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渊头一回知道原来这世外高人也不怎么好当!隐居的久了说不好会得失心疯的。

“可是我是真的困了,能不能劳驾您给我个机会睡个觉先?”穆子渊继续浅笑依依。

苍然老头哈哈大笑,这丫头比楚岚不知有趣多少倍,若真得她做徒弟媳妇,那他就不愁会闷了。

苍然老头果真起身去了,两个小徒弟却不肯走。

这几天穆子渊过得虽是水深火热,却还算知道了两个小徒弟的名字,男孩子叫天泽,女孩子叫天露,据说是五年前楚岚从外面带来的两个孤儿,苍然老头给起的名字。

他二人凑过来,天泽道:“谷中好玩的地方多了,睡觉多无趣,我们带你出去玩啊。”

穆子渊道:“你们都不用练功的么?”

“用啊,我们练完功才来的,晚上还要练,别看师父平日一肚子坏水,没事就整我们,为人也不怎么仗义,教我们练功的时候可凶着呢。

穆子渊无语地望着天露,孩子,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师父,虽然说得是实话吧。

“你们师兄在哪里呀?”穆子渊终于切到正题。

二人一齐默了默,对望一眼,天泽对她道,“你不要找师兄。”

穆子渊一怔,“为何?”

天露眨着大眼睛认真道:“师兄说不想见你,不让我们告诉你他在哪里。”

穆子渊心下一痛,果然,还是不该被他发现的。

穆子渊勉强弯了弯唇角,“我只是有几句话想对他说,放心,说完我就走了。”

“你干嘛要走?你不能走,师兄不让你走。”天露闻言心中一急,大声道,却被天泽瞪了一眼瘪了瘪嘴。

穆子渊又是一怔,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既不想见她又不让她走?

“乖孩子,告诉我吧,他在哪里,我不会告诉他是你们告诉我的。”

穆子渊如何也没想到,楚岚母妃的真正坟墓其实是在这里的。

她静静看着墓碑前楚岚萧索的背影,忽然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那些

先前想好的说辞,在这一刻统统变得不合时宜。

楚岚早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一张绝世的面容渐渐变得苍白,那人停在不远处许久,久得他快承受不了,以至于他忽然希望她能早些走过来,给他一个痛快,可是当那脚步声真的继续响起时,他却又后悔得想她若永远站在那里该多好。

穆子渊在他身后站定再不敢上前,她知道他一定能听见,她来了。

许久,穆子渊还是没有开口,四周这样安静,她连一个“殿下”都唤不出,随着静默时间越久,穆子渊却莫名彻底沉静下来,她忽然觉得如果真的能在他的身后一直这样站下去,也不错。

“母妃她去世前几年心中很苦,可她一直为了我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岚忽然开口,声音轻缓飘渺得像是自言自语。

“她临终的时候,我为了让她放心地走,一滴眼泪都没掉。我永远都记得,她看着我就是不肯出最后一口气时痛苦的样子,我知道她放心不下我,于是我说,母妃你放心,儿臣一定会做权力最大的那个人,没有人能欺负我,也没有人能欺负我想保护的人,我会过得比任何人都好。”

穆子渊抿紧了唇一声不吭,身侧的手却轻轻颤抖起来。

“可是我一样都没做到。”

穆子渊心如刀绞,天泽说他每日坐在这里,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因为他对母亲的誓言全部都没能兑现,他没有登上皇位,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过得,并不好。

“楚岚……”这一声包含了多少心疼愧疚,无可奈何。

楚岚听到这一声身子一震,她从未唤过他的名字,原来从她口中说出他的名字是这样好听。

“我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是不是真的戴上了什么面具,我确实不在意许多人许多事,可我也从未曾想要害过谁,以前我不知道原来笑也是会惹人生厌的……”

穆子渊慌乱地摇头,急声道:“不是的,我那时是胡说八道……”

楚岚却忽然打断她,轻轻地缓缓地道:“紫儿,睿儿在来的路上

了。”

穆子渊怔住,她猛然意识到他是知道她要来说什么的。

睿儿在来的路上了,我们要团聚了,你可不可以不走了……

可是,她快死了……

自知道这个事实以来,她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难过。

到如今一切的枷锁都没了,所有横在他们之间的阻碍消散的消散,剩下的也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变得微不足道,她是如此贪恋他的目光,他的怀抱,她不想他伤心难过,落寞孤独,如果她不是快死了,她会不顾一切地奔向他,可是,没有如果。

好像这么久以来,她尽力去保护每一个人,却唯独在不断地伤害他。

而最为悲哀的是,她想明白了一切,却还是要再伤害他最后一次。

她怎能自私地仅为贪恋他的温暖而留给他一具冰冷的尸体,她怎忍心向他索取几个月的倾心爱恋后便将他自己孤独地留在世上,所以,既然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知道自己的心意,那么还是永远不要知道吧,他对她的感情以及她带给他的伤痛总会磨灭在时间的长河里,这样总比让他直面她的死亡要好得多吧。

“我来寻你,是想……将紫晴小五托付与你,我要离开了……”

楚岚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目光空洞地望着母亲的墓碑,他没有问她为什么离开,要去哪里,又为何将他们托付给她,这些他都不想知道,他只是喃喃道:“你出不去的。”

“楚岚……”她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却只带着无奈。他不曾回头,因而也看不到她眸中蓄满的泪水。

楚岚薄唇颤了颤,却终是没再说出什么来,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是他想总要留些尊严给自己……

穆子渊想这谷中必是有捷径出去的,总不能无论谁出来进去都要按他们来时那般费力的走法。

于是苍然老头和两个小徒弟不肯说,她便自己找。

楚岚说不让她走,却也好似并不想再见她,于是穆子渊也再没有受锥心之痛,只是每日心仍似在小火上烤着那般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