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女争夫

可是有一天,父亲突然变的面色阴沉的回来,府外远远听得一片厮杀之声,父亲走进了那间从来没有旁人进去过的书斋,母亲变的神色凄惨,过不了多久,书斋起火,没有人去救火,府中众人都变的十分慌乱。多年以后,自己才明白,父亲当时是去那书斋中引火**了。

之后,母亲带自己冲进一间屋子,然后似乎很多人冲进府中,自己那时候简直是吓坏了。再后来,门开了,一个女人站在门口,她就是自己现在的母后。母亲和她说了些什么话,只知道当时母亲很激动,然后,母亲就拔刀自杀了,那鲜血,多次出现在自己的噩梦中,那血腥,现在想来还让人汗毛直竖。

就那样,自己八年的幸福生活结束了,那个女人说是自己的亲娘,不信,这不可能,母亲那样疼爱自己,怎么会不是自己的亲娘呢!

后来,自己被带到了这燕国皇宫,母后虽然处处想着自己,有好吃好喝从不少了自己一份,但是自己所需要的不仅仅只是吃喝,而是父母的关爱,那样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可是,在燕国皇宫中,长期以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身旁虽然有宫女太监服侍,但是他们到底不是自己的家人,也只会唯唯诺诺的应着自己的话。出了自己的屋子,其他人都将自己当异类,秀鸾宫更是不能出的,因为那时候母后还没有成为太后,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宜在皇宫中到处走动。

那是一段孤寂难过的日子,虽然那时候自己还幼小,但是这种痛苦的记忆已经在自己心中刻骨铭心了。记得自己刚到燕国的时候,母后抱出来不到一岁的小弟弟给自己看,自己当时很生气,感觉母后不仅不疼爱自己,还跟别的男人生了个弟弟,于是愤怒之下,抓起弟弟就往地上摔,幸好那时候母后身边的宫女闵江月出手敏捷,否则的话,后果真不堪设想,自己现在心里想起来就后怕。其实当时她也不是成心要害死弟弟,只是觉得母后不疼自己而生气。

后来有一次,母后给自己带来不少衣食,突然跟自己说要出远门,虽然自己那时候还小,但是也感觉到了母后神态中的不寻常,心中不觉惶惶,但是却不能在母后面前示弱,于是根本不理会她送来的东西,还气了她,但是母后走后,自己却立即将东西好好收了起来,在母后离开的岁月中,天天抚摩着。

还有一次,自己在画画,母后进来,要给自己请个师傅,但是自己却生硬的拒绝了母后,母后刚一出门,似乎就遇到了什么,但是母后立刻将门关好,很久之后,自己才知道,当时有个刺客正要来行刺母后,母后脖子上被剑比划着,但是身子却将自己的房门关好,为的就是刺客不会伤及自己。那时候起,自己就知道,母后果然是自己的亲娘,可是,倔强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她低头。

后来自己做很多事情,都是想换来母后的关注和爱护,哪知道事与愿违,自己所要的那份宠爱却迟迟不来,母后又生了一个妹妹,还收养了一个养女。于是,自己只有去骑马派遣心中的郁闷。自己迟迟不肯出嫁,大约也有气恼母后的意思,能让母后气恼,熠灵觉得很兴奋。

说到那个聂安定,熠灵非常讨厌她,不明白母后为什么巴巴的要从远远的梁国将这个女孩子弄回来收养,不明白母后之前和聂安定的父母有什么关系。从自己见到聂安定的第一眼起,她就很讨厌聂安定,可能是担心母后的爱又被其他人分享的天性使然。后来,聂安定那么乖巧听话,正衬托起了自己的刁蛮暴戾,因此,宫中连宫女太监都愿意去侍候聂安定不愿来侍候自己,母后对聂安定看起来更是比自己好的多,自己的愤怒简直是无以复加了,每次见到聂安定,自己都忍不住的要对她冷嘲热讽奚落一番,但是聂安定从不吭声,似乎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冯熠灵想了一下午,终于决定还是直截了当的找母后诉说自己的心愿吧!

秀鸾宫中。

岑苾午睡刚起,熠灵走了进来。岑苾心中不禁有些吃惊,这些年来,除非自己召见,熠灵这孩子很少主动来见自己的。

熠灵走到岑苾面前坐下,道:“母后,儿臣想嫁人了。”

岑苾心中一惊,然后喜道:“好好,熠灵想嫁谁了?”

“就是韩垠。”熠灵简短的说道。

“韩垠?”岑苾微微一愣,但是并未表示出太大的诧异,沉吟了一会,又问道:“你想清楚了?真的想嫁韩垠?就是你的马师韩垠?”

“是,儿臣从十二岁那年就有此打算了。”熠灵斩钉截铁的说道。

岑苾点了点头,道:“好吧,母后现在召韩垠前来问问他的意思。”

熠灵很惊讶母后竟然能这么容易就答应自己的要求,在她印象之中,韩垠身份低微,母后一定很难同意,自己要费尽心思和她争执一番,最后才能达成愿望,可是母后竟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实在让她觉得很怪异,难道母后这么疼爱自己,连马奴出身的韩垠都能接受?熠灵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对母后生出一丝感激之意。

而岑苾心中所想,和熠灵却不相同。岑苾这一生经历太多,见过了太多人生潮起潮落,冯赫是草莽出身,江成武是布衣出身,最后一样建功立业,而自己,当初也不过是虢国小官的女儿,现在竟能母仪天下。英雄不问出处,韩垠到底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虽然是虢国大将之子被俘为马奴,但是他对任何人都不卑不亢,视功名富贵如浮云,这很难道,最重要的是,熠灵爱他。

岑苾唤了太监去召韩垠过来,熠灵到底是女儿家面皮薄,起身告退了。

不到片刻,韩垠已经到来,参见礼毕,岑苾和蔼问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韩垠低头道:“小人今年二十七岁。”

岑苾又问道:“你觉得柔安郡主如何?”

韩垠道:“郡主对小人十分关怀。”

岑苾道:“你在虢国也是大将之子,身份本不低微,只是命运之故,让你来到燕国,蹉跎岁月,这个年纪尚未成亲,今日哀家想将柔安郡主嫁你为妻,你意下如何?”

岑苾这话不过是照例问问,哪知道韩垠听了这话身子竟然猛的一振,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头低的更下了,岑苾心中不禁诧异:难道这其中还有隐情吗?

闵江月闻言在一旁道:“恭喜韩公子,还不赶快谢太后恩典。”

韩垠这才如梦方醒,扑通一下跪在岑苾面前,口中说话却不是感谢太后,而是说道:“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小人不敢尚郡主。”

岑苾皱眉道:“哀家和郡主皆没有身份之见,你不用妄自菲薄。”

韩垠却依旧低头无语,正在此时,聂安定走了进来,她甚为孝顺,每日待岑苾午睡起来都要够来陪岑苾说说话,这时候她如往日般走了进来,见到韩垠跪在屋内,不禁愣了一愣。

岑苾道:“你到底为何不愿尚郡主?有什么隐情不妨告诉哀家。”

聂安定听到这话,身子突然振了一下,脸色变的煞白,不过岑苾一心正在韩垠身上,没有注意到聂安定异常的表现。

“太后……”韩垠犹豫半晌,终于说道:“小人不愿意尚郡主,是因为小人心中早已有人了,这些年来小人只是等待她长大。请太后恕罪。”

岑苾闻言心中又是一震,手中的茶杯“啪嚓”一下摔到地上,摔的粉碎,韩垠和聂安定两人心中又是一惊,闻声身子又是一振,聂安定的脸色更难看了,身子摇摇欲坠。一个宫女见状不妙,不由问道:“聂小姐,你怎么了?”

这话将屋内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韩垠看到聂安定竟然也在屋中,不由一惊,然后,望着聂安定的目光,聂安定目光也正注视着韩垠。

岑苾抬头见聂安定脸色很难看,暂且压下心中的惊诧,柔声说道:“安定,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中午还好端端的。来,来母后这里坐。”

聂安定挤出一丝笑容,道:“母后,儿臣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有些晕眩罢了。”

岑苾道:“那你现在赶快回去再歇息一会,你整日陪着母后也够累的。”

聂安定道:“谢母后,儿臣告退。”说着缓缓走出屋子,脚步很轻,仿佛怕一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而她这一步步,仿佛踩在韩垠的心坎上。

待聂安定出去,宫女已经将那碎杯子收拾起来,岑苾又低头望着眼前的韩垠,沉声问道:“你到底看上那家女子了?”

韩垠嘴唇蠕动,但是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岑苾道:“哀家平日见你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为何现在却突然吞吞吐吐起来,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韩垠听了这话,鼓足勇气,道:“小人真心喜爱的是聂小姐,只是多年以来,小人自忖身份地位,不敢跟太后提起。”

岑苾听了这话,心中像开了一扇窗子一般,亮堂起来。聂安定比熠灵只小三岁,宫中孤寂,岑苾又想让她锻炼体质,不要太过娇弱,于是就让她跟着韩垠一起学骑马,哪知道韩垠竟然喜欢的是她而不是熠灵。这么久了,自己竟然没发现,简直是老眼昏花啊!可是,再想一想,如果自己是韩垠,只怕也会喜欢安定而不是熠灵,相比熠灵,安定实在有太多优点,太招人怜爱了。不过,韩垠这小子,竟然敢当面拒绝娶自己的亲生女儿,而要娶自己的养女,这个胆量也不是一般人有的,岑苾心中想着,不禁有些赞赏这个小伙子。她也恍然明白了刚才聂安定为何那种表情。

“那么聂安定对你如何呢?”岑苾敛了一下心神继续问道。

“安定她从不嫌弃小人身份低微,这几年来已和小人心心相印,望太后成全。”韩垠俯下身子祈求道。

岑苾并不做声,道:“传安定过来。”

宫人立刻答应着出去,片刻,安定就走了进来,走到韩垠身边跪倒下来。

岑苾问道:“安定,你从小在哀家身边长大,哀家视你为亲生女儿,你跟本宫老实道来,你可是真心喜爱韩垠,想嫁他为妻。”

聂安定低声道:“若不能嫁韩垠,儿臣愿入尼庵陪伴青灯古佛度此一生。”

聂安定从来都是温温婉婉的形象,很少说话如此决绝,岑苾见这二人模样,已经明白他二人早已暗生情愫心心相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