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耿耿星河欲曙天 第一章 初入燕宫

胤历七十三年,九月初十,岑苾随燕国大军终于来到燕国都城邺都,在驿馆中歇息几日,九月十四,岑苾接受燕国皇帝册封,正式进宫。

燕国皇帝穆晟钊时年二十岁,十年前燕国先皇去世,十岁的穆晟钊登基为帝,但是国事皆为摄政王把持,太后垂帘听政。

太后孟淑平为穆晟钊嫡母,先帝皇后,同时也是穆晟钊的姨母。穆晟钊亲生母亲翔妃是孟淑平的同父异母妹妹,在穆晟钊继位之前去世,穆晟钊继位后,追封生母为惠仁太后。

太后曾生育一个儿子,但是夭折,此后只有两个女儿宜顺公主和修德公主。宜顺长公主今年二十岁,已出嫁四年。修德公主年仅十一,尚未出嫁。

穆晟钊十四岁大婚,皇后为太后同母弟弟之女孟彩颜,时年十二岁。穆晟钊大婚之时,摄政王江成武也将庶出女儿江若锦嫁给皇上,被封为贵妃,江若锦大皇上一岁,时年十五岁,如今二十有一。她早在四年前生下皇长子穆承坤。穆晟钊大婚三年后,第二次选秀,选中御史大夫之女贺沁雪,封为淑妃,第二年,十五岁的淑妃生下皇次子穆承基。这次选秀同时还选入车骑将军之女汤舞漾,封为婕妤,汤婕妤也为皇上生下皇长女庆丰公主。这两年来,后宫宫女更为穆晟钊生下皇三子承境和皇四子承坪。

入宫之日,岑苾身着水红色礼服,乘坐一品妃鸾轿由偏门入宫,来到后宫正殿迎庆殿,由瑄儿和另外三名燕国宫女搀扶着进入迎庆殿。大殿中已经聚满后妃众人,岑苾看见殿上坐了三人,中间是一身着黄袍的年轻男子,面貌清秀,必然是皇帝穆晟钊无疑,其左边坐着雍容华贵的盛装贵妇,年龄看起来四十左右,定是孟太后;皇上右边坐着一个头戴凤冠年纪尚小略显稚嫩的女子,自然是皇后孟彩颜。孟皇后年龄虽小,但是神态中带一丝天生的骄傲之气,似乎高人一等,藐视四方。

殿下,皇后一边,第一位立着的应是贵妃江若锦。这个女子也是傲气逼人,眼高于顶,到底是江成武的女儿。江贵妃下首是淑妃贺沁雪,她倒是面容和善,态度谦卑。贺淑妃之下就是婕妤汤舞漾。之后还有不少低等嫔妾,岑苾就无暇留意了。

只是这孟皇后和江贵妃,面容绝美,世间少有。连那老太后,虽然风华不在,但是从她脸上也可以看出她年轻时如何迷倒众生。只是贺淑妃,据说她才是皇上真心宠爱的女人,容貌却只是普通而已,和皇后和贵妃相比差的远了,只不知道为什么皇上放着绝美又身世显赫的皇后贵妃不宠,却喜欢平凡无奇的淑妃。至于汤婕妤,只是秀丽之上多些灵气,也比不上皇后和贵妃的美貌。

太后一边的殿下依次站着宜顺长公主、昭祥长公主、修德长公主和昭善长公主。昭祥长公主是皇上的同母妹妹,今年十七岁。昭善长公主为后宫所生,今年年仅十一岁。

岑苾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到殿下,给太后皇上皇后行了三叩九拜之礼,一位太监展开圣旨,开始宣读:

“梁国兴国宁泰长公主岑氏,贤良温顺,朕久闻其名。时逢梁国愿与我国结为睦邻之邦,又添秦晋之好,出长公主以嫁,朕心甚慰。敕封岑氏为秀鸾宫贤妃,即日入宫。钦此!”

岑苾听完又是三呼万岁,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被宫女们扶着站了起来。

宫女扶岑苾上殿,在太后面前停下,道:“这是太后。”岑苾跪下行了大礼,然后至皇上面前,又行大礼。再次到皇后面前,复行大礼,然后站起。

然后来到殿下,岑苾的封号贤妃是四妃之一,同贵妃、淑妃皆为正一品,但是却矮了她二人半阶,于是到贵妃和淑妃面前各行了一礼,二妃又都还了半礼。然后是四位长公主向岑苾行一礼,岑苾还了半礼。最后是其他品阶低的妃子来向岑苾行礼。

礼毕之后,皇上搀扶着太后出了迎庆殿。孟皇后也婀娜的走下殿来,来到岑苾面前,仔细一打量,却用帕子捂着嘴巴望江贵妃娇笑道:“本宫当梁国来的长公主必定是倾国倾城的金枝玉叶,哪里知道今日一见大失所望,而且年纪和贵妃姐姐有得一比,呵呵,贵妃姐姐可有伴了。”

皇后此话,明摆是讥笑岑苾和江贵妃年纪已大,比皇上还大上一岁。江贵妃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听了这话也不变色,也是笑道:“年纪如臣妾倒是不妨,只是如今才嫁了过来,又是再嫁,恐怕错过了生育的最好年华,到时候多年膝下无出,皇后不就也有伴了吗!”

贵妃此话倒也厉害,她虽然年龄已大,但是在十七岁那年就已经诞下皇长子,不似皇后,入宫六年尚未生育,如此一来,贵妃就算年老,也有足够的资本和皇后分庭抗礼。只是两人声声都借着说岑苾的弱点来攻击对方,明摆着完全没将岑苾放在眼中。岑苾心头立刻浮现出当年自己嫁给冯赫第二天众姬妾羞辱自己的场面,没有想到多年后在这千里之外的燕国皇宫竟然重演。而且不管自己是正室还是姬妾,总是受气的那个。

岑苾来到燕国,已经打定主义,逆来顺受,只求消弭两国战事,只求安静渡过余生,也不想与这些或有后盾或有君宠的女人争宠,因此只不做声。这与当初见江成武不同,当时江成武针对的是自己梁国公主的身份,自己必定要为了梁国争一口气。而现在,不过是后宫女人的寻常争风吃醋,自己早已料到,无需理会,因此也不做声。

皇后听了贵妃的话,却咽不下这口气,脸色都变了,气道:“也不过是偶尔运气好,沾了雨露,侥幸生下儿子,要不这几年这么也未见动静。本宫劝贵妃还是回去好好照看着,要不然万一像淑妃的承基,每日病怏怏的,药倒是吃了半个宫的,也不见好,还不知道养不养的大呢!本宫到底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皇后此话,连淑妃也一并奚落在内,只见淑妃眼中现出一丝难堪,但是瞬间即逝,又现出一副小女儿的可怜样子,惹人怜悯。

贵妃“哼”了一声,笑道:“年轻?都入宫六年了,臣妾在这个年纪承坤都一岁了。”说着头也不回走出殿外。

皇后也道:“说到底本宫也是承坤的嫡母,承坤无论如何要叫本宫一声‘母后’,叫你不过是‘母妃’而已!”说着抬步正要往外走,目光却注视到岑苾身后的瑄儿,看了一眼,口中嘀咕道:“原来知道面貌粗劣,就带个漂亮丫头来,想留住皇上,这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说完扭动腰肢走了出去。岑苾半晌没有会过皇后此言什么意思。

皇后和贵妃走了之后,几位长公主才可以走。宜顺和修德两公主似乎已经见惯此时,毫不在意,见皇后一走,立刻急不可耐的抬脚出了殿门。昭祥公主随后也跟着出去,但是岑苾感觉到她瞟自己的一眼中有一种复杂的感情,是怜悯,抑或是悲哀。

昭善长公主还是个孩子,见姐姐们走了后,大起胆子过来抓住岑苾衣角,可怜巴巴的问道:“皇嫂以后会陪铃儿玩吗?”

岑苾立刻想到,她是后宫所生,她的几个身份高贵的姐姐可能根本不屑和她一起玩,而众位皇嫂忙着争宠,哪里有空理她一个身份低贱的长公主,她在宫中自然过的孤苦无依。

岑苾想到这里,弯下腰来,挤出一个笑脸,柔声说道:“好啊,皇嫂以后就陪铃儿玩。”

淑妃在一旁笑道:“昭善长公主就是贪玩。贤妃姐姐刚一来就缠着她玩。贤妃姐姐将来要忙着侍候皇上,哪里有时间陪你呢!而且长公主过几年衣大袖长,也该找个驸马出降了,哪里还要皇嫂陪呢!”

岑苾回过头来看到淑妃笑颜如花的脸,眼前浮现出兰妃的影子,有一些懂了为什么皇上会宠爱这个相貌平常的女子。岑苾心想,难得燕宫中有一个人对自己和善,于是赶紧说道:“臣妾刚入邺都,已经听说了皇上宠爱淑妃娘娘,将来的日子自然有淑妃辛苦着侍候皇上,臣妾倒不会太忙,正好有长公主来陪臣妾解闷。”

淑妃笑道:“姐姐是听谁人说的,简直羞煞妹妹了。姐姐有所不知,皇上是极宠爱皇后和贵妃的,每月大部分时间去了她们那里。不过是看臣妾生下了承基这孩子,皇上疼爱儿子,才不时来看看臣妾,臣妾也是清闲的很,以后怕是经常要找贤妃姐姐喝茶绣花了。”

岑苾也笑道:“只要淑妃不嫌弃臣妾茶水难喝,绣花手艺奇差,有空不妨来臣妾宫中坐坐。”

淑妃点头笑道:“当然,当然。”

两人又寒暄几句,淑妃就出门回宫去了。岑苾走出殿门,自有引路太监将岑苾引到秀鸾宫,只见宫中焕然一新,贴满红纸,岑苾不禁又想起初次出嫁天气闷热又无茶水的情景。

岑苾坐上大**,天气已经深秋了,因此天已凉快,一身礼服也不觉得那么闷热,瑄儿在身边更是嘘寒问暖端茶送水,陪自己说着话儿,几个时辰不觉就过了,天色暗了下来。

酉时之后,门外太监高喊:“皇上驾到。”岑苾立刻率了瑄儿和宫女出门迎接。皇上穆晟钊进入屋中,淡淡说一声“平身”,然后径直走到床前坐下。

岑苾也随之走到床边坐下。宫女们立刻送上合卺酒,皇上和岑苾一人一杯拿了,饮下酒去。这个时候,岑苾才看清楚自己新的夫君,身材颀长,面容清癯,又棱角分明,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神色中也透着与生俱来贵气,到底是皇家子弟,与常人不同。

宫女们又忙着帮皇上和岑苾更衣,褪下厚重的礼服,然后躬身告退,轻手轻脚的退出屋去,瑄儿走在最后,临走时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穆晟钊神色默然淡淡说道:“朕累了,先休息了,明日还有朝务。”说着自顾自的躺在**,闭目睡去。岑苾望着灯下穆晟钊还未长大的孩子般稚气的脸,感觉对他就如对自己的弟弟一般,实在难以将他和自己丈夫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