远一起回来呢。

李翱他爸虽然勉强露出了笑脸,但还是一脸的怀疑表情。儿子是个小流氓,能认识什么好女孩吗?当得知赢小卿真是儿子公司的领导后,却立马变了个人似得,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整个人精神都象好了许多,交谈中还总是不经意夸李翱能干,搜肠刮肚帮儿子找优点:“这小子可能吃苦,好象还懂点计算机,人是有点傻,大学也没毕业,但工作绝对认真负责,让他管钱最合适。最大的缺点就是人太老实、太勤奋。”

妈呀,大学都没毕业,计算机还是好象懂点,这种人咋就进了4A了?李翱脸一阵红、一阵白,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不是给小红上眼药吗!

“伯父,您千万别听他瞎说,我不算是领导。”

“恩,是不算领导,她是老板。”李翱冲小卿使眼色,意思是你装装样子,我可就少挨骂了。

赢小卿偷偷冲他扮了个鬼脸,一本正经对他父亲说:“李翱在公司的表现是很优秀的,公司正打算安排他出国学习呢。”

“呦,那可不行。”李翱他爸一听担心了,国内怎么说还是人民内部矛盾,万一这小子把外国人打了可咋办,搞不好引发国际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