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浩没有当真来一场全鱼宴,只是缠着柳小桃给自己又炖一锅鱼汤,话说,昨晚那盅鱼汤,味道可真是好啊,没想到,这小鬼还有这样的手艺。

常欢那边,自然是不用去管,就算自己不派人去送饭,清风也一定会去的,如今,柳小桃和沈浩对于清风,已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啧啧。”沈浩略品了一口,皱了皱眉,紧接着,又是咽了一小口,鱼汤的香气在喉咙和口腔里打着转,可偏偏,和昨夜的有那么点不一样。

“你忘放盐了?”沈浩偏头,看着一旁托腮思忖的柳小桃,手边的一碗白米饭丝毫未动,明显的,有心事。

“沈浩。”柳小桃第一次叫沈浩的全名,有些干涩。

“恩?怎么?”沈浩昂起头,声音高了半个调。

“没怎么,就是想喊喊你,没事了。”柳小桃塞进半口白米饭,嚼得含糊。

沈浩眉头一蹙,却又蓦地舒展开来,继续吃饭。

“沈浩?”柳小桃又是一声喊。

沈浩索性放下筷子,直接搂过柳小桃,颔首道,“今个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柳小桃低下头,声音低低的,“不知道,我总觉得心里头不舒坦,疙疙瘩瘩的,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坏事。”

“哦,”沈浩淡然地接下话,“是不是喜欢我喜欢得太多了?都喜欢得快疯了?”

柳小桃一记粉拳砸在沈浩胸前,“让你得瑟,让你得瑟,现在好了,那么多女人都喜欢你,前有温碧仪,后有宋长歌,现在还有变成了敏公主的温碧仪,你是开心了,我呢?”

“我哪里开心了,”沈浩一副委屈状,手上一用力,直接把柳小桃抱到了大腿上,“媳妇儿,你是知道的,我是有苦说不出啊。”

柳小桃被沈浩一句“媳妇儿”哄得扑哧一笑,小手却握成爪子状,挠起了沈浩的胳膊,笑道,“苦吗?苦吗?我看你,可是甜蜜得很。”

这番撩拨,沈浩春心怎会不**漾,大手一抱,就是直接把柳小桃抱到了软榻上,欺身压上,“你从了我,我心里就不苦了。”

柳小桃红着小脸,伸手戳了戳沈浩精壮有力的胳膊,羞涩道,“这可是大白天的呢。”

“那又如何?”沈浩可没想过这么轻易地放过柳小桃,继而,得寸进尺地一笑,“都老夫老妻了,还怕什么。”说着,就是伸手摸进了柳小桃的衣襟。

这时,门外却是传来了一声不合时宜地禀报,“主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这是煞风景,沈浩蹙眉,哑着声音回了句,“先让他们等着!”继而,又是忙着手上的活计,都四月的天了,这小鬼怎么还穿这么多衣裳,真是难扒。

“什么事?要是急的话,就先去吧。”柳小桃面容燥红,可是尚还保持着理智,昨夜才折腾完,自己可不想又腰酸背疼一番。

“没事,”沈浩吻着柳小桃的脸颊,含糊不清地道,“今个准备带你去庙里祈福的,可是祈福,哪里有咱们造儿子重要,你说是吧。”

“哪里哪里,”柳小桃连忙辩驳道,“去庙里祈福得儿子,也是很重要的,咱们先祈完再造,一定事半功倍啊。”啊呸,自己这都是说的什么,这不是间接答应了沈浩又一轮的摧残了吗。

果然,沈浩听闻这话,蓦然起身,其实今个定好的祈福,一是替自己老毛病犯了,卧床休养的父亲求个平安,二也是顺道带柳小桃散散心,看着这丫头今个这么阴郁的样子,今早做汤,连盐都忘放了。

“这可是你说的,祈完福回来,咱俩就造儿子。”沈浩一板一眼地道,模样比那要糖吃的狗儿没什么两样。

“嗯,”柳小桃僵着身子点了点头,“祈完福回来,咱俩就造。”

沈浩得意地一笑,罢了,对着门口喊道,“莫白,给马车换匹快马。”

丫的,这人是有多急啊。

缀着流苏的马车朴实而不失身份,里头还铺着软软的褥子和软枕,一方别致的案几上,还摆放着柳小桃爱吃的点心。

方圆五十里,最灵的,莫过于清平县郊外的灵台寺,可如今,公主祈福,封了灵台山,四处都有士兵把守,自然是去不了的,何况,就算是请柳小桃去,柳小桃也不屑和情敌一同拜佛吧。

“听说,法华寺很灵,”沈浩靠在马车上,一边做着讲解,一边又是贴上柳小桃的后背,“不过,我听说,法华寺附近有个送子观音庙,更灵。”

柳小桃一颗蜜饯还未入口,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斜眼偏头,“天天就是说造儿子,造儿子,要是万一生了个女儿,你还敢不要了?”

“要!要!要!”沈浩点头点得如小鸡啄米,“儿子女儿都要,只要是你生的就好,咳咳,只要,我们多实施点造人过程就好。”

柳小桃半边脸都是冷汗,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这家伙的时候,看着挺正常的啊,难道,真的是自己魅力太大,勾起了这家伙对女人无限的渴望?

下了马车,还有一段山路要行,柳小桃打算步行,沈浩却固执地要莫白寻了两顶竹轿子来,无奈,柳小桃又这般被哄上了轿子。

看着自己愈发发福的身子,柳小桃不禁地叹了口气,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可就要成了皮球了。

想到昨夜沈浩贴在自己耳际说自己还是太瘦了,还得再吃胖一点,肉肉的,才好生养。

这家伙一定是属狗的,柳小桃看着前头轿子里的沈浩,笃信着,恩,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求了两只签,法华寺的方丈又请沈浩进去说话,说是上回和沈浩讨论佛法时,沈浩提出的一个疑问,自己有解了。

柳小桃不知道沈浩什么时候单独来过这法华寺请教方丈,心中又有怎样的疑惑解不开,只知道,当自己留在后院厢房里,等着沈浩出来的时候,遇到了那个,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在遇到,又时时渴望遇到的人。

“娘亲?”隔着翠绿的斑竹林,光是个侧面,柳小桃就是认出了那个抛弃自己,还把自己卖了的陈十娘,此时,她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借宿在这寺庙里的一位姑娘,大抵,是劝着这二八年华的孤女嫁给城东某位跛子少爷。

“诶哟,你想啊,你嫁了过去,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怎样都比你守着你娘的尸体过日子好,这今个都是四月天了,你娘再放上两日,可都臭了。”

这番说辞,不禁,就是让柳小桃想到了来家里劝说自己的米牙婆。

“明月,给那位姑娘三锭银子,让她把她娘安葬了。”柳小桃站在台阶上,扬声道。

正在交谈的两人皆是一怔,那孤女连忙抬眼,作势就要跪下道谢,口里“恩人恩人”不住地喊着。

陈十娘一回头,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藏不住的恐慌暴露了一切,拔腿欲走,竟然发现,自己连抬腿的勇气都没有了。

眼前的柳小桃十三年前,不过也是个趴在床头哭着不要自己离开的女娃娃罢了,为何如今,竟然会让自己心生一种没来由的忌惮,不仅仅是身份,更是柳小桃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一种气质。

“好久不见了。”柳小桃踱步下了台阶,犹豫了许久,本还想喊一声“娘亲。”却发现,自己当着这个女人的面,却再也无法喊出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这两个字,自己曾是多么的希望,可以再见到娘亲一眼,好好问一问,当初的离开,是不是有苦衷的,可自从,知道陈十娘不仅暗地里把自己给卖了,还把着爹爹留给自己的玉佩给当了,这个女人不过养了自己三年,和心疼了自己十三年的薛老头,是绝不能相比的。

“姨……姨娘。”陈十娘面色惨白,浑然寻不到一个称呼,慌乱回了一句。

柳小桃偏头看着这个华发已生的女人,听沈浩说,这陈十娘跟着邻村的大官人跑了后,又生了个孩子,可孩子还没落地多久,又是被那家人赶了出来,理由是,手脚不干净,方才听了这两人的对话,只怕这陈十娘又是做了三等的牙婆,到处谋生,看来,那卖玉佩的钱,也早逝被这陈十娘花完了。

“进来吧,我有话问你。”柳小桃转过身,还未踏出一步,脚下却是一重,低下头,却见得陈十娘抱着自己的脚踝,转眼又是哭喊起来,“小桃,小桃啊,娘对不起你,你千万不要怪娘,娘也是没有法子。”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柳小桃面无表情,只是抬了抬腿,冷冷道,“你起来。”

“不!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陈十娘哭得撼天动地,这个人,这是颇会演戏了。

就连明月也在一旁感叹道,这陈十娘,架势虽然大,可眼边,却只挤出那么两滴眼泪,还真当姨娘是傻子了。

柳小桃索性抬起头,不去看这陈十娘,悠然道,“我真是,不怎么想原谅你。”

“小桃啊,这不管我的事,”陈十娘又是紧紧攀上柳小桃的衣角,哭喊道,“是那温碧仪逼的我,她说,要是不将你那襁褓做一份一模一样的给她,她就派人把我的女儿卖到窑子里去,小桃啊,春儿她才十二岁啊,这不是要她去那下贱地方做雏儿吗?”

春儿?十二岁?那自己那日看到陈十娘抱着的奶娃娃,想到那日陈十娘神色紧张的样子,柳小桃眉眼一紧,这陈十娘,居然连拐卖人口的事都干上了。

“对啊,她是你的女儿,我就不是吗?你可以那么疼她?为什么,却对我像丢破鞋一样地扔了不管?”柳小桃深吸了一口气,“还有,温碧仪怎么会和你有交集?襁褓又是怎么一回事?”

陈十娘见柳小桃没有大怒,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连忙爬了起来,又有些忌惮地看了看明月清风。

柳小桃自然懂,背过身,往屋里走,抛下一句,“进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