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瑄儿之死

岑苾道:“太后,臣妾本不知道二殿下生病,更不知道太后要臣妾侍女前去探望,臣妾怎么会将所谓的泻药毒药整日要随身侍女带在身上呢!就算臣妾善妒,后宫任何嫔妃都比臣妾更受宠爱,而淑妃是这后宫中唯一对臣妾好的人,臣妾如何会狠心找她下手!况且稚子无辜,臣妾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因为大人的缘故祸害一个孩子!”

太后绝没有想到岑苾平日沉默寡言,凡事谦让,事到临头竟然如此能言善辩,再加上自己又没有足够的证据,因此竟然无法再指责岑苾,于是恨恨说道:“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是你的宫女你跑不了,她上了刑后自然会指出幕后真凶,到时候看你还如何抵赖。”

岑苾听到此话,面色大变,心想这到底是燕国的地方,后宫更是太后的天下,在这个人生地疏的地方没有任何人能帮助自己,也许她们还顾及梁国的势力,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在这里害死瑄儿,那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想到这里,岑苾不禁心里慌乱起来。在这冷宫般的幽居岁月中,是瑄儿陪伴自己熬过,当年在大理,如果不是瑄儿救了自己,自己早已经埋骨荒野。太后想对自己做什么她全然不怕,但是太后现在已经开始针对瑄儿了,她不由心中慌乱起来。

太后拂袖就要离去,岑苾走了上去扯住太后衣服,跪在太后面前,哀求道:“太后,臣妾年轻不懂事,有什么事情得罪太后请太后责罚臣妾一人好了,请不要连累她人。太后,您说臣妾要谋害二殿下,臣妾认了,任您责罚,虽死无怨,请您放过其他人。”

太后一把甩开岑苾的手,抽出衣服,冷笑道:“哀家以为到底是梁国长公主,气概也异于常人,敢理直气壮的跟哀家斗嘴,哀家告诉你,这燕国宫中,二十年来都没有人敢不顺遂哀家的心意。你现在知道认错,晚了!现在只怕福寿宫中已经用起大刑,哀家看那个宫女能熬得几时!”

太后转身要走,岑苾心中大急,知道太后一走,瑄儿性命堪忧,腾冲府大堂中的旧事还历历在目,于是她赶紧跪走到太后面前,连磕三个头,道:“太后,臣妾在这里给您磕头,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臣妾这次,臣妾必将感恩戴德,永不敢忘。臣妾愿意自贬入冷宫,只请太后放过臣妾侍女。”

太后“嘿嘿”一笑,低下头来,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岑苾冷声道:“你到底是梁国公主,如果不是人证物证俱在,直接贬你入冷宫,两国方面不好交代。现在咱们就看看那侍女如何说法吧!”

岑苾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太后那张青春已逝但却保养的很好的脸,但是她心中却说部出的厌恶,只觉得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的脸如孟淑平这样阴险冷酷狡诈恶心,她背心升起一阵说不出的凉意。

岑苾心一横,站起身来,道:“你不是就想我从此闭口无言,这样有些秘密就永远不会传出去了,好,臣妾今日就死在这里,让太后你放心,高枕无忧,这样你能放过她人了吗?”岑苾说这话的时候,脸竟然因为伤心担忧和愤恨,变的狰狞起来。

太后大约从来没有见到有人敢如此对她说话,不禁也愣在当场,片刻,她冷笑说道:“这些后宫事情,哀家是管不了,哀家本来就是在此颐养天年。后宫的事情还是皇后作主,你有冤也好有屈也好,找皇后评判吧!”

说着立刻走了出去。岑苾愣在当场,半晌才意识过来,太后此事不愿意过问,要自己去求皇后。虽然心中明白太后这是故意为难自己,但是事到如今,为了瑄儿,自己无论多难,也要试一试。

她想到这里,立刻抬腿出了慈宁宫,一路狂奔到了坤宁宫,引得无数宫女太监侧目。

到了坤宁宫门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守门宫女说道:“请帮本宫通报,本宫要见皇后。”

坤宁宫得到消息的速度倒是迅速,那平日倒没什么的宫女立刻说道:“皇后有令,不见意图谋害皇嗣的异邦皇妃。”

岑苾急道:“我是被冤枉的,麻烦你进去想皇后通报一声,人命关天,皇后一定要见我。”

宫女冷脸说道:“你以为你是谁?皇后是你想见就见的吗?你是被冤枉的?这世界上有几个囚徒不喊冤枉啊!”

岑苾道:“我到底是梁国的长公主。”

宫女“嘿嘿”一笑,道:“梁国长公主又如何?不过是梁国战败贡献给皇上的贡品。皇上有把你放在眼里吗?请问皇上一年去你宫中几次啊?只怕连房都没圆。你还自以为身份高贵在这里撒野。小柱子,你们快把她赶出去,免得扰了皇后兴致。”

几个太监立刻走了出来,就把岑苾往外推去,岑苾还想往前,已经被太监推倒在地。

岑苾心中焦急万分,她这几年来,多次面临生死关头,但是没有哪次如今天这般彷徨无助,心头害怕。

为了瑄儿,她咬咬牙关,跪在地上,膝行到宫女面前,道:“无论如何,我到底是皇上正式册封的贤妃,今日我便跪在这里,一定要见到皇后。”

宫女冷笑道:“如此那奴婢还真是有幸,得以亲眼目睹尊贵的贤妃娘娘在此长跪。”众太监一阵哄笑。宫女冷冷丢下一句:“你想跪便跪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就算跪到明天早上,皇后也不会见你。”说着转身进了宫去。

岑苾心如刀绞,正没有办法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一人冷言道:“本宫当是谁像只癞皮狗似的跪在皇后门前啊,原来是贤妃啊!真有趣,本宫入宫多年,还没见过哪个嫔妃如此狼狈。”

说话声中,一人悠闲自得的摇着扇子走到岑苾面前,岑苾一看,原来是贵妃江若锦。

江若锦身后跟着汤婕妤,两人往皇后宫中走去,刚才那宫女立刻点头哈腰的将她二人迎了进去。江若锦进了宫门,扭头说道:“刚才本宫路过福寿宫,只听到宫内正在用刑,心想那个宫女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知道是熬刑不过将主谋招了,还是已经死在当场了。”

岑苾听到这话,才立刻明白自己不能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不如先去淑妃宫中,求求淑妃和皇上,事情也许有一线转圜余地,于是立刻站起身来,往福寿宫奔去。

来到福寿宫门外,已经听到里面棒子的声音,岑苾就要冲进去,两个守宫太监立刻拦住岑苾。岑苾挣脱不了,于是高声喊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瑄儿也是冤枉的,您要问就问臣妾,不关她的事。”

片刻,一个太监走了出来,让岑苾进去。岑苾走进宫中一看,只见瑄儿披头散发,躺在地上,身上血肉模糊,已经奄奄一息了,岑苾不禁泪水流了下来。她立刻跪倒在瑄儿身边,心中哀痛抓住瑄儿的手,瑄儿睁开眼睛,见是岑苾,艰难说道:“我没有下药,更不关公主的事。”

岑苾站起身来,望向皇上,只见皇上正在盛怒,旁边的淑妃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啜泣。

岑苾道:“皇上,她是冤枉的,臣妾没有理由要害二殿下,更没有指示过瑄儿下泻药,是有人要冤枉臣妾。”

盛怒之下的穆晟钊根本不听岑苾的解释,道:“给朕再打,谁要谋害朕的二皇子,就是这个下场。”

两个持棒太监立刻拿起棒子重重打下,岑苾心中不忍,立刻扑到瑄儿身上,口中喊道:“你们要打就打我,不管她的事。”

瑄儿说道:“公主,你快走,不要管我。”

岑苾哭道:“都怪我,我不该带你来这里的。”

穆晟钊一挥手,两个太监立刻将岑苾提了起来,拉到一边,执棒的太监又开始棒打下去。岑苾茫然无助,看到淑妃,于是哭喊道:“淑妃,这宫里就你对我好了,我谋害谁也没有理由谋害你的儿子啊!”

淑妃仿若未闻,只是痴痴落泪。

又是十几棒下去,岑苾仿佛这些棒子打在自己身上,全身无力,已经瘫软在地,瑄儿突然睁开眼睛,用尽全力,说了一句:“我是冤枉的,公主冤枉!”然后头一歪,咽了气。

岑苾见此情景,已经哭不出声来,只是傻傻的看着瑄儿的尸体。

穆晟钊道:“死了也不肯招供,真是嘴硬,给朕拖出去喂野狗。”

岑苾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太监如拖死狗一般将瑄儿拖了出去,心如死灰。

穆晟钊还不解气,复又说道:“贤妃岑氏,治下无方,从今日起禁足宫中,不得出秀鸾宫一步,其他人等也不得探望她。”

岑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秀鸾宫的,脑海中只浮现出穆晟钊那冷酷无情的脸,反反复复。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屋中没有一个人,黑漆漆一片。窗户是开的,窗外月光透了进来。岑苾好恨自己,那天为什么要出去散步,如果不出去就不会碰到太后和摄政王的奸情,那么太后也不会如此报复自己。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不该看到的自己已经看到了,瑄儿已经死了,就算倾泰山之石,黄河之水,瑄儿也不能复活,岑苾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真心爱护自己的人也死了,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会真心待她!

母亲因为冯赫的假消息伤心去世;父亲又娶了年亲尊贵的妻子,诞下期盼多年的儿子,心思更不在自己身上;段奕名,这个曾经掳劫过自己的人,最终为了救自己被冯赫逼死;聂振杰,本来真心待自己,却被表哥毒死;亲生女儿,身在他乡,只怕冯赫根本不会让她知道有自己这个生母;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爱护自己让自己不再受一点苦的人,却将自己推入这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不是因为表哥,自己恐怕安心做着聂振杰的妾室,可能生下一二子女,虽然谈不上幸福,至少也不会不幸,更不会连累瑄儿;可是现在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在这里受苦受难,他在做什么?只怕正抱他的妻妾妃嫔共享天伦……

本来岑苾心地善良,也是自愿来到这燕国宫中,只为天下百姓能够止息刀兵安居乐业。但是入宫之后,她一直屈辱压抑,现在又失去了身边最好的朋友,初逢大变,自然将任何事情都往最坏的方面想。只觉得天下所有疼惜自己的人都离自己而去,剩下的所有的人都自私自利,迫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