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柄生锈的练习用的短剑,居然就轻易地砍断了一把上古神剑,甄纯眼里带着藏不住的慌乱,背上的冷汗起了一身又一身,这番话,自己可怎么敢给那宋左相带啊。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靖公主回眸盯着甄纯,眼神如刀,又一次地,把这胆小的甄纯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人胆子小得很,又只会阿谀奉承,真是不知道,是怎么当上京兆尹的。靖公主挑挑眉,忽而露出一个不温不火的微笑,婉婉道,“看来,甄大人的差事都轻松得很啊,京兆尹是协助圣上处理京城周围大大小小的事宜的,是这底下的官员粉饰太平的能力又见长了呢?还是甄大人可以运筹帷幄,学那诸葛,筹谋与千里之间?”

甄纯不是傻子,立马就是听出了靖公主话里有话,连忙拱手告退,临走是,腿还跟着软了一下,若不是身旁的小厮扶着,早就是摔倒这碧波池里去了。

“公主这样明着驳了宋左相的面子,怕是……。”无艳待着周围的婢女都退下去后,才是凑在靖公主跟前,略显担忧地说道。

“本宫就是要告诉他,这朝堂上,不是他一个人的,这天下,也不会是他一个人的,再说,驳了他的面子?前日他把本宫拦在宫门前不让本宫进宫看父皇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驳了本宫的面子?”靖公主气冲冲地坐下,端起桌上的冷茶水一饮而尽,“如今还不知道这宫里的情况如何,若是父皇只是病重,倒还好,怕就怕,父皇已经被这宋左相给控制了。”

无艳不禁倒吸里一口凉气,一边安慰着靖公主,一边拾起这地上流光剑的残骸,这剑名,自己也曾听过,是把顶顶好的剑,传说中,拔剑有龙吟之声,不由得也是叹了一句,“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靖公主目不转睛地只是继续捏着冷馒头喂鱼,“我被寄养在尼姑庵里的时候,见过比这要好上百倍的古剑,可惜,古剑空有名气,其实,都已经不经用了,剑,就是要越磨越利,被放在锦盒里的剑就犹如被养在香闺了的人,搁久了,忘记了血的味道,都不中用了。”

无盐顿首,“奴婢受教了。”

这是,外头却是传来一阵嘈杂,听着像是门口守园子的小厮在阻挡什么不速之客。

“你不能进,我都说了,没有名帖,你就算拿着天价的宝贝,公主殿下也不会见你的,诶,你怎么说不听呢你。”

“谁在哪里?”靖公主方开口呢喃了一句,就见一个身着深蓝色短打的男子背着一个包袱自回廊柱子上跃下,后头是一路赶来的小厮,放想开骂,看着自家主子在,也是收了声。

“是你?”无艳显得有些失态,说叫这靖公主跟前跪着的,就是那个在巴陵城让自己吃亏无数的侯爷小跟班——莫白。

靖公主眼神一眯,只待这莫白将背后的包袱一解,露出里头东西的一角,才是谨慎地开口道,“谁给你的?”

“我家主子。”

“他人呢?”

“走了,只是,留了一个人在侧门,望公主务必要见一面。”

“公主,这汉子在巴陵城就没少让我们吃亏,公主三思啊。”无艳似和莫白唱反调唱成习惯了。

“带进来,立刻!”靖公主拢了拢外衣,侧头道,“带到西苑去,别让别人看见。”

西苑是公主府里最为隐蔽的地方,建在最西侧的梅花林里不说,周围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公主的贴身守卫,自从宫中生了变故后,靖公主就是变得极为谨慎,反是出入这西苑的人,出了亲信,就是亲信。

当柳小桃站在靖公主面前的时候,靖公主明显有些惊讶,或者说,是失望,垂着眼皮子,手里捏着莫白送来的东西——一挂再普通不过的念珠,看着老旧,岁月已然是打磨得光滑无比。

自己还以为……

“你不是碧儿。”靖公主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开了口。

柳小桃清了清嗓子,想到离别时,沈浩交代自己的一切,顿时心里有了底气,昂首回了句,“公主念及旧情,依旧忘不了当初被寄养在尼姑庵里,和公主同吃同住的同命人,可是,若是这同命人,已经不是公主想象的那样了呢?”

“你什么意思?”这一问,显然是触到了靖公主的逆鳞,自己在尼姑庵里,孤苦无依,只有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女孩和自己一起作伴,庵堂里的饭菜没有油水,两人又正是在长身子骨的时候,饿了,就一起到山上寻野果吃,回来一起受罚。

柳小桃忽而诡谲地一笑,一双桃花眼合着这眼角的桃花彩绘弯弯一绽,更似风流,百转回眸间,夹杂着无数的神秘,“十几年前的碧儿,后来的温家大小姐温碧仪,而如今,却是在京郊等着入京拜见皇上,册封公主的敏公主。”

“怎么可能!”靖公主将手边的茶盏一顿,八成烫的茶水涤**出来,泼在靖公主手边,靖公主却都丝毫没有察觉,“敏公主已经找到了?十三妹妹找到了?好啊,真是好啊,左相如今真是越来越厉害里,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派人来禀报本宫一下。”

“非也,”柳小桃眸子里流转着锐利,不知不觉地朝着靖公主更近了一步,“心里带着忐忑,更多的,却是一种博弈的快感,“宋云天做的,可比这要过分多了,靖公主,若是我说,京郊的那个敏公主,是假的,是公主殿下日日思念的碧儿假扮的,而这念珠,就是她为了掩盖身世偷偷准备烧掉,却被沈浩掉包换了回来的。”

“不可能!”靖公主摇了摇头,看着无艳拿着巾帕在小心地替自己擦拭手上的水渍,突然不耐烦地摆开无艳,“碧儿胆子小,小时候见着蜜蜂都怕成什么样了,怎么会……。”靖公主喃喃自语,心中却是充满的不确定。

碧儿和自己的十三妹生辰年月完全不同,而且自己也曾是见过碧儿的生父生母,碧儿不是敏公主,这是自己可以确定的,可假扮这种事……

柳小桃见着靖公主还在犹豫,这般迟疑的样子,和靖公主往常风行雷厉的做事风格简直判若两人,果然,人每到和自己有牵连的事情上,都会犹豫不决,有所隐忍,“公主,”柳小桃深吸了一口气,才是唤了一句。突然间,只觉得自己对靖公主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自己可以体会到靖公主心里万般的犹豫和矛盾。

算起亲缘,自己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妹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血缘亲情。

“她的信物是假的,她襁褓上的文字都是新近写上的,用盐水一泡就会化开,还有那枚玉佩,也是假的,上头的纹案也是照着模板新刻的,找个玉石行家一看便就知道。”柳小桃斩钉截铁地道,没有按照沈浩告诉自己步骤来,什么叫慢慢来,什么叫循循渐进,自己全然不懂了,自己看着靖公主为此苦恼的样子,只是想快些让靖公主知道真相。

“信物?襁褓?玉佩?”靖公主突然将茶盏往地上一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你如何知道这些辛秘?”

柳小桃理了理慌乱的思绪,笃定回了一句,“因为,真的,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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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西苑依旧灯火通明,靖公主倚在栏边看着被乌云遮了一般的圆月,柳小桃则是被安排在了一处闲置的暖阁里,明月候在一旁,屋子里没有电灯,有些昏暗。

“姨娘,”明月习惯性地喊了一句,末了,又是改口道,“夫人?”这是在路上,明月对柳小桃的对外的称呼,说罢,又是挠了挠头,喊了句,“公主?”

柳小桃倚在床头,枕着引枕,星眸微微一转,只回了一句,“明月,我耳朵没聋,你喊我一次就好了。”

明月连忙缀着手,低着头道,“只是如今,真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主子您了,主子,您说,靖公主会相信咱们吗?”

会相信吗?柳小桃长叹了一口气,突然间,告诉靖公主,嘿,公主殿下,您老人家的发小现在和宋云天一伙了,还假扮了公主,而您的亲妹妹呢,嘿嘿,就是被您讨厌过的情敌,也就是小女子我了。

柳小桃把头往被子里一拱,这换了谁,谁都不会信的吧。

不知闷了多久,柳小桃才是伸出小手拉着明月道,“会的明月,一定会的,若不是这般,按照靖公主的脾气早就是把咱们拉出去喂藏獒了,就算我们不相信自己,我们总得要相信一个人。”

看着明月的带着疑惑地偏了偏头,柳小桃眼里流淌过无限的信赖和温暖,每每想到他,心里头总是暖暖的,安心的,无所畏惧的,他是自己的依靠,不仅仅是这一时的,更是一生的,自己选择了他,无怨无悔。

“明月,就算我们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小侯爷啊,我们就安心待在公主府里,早一天让靖公主接受现实,对夫君他们的行动才越有利,我就在这等他,他说过,他回来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