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吗?我曾经曾经爱过你……”

仿佛魔咒一般的声音再次在脑中响起,毕成摇摇头,似乎是想甩去那困扰他十年的梦魇。身边的王副将见他神色不悦,不由紧张地问,“怎么?不喜欢夜姬唱的?”

听到王健的话,毕成朦胧的眼睛好像清明了一些,他没有回答他的话,眯眼看向那唱台上的女人。不可否认,这个女人极美,火红的卷发一路缠缠绕绕,从那秀美的额头到那嫣红的脸颊,从优美修长的脖子到高耸的胸脯,从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到那挺翘的圆臀,没有哪一样不叫人心动,更遑论那似是要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流转的眼波,如兰的吐息,嘴角的笑意,都好像在引诱男人犯罪。

看到毕成似是看得出神的表情,王健意味深长一笑,果然没有谁能逃得过夜姬的魅力,他附在毕成耳边,“要不,叫她晚上陪你。”话中富含挑逗意味的话让毕成浓眉一挑,这个王副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把他推给女人。

“不用了,留给你。”毕成弯唇一笑,站起身来对着凯旋归来的手下道,“此次东海剿匪成功,多亏各位兄弟相助,今夜的全部开销都算在我身上,各位尽兴!”

他的话音刚落,梦兰楼里就响彻一片欢呼声,看到兄弟们的笑脸,毕成内心的阴霾好像也被赶退了些,他和掌柜的吩咐了几句,就要先行离开。

这时一个甜美的声音留住了他,“毕将军,请慢。”

他认得这个声音,是那个美得过火的女人,施施然转身,看着唱台上的女人在万众瞩目下向他走来,“何事相留?”

看着他俊朗的脸,夜姬好像也抵不过他的魅力,微微红了双颊,“毕将军可否上厢房一叙?”她的语速很快,似乎是怕自己会反悔似的。

尽管她的声音低柔,一些靠得近的士兵还是听到了,不由调侃起虽然作风严谨,但是私底下待他们如同真兄弟一般没有一点架子的毕成,“哟,将军,又有艳遇哦--”“这个很敢诶!”“收了吧,大美女啊。”

看着底下的士兵一个个挤眉弄眼,争先恐后地起哄,毕成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无奈,十年前他不过想当一个悠闲的文官,只是在一个人生的契机之下,弃笔从戎,凭着过人的才华和机智聪颖倒也过得风生水起,在打了几场以少胜多的战役平定西北内乱,又打了几次剿匪战,他的名声便响遍了大江南北,当然,这也和他不同于寻常武将的颇为俊雅的长相有关。随着名声的看涨,他的俊美也被口口相传到一种连他听了都会怀疑是不是在他们口中的那个人还是不是人间之人的程度,可是正是因为综上的缘由,近两年来已经有无数人家到他家里说媒,更别提每当他凯旋回来时,那些自己投怀送抱的女人。

只是,毕成思绪一顿,垂眸看着只到他胸前的女人,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大胆的女人,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使得自己变得廉价吗?还是她也是那些追求名利光看表象的爱慕虚荣的女人?

“你……”毕成正在想着怎么开口拒绝比较不伤人,一个声音急切地响起。

“成哥哥!”他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出自眼前的女人,不禁浓眉轻皱,他讨厌无缘无故套近乎的女人。

夜姬

急切地看着他,好像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却说不出话来似的,看到他眼中的厌烦,竟生生从眼中逼出泪意,“我是阿离啊。”

阿离……?他在脑中思索这个名字,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很快想起十年前那个小女孩,对照记忆中的样子,再看眼前的女人,改变虽然很大,但是这眼神还如同记忆中一般,他喃喃低语,“原来你还活着……”

豆大的泪珠自颠倒众生的眼角滑落,夜姬哽咽道,“是啊,我还活着……”

也许近日圣元王朝流传最广,讨论人数最多的消息不是围绕那个婴孩时期就被送出宫而前些日子莫名出现在京师的二皇子,也不是困扰圣元王朝多年的东海剿匪终于告罄,更不是京城中那传说在夜里会不时出现的鬼魅,而是梦兰楼的头牌花魁终于留住了冷情而俊美的年轻大将军过夜。

“阿离……”受不了从进了房就连绵不断的泣音,毕成开了口,只是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如今她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怎可如此唐突了人家的闺名。

“不要叫我阿离,唤我姬。”听到她的前半句话,毕成刚想松口气,听到她的要求,一口气又提了上来,他脸上微微显出尴尬之意,这种叫法好像过于亲昵了吧。

“夜姬,我说……”他的话被她打断,夜姬执拗地看着他,红唇微撅,“姬!”

“阿离……”情急之下越叫越错。

“姬!!”这下她的脸上已经写着满满的不高兴了。

毕成微叹,“姬。”他从来就不是她的对手,十年前是,十年后的今天依然如此。看着那似曾相识的神情,他总算找回了一些二人相处时的感情。

十年来,他不近女色,即使是女性家眷都鲜少接触,他已经不太懂得如何与女性相处。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就像一种慢性毒药,在那个身影消失后,他以为一切都能照常,却发现一切都变了,不,是他变了。他变了,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之前的他散漫而无所追求,每天只是浑浑噩噩地在大人们的希求下过活,如今的他血液里有着对力量的近乎变态的渴望。无论是兵法还是权利之术,他都玩转在手,似乎这样做就可以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可是心里却知道,他最想囚禁的那只鸟已经死了,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痛恨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为什么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要扰乱他的感情之后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让他从此对女人敬而远之。而如今,大概也只有在和眼前的女人在一起,才能找回几分儿时的自在了。

他不自觉露出的苦笑,让夜姬不由眼波一动,“成……哥哥,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听到夜姬甜美低柔的声音,毕成展露一抹属于成哥哥式的笑容,“这是自然。你还没有告诉我那**是如何逃脱的,我回头找你的时候,那房子已经被烧成一堆废墟了。”

闻言,夜姬垂下眸,掩饰不了满脸的受伤,“成哥哥为什么抛下了我离开?你知道吗?在大火里醒来,突然发现春娘死了,你也消失了,家里只有我一个……我真的好害怕啊,我不想死啊……”她说着又嘤嘤哭起。

毕成无言,他该怎么解释?说他当日为了救另外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抛下了她?现在看来他真是罪该万死啊,而他也遭到了报应,以这一生为代价。“那究竟是何人救了你?”

夜姬抽噎着,“是这梦兰楼的老板娘,当***的马车正好从这里经过,是她的父亲救了我,蓝伯是个大好人,可惜前两年生病去世了,我们两个弱女子无以为生,只好到处唱歌挣钱,好不容易盘下这做楼,如今总算过上好日子了。”

听到这番话,毕成的歉疚越深,如果当初他选择的是她,她就不必遭到这份罪,他也不用活在那个梦魇中。夜姬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带过,也可以想象她这两年过得不容易,“姬,当我的妹妹吧,我的家人和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他这次很自然地叫出口了,出自于一个兄长的名义,倒也自然。

夜姬不动声色地皱眉,冷不丁扑进他怀里,让毕成僵硬了一下,却也没有推开,只是淡淡拍了几下她的肩膀,“别闹了,都多大的人呢,还撒娇。”

毕成似乎找到了最适合的定位,却看不到他怀中的女人脸上显出的嘲讽之色,听到她闷闷地开口,“不要,我不要去你家。”不想当你的妹妹!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毕成听到她的抗拒,脸上现出一抹深思,这种杂乱之地终究不是一个好女孩该待的地方,可是这里也算是她的家的吧,也罢,再给她一点适应的时间,过段时间再提吧。这个姬还是和以前那个阿离一样任性啊。

任性的夜姬怡然自得地倚在忘记推开她的人的怀里,嘴角浮现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初春时节,白日即使有阳光,到了晚上如果不是穿得暖和或者已经躺在被窝里,夜里的寒凉依然叫人难以忍受,对于常人尚且如此,更遑论刚刚度过大病,身体依然抱恙的病患了。

被刻意压低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在屏风后响起,白莲看着屏风上映照出的微驼的人影,脸上虽然面无表情,担忧的眼神却透露了她的心情,又过了半个时辰,见屏风后之人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白莲不由出声打断他的工作,“主人,夜深了,喝药后需要休息。”

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易峰嘴边弯起淡淡的笑意,现在是什么时辰呢,看看漏刻,他的笑意愈深,越来越耐不住性子了呢。

见屏风后的人没有答话,连咳嗽声都消失了,白莲眉头一皱,说了一声“逾矩了”,便急急越过屏风,却看见心上之人正微笑着看着她,淡淡的眉目下,往日总是苍白的脸颊上显出异样的红润,温润的唇弯出一抹调皮的笑。平日里因为心情不适宜过度起伏而显得有些过于淡漠的脸,如今因为这笑意使得五官全部舒展开来,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已经是二十八年华的人。

明白自己被耍了,白莲面无表情地瞪着罪魁祸首,粉眸透着无奈,这个人到底把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前些日子还病得差一点缓不过劲来,如今才刚转好一些又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那老皇帝没人了嘛,总是这么操劳他。虽然在心里将眼前这个人的老爹问候了一百万次,脸上却还是一副棺材脸,“主人,夜深了,请入寝吧。”心里虽然老大不高兴,还是把那靠得太近将脸蛋烘得红通通的灯台移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