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安定候坐在屋内,脸上的神情一换再换,看着跪在面前的夏凝裳与燕景瑞,竟是一时之间五味陈杂。

为了安定侯府,要除去夏凝裳与太子燕昊苍的婚事,那是板上钉钉的。可是,在老侯爷的眼里,燕景瑞这个恒王世子与太子燕昊苍相比,简直就是更加麻烦的人物。虽然早前在莫一前往安定侯府特意为燕景瑞带话之时,他老头子便有所揣测,可是那毕竟还是无影之事,他看夏凝裳对燕景瑞也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这才没有在明面上将问题摆出来说,哪里想得到,这两人竟然在短短数月之内便已经情根深种。

为了救恒王世子,夏凝裳这丫头竟然连作为女子作为宝贵的贞洁都献上了,这还能让他这个糟粕老头说些什么?

燕景瑞见老安定神色变幻不定,抿了抿嘴,膝行几步,又在老安定候的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砰砰砰三声,再抬起头时,额前已经通红。

“爷爷,瑞深知安定候府如今已经犹如烈火烹油,在风起云涌的朝廷之中举步维艰。如若安定侯府与我牵扯上关系,恐怕会更加惹来天大的麻烦。但是,请爷爷相信瑞,瑞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安定侯府,保护裳儿放在心上的亲人。”燕景瑞掷地有声,朝着老安定候说道。

听见燕景瑞的话,老安定候眸色深深,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既是木已成舟,我老头子还能说什么呢?只希望燕小世子能好好善待我家大丫头,切莫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才好。”

夏凝裳红了眼眶,老安定候平日里总是对她大呼小叫的,爷孙两人单独相处之时也总是没个正紧,此时此刻,却听见爷爷如此郑重的将自己交托到燕景瑞的手中,不由心头微麻,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前世今生,老天何其眷顾,都能让夏凝裳遇见如此真心待她的亲人。可是……一想到蓝氏族人的灭族大仇还未得报,夏凝裳的心便顿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眼里的泪不由更加汹涌。

老安定候从来没见过夏凝裳哭成这个样子,吓了他一大跳,忙咋咋呼呼的喊道:“大丫头,你疯魔了不成?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一句话,顿时又惹得夏凝裳破涕为笑。

燕景瑞侧身替夏凝裳擦了擦眼角的泪,抿嘴轻声说道:“裳儿,爷爷这般疼你,你舍得离开他吗?”

夏凝裳抬眸,盈盈秋波之中是疑惑,是不解。为何这些日子与燕景瑞相处,他总是话里有话,已有所指?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可是,转念一想,夏凝裳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她背后在做的一些事情,燕景瑞根本无从知道。那时候的燕景瑞,昏迷不醒,怎么可能有所察觉呢?

从爷爷的雾松院中出来,燕景瑞便折身回恒王府去了。毕竟他失踪许久,想来恒王以及恒王妃该是心急如焚,还有宫中的那位正元皇帝,燕景瑞势必还要进宫去请安的。

依依不舍的与燕景瑞告别,夏凝裳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溪风小苑。

四个丫鬟早就在门口站成一排,翘首以待,见夏凝裳聘聘婷婷的身姿,慌忙围了上去。

“小姐,您没事吧?”四个丫鬟异口同声的问道。

夏凝裳瞟了一眼四个丫鬟,见她们一脸愁容,抿嘴笑了一声。“若是有事,如今你们还见得着我?”

四个丫鬟脸色僵了僵,竟是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陌紫幽从四个丫鬟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说道:“快进屋!”

夏凝裳无声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冲着四个丫鬟说道,“你们守着门口,切勿让旁人进来。”

四个丫鬟自是点头答应。

进了屋,夏凝裳这才瞧见安无恙正悠哉的坐在美人榻上,她有些讶异的抬了抬眉。

“你算着我近日便会回来?”夏凝裳问道。

安无恙冷笑了一声,道:“你的面皮是我做的,我自然知道这面皮能撑多久。”

陌紫幽有些尴尬,这安无恙一直以来都对蓝釉心存芥蒂,即便是已经转世的夏凝裳,依然对其没有任何的好脸色。

“凝裳小姐,我出去为您守着。”陌紫幽尴尬的笑了笑,便躬身退了出去。

待陌紫幽出去,安无恙这才上前一步,站定在夏凝裳的面前,上上下下扫了一眼夏凝裳的脸,待看清面皮接近耳根处微微翻卷而起的一角,她不由黑眸骤然一缩,可是转瞬之后,又归于了平淡。

“坐吧,我重新给你做一张。这张面皮该换了。”安无恙淡然无波的说道。

夏凝裳点了点头,依言坐下。又瞬时退了身上的衣衫,露出胸前为数不多的完整皮肤。

安无恙左右看了一番,见上次在胸前切割下来的那处已经长出了细嫩的肌肤,不由摸了摸下巴,问道:“你的身子,没有被燕景瑞看吧?”

夏凝裳的脸顿时一红,撇眸暗自瞪了一眼安无恙,这才说道:“没有!”

安无恙了然,嘴角微咧,溢出一丝的笑:“这样最好。”

言罢,她手腕一翻,右手已然捏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今次的这张面皮还是从这里割下来吧。比较细嫩些。”安无恙说道。

夏凝裳点了点头,随着安无恙拿着那冰冷的匕首在她的胸前轻轻划下一刀,她疼得不由咬紧了双唇,一声闷哼从薄唇之中溢出。

安无恙扫了一眼夏凝裳,一边动作,一边说道:“元府的事情,我是有些看不透,一会做完这张面皮,你最好亲自去一趟。”

夏凝裳垂眸,望着低头动作的安无恙,问道:“可查清楚舅舅为何会突然清醒了?”

安无恙埋头作为,一边回道:“应该与白衣人有关。”

又是白衣人!夏凝裳神情紧绷,想起送琴给元铮西的白衣人;又想起将琴转赠予她的白衣人;以及在谢东篱发难之时,骤然出现的白衣人;此时,又听见安无恙提及白衣人……夏凝裳隐隐觉得,这白衣人与她,与元府,乃至与燕景瑞,都

颇有关联。

神思晃**之间,安无恙已经从夏凝裳的胸前割下了一张巴掌大的柔嫩皮肤。

做完这一切,安无恙复又拿出一瓶白色小瓷瓶丢给夏凝裳,道:“好好上药,半个月之后还得再换。这处皮可得长好些。”

夏凝裳接过瓷瓶,见安无恙将方才从她胸前取下的面皮摊平置入药水之中,不由抿唇说道:“我去见了鱼鲛了。”

安无恙拨弄药水的动作一滞,不由气息微微凌乱了些。

“你想说什么?”安无恙冷冷问道。

夏凝裳知道,安无恙对鱼鲛的心思,也知道鱼鲛为了她而将安无恙推开之事。当下,对安无恙不由抱了一份愧疚之心。

“我会尽力唤醒鱼鲛的。”夏凝裳低头替自己上药,一边淡淡说道。

安无恙听见夏凝裳的话,立时又是一声冷笑。

“你以为你还是蓝釉?还是那个天资纵然,不可一世的蓝氏一族的未来接班人?如今的你,自身都难保,还想唤醒鱼鲛?简直痴人说梦!”

顿了顿,安无恙又说道,“你可知道,要想唤醒鱼鲛,首先你必须重新达到玄灵之力九阶大圆满的境界;其次,你必须要以强大的神魂力量闯入鱼鲛的深层意识之中;最后,还得辅以东胜皇室秘宝四象云图以及缘灭镜,加之蓬莱仙岛的灵药天命仙枝!”

“你觉得,如今的你哪一样能做到?你觉得,如今的你许下这等诺言,不觉得可笑?”

安无恙说到最后,几乎是色厉内荏,有些失控地冲着夏凝裳吼道。

安无恙所说的一切,夏凝裳又如何会不知?若不是条件如此苛刻,以安无恙自己的本事,也早就去做了此事了,何苦要因为鱼鲛而委身自己与燕景瑞定下那生死契约!

想到此处,夏凝裳不禁又为鱼鲛感到高兴。他能有一个如此舍身为他的安无恙,也不枉来这人世走上这么一遭了。

“安无恙,不管你信不信,这个承诺我给你了。你该知道,我是一个言出,行必果之人,我今日便向你承诺,他日不管用什么方法,用什么代价,我定然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鱼鲛!”

听闻夏凝裳的承诺,安无恙的面色不由缓了缓。她比任何人都想要鱼鲛醒过来,她比任何人都想要看见一个活蹦乱跳的鱼鲛!

抿了抿唇,安无恙不再言语,只低头摆弄药水之中的面皮。

一时之间,房内静静无声。直到安无恙将那张面皮制作完成。

已经拨起一角的面皮被安无恙轻轻的从夏凝裳的脸上取下,露出夏凝裳那张狰狞恐怖的脸来。安无恙的心神不由晃了晃,当年那倾国倾城,闭月羞花的蓝氏一族的大小姐,何人又会想到,会沦落成如今这般样貌?

待重新换上了新做的面皮,安无恙这才重新掏出一个银白小瓷瓶,说道:“放些血,注入点自己的灵力。想让陌紫幽的气息与你相近,还得多来上几次。上回在饶河州预备下的那些,不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