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到了别院,明月清风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只等柳小桃和沈浩入席。

不过是家常菜,两人倒也是吃得十分随意。

外头的桃花已经长出了花苞,在黑夜里显得有些孤独。

柳小桃托腮皱眉,似乎有些惆怅。

“在担心什么呢?”沈浩替柳小桃夹了一筷子糖醋鱼,闷声问道。

“你说,那巫师说什么来日再祭祀,狗儿岂不是……。”柳小桃越说,声音越低,这家伙的主意,怎么治标不治本啊。

“呵,你觉得,他还敢吗?”沈浩不以为然地笑道,“今个这么一闹,他损了个徒弟,明个若是再闹,这被丢下去的,可就是他自己了,再说,他也是个聪明人,不会真以为,我还会替他满州府的找祭品吧。”

柳小桃听了,突然泯然一笑,促狭道,“话说,今天你和那汉子动手的样子,真是……。”柳小桃拖了个长音,留了个悬念。

“真是什么?嗯?”

“真是帅呆了!”柳小桃抚掌一笑,又拍了拍沈浩的肩头,“比话本里头劫富济贫的大英雄还要帅。”

沈浩满意地扬嘴笑道,口里还含着半个春卷,却已经是急不可耐地凑到柳小桃跟前,“那你该怎么奖励我?说说看。”

柳小桃捏着衣角,小脸红润起来,“要不,我亲你一下。”说着,就是对上了小嘴,对着沈浩的右脸颊“啪”地一下,吻了一记响亮。

“恩,”沈浩摇着头,把春卷咽下,喉结动了两动,“这么点就把我打发了?不够不够。”

沈浩嘴里嘀咕着,手早已经是扳过柳小桃的头,对准了,就势要往好好品尝品尝那一抹芳泽。

“哎呀呀,你才吃完春卷,嘴巴油腻腻的,走开走开。”柳小桃嫌弃地伸着食指抵着沈浩的胸膛。

沈浩果断拿起桌上的一杯茶,猛灌了几口,又是拥上去,“你看,现在不油了。”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活像个要糖的小孩。

自己认识的小侯爷不是英明神武,不近女色吗?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苍天啊,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沈浩嬉笑着要得手的时候,这门口又是响起了莫白的禀报,“主子,侯府派人请您回去。”

沈浩动作一顿,十分不情愿地回了句,“有什么急事吗?”

“是楚桥楚公子来了。”莫白在外头答道。

沈浩心里一紧,柳小桃的小手又是在沈浩的胸膛前戳了两下,“去吧去吧,这么晚还特意去侯府找你,楚公子一定有大事。”

沈浩苦笑了两声,自己如何不知,只怕,是上次的事有结果了,可是为何,自己明明知道一直期待的结果就在眼前,心里却是又一瞬间的迟疑,甚至,是害怕,自己害怕结果是自己所预料的,更害怕,和自己所期待的背道而驰。

送走了沈浩,满桌子菜也凉了,柳小桃眉头不展,明月还以为,姨娘是在苦恼小侯爷因故离开,悄声安慰道,“姨娘别是担心了,小侯爷如今这么看重姨娘,这可都是被大家伙看在眼里的,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嘛。”

听着明月一调不着一调的劝说,柳小桃心里下定了主意,“我还是不放心,明月,你喊上清风,我们再回渔村一趟。”

原来,这姨娘皱眉的原因,还是为白天的事担心。

夜渐渐地沉了下来,可好在,这芦苇**旁,那所熟悉的小屋灯还隐隐约约地亮着,里头人影攒动,似乎有人在说话,时而急促,时而叹息。

“小桃?你怎么来了?”薛老头听了有人敲门,起身一开门,没想到柳小桃就直直地站在门口。

“老爹,我实在不放心,过来看看。”对于这间屋子,自己是再熟悉不过了,不消薛老头多说,就是径直进了屋子。

屋子里,王寡妇和狗儿也在,难怪这里头会这么热闹,狗儿已经在**睡着了,王寡妇正是在床头替薛老头补鞋,见着柳小桃来了,有些窘迫,站起身来,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自己一个寡妇,半夜跑来薛老头家里,确实是不好的,只是为了狗儿,自己实在是没了主意,才来找薛老头商量。

“诶诶诶,等等,我帮你把椅子擦擦。”薛老头在后头跟着喊道。

柳小桃咧着嘴一笑,“哪里有这么多的讲究,合着我嫁出去了,就不是老爹你的臭丫头了?”

“诶,哪里的话,哪里的话。”薛老头只顾着打哈哈,神色怎么看怎么有些不自然,似乎在闪躲着什么。

狗儿睡得正熟,柳小桃放低了音量,问着王寡妇道,“我们离开后,那巫师还有来找麻烦吗?”

王寡妇搓搓手,“没有没有,刚才小侯爷也派人来了,说是这巫师日后,也不会多为难了,还说,若是那人还不识好歹,就让我把狗儿送到侯府那去,自然会有人主持公道。”

“哦,”柳小桃点点头,沈浩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想起来,心里又是暖暖的,偏头对着薛老头,“老爹,如今事情也大概解决了,那,你和王姨的婚事?”

话一出,薛老头的脸就红得跟煮熟的小龙虾一样,“呸,瞎说什么呢。”

“哎哟,难道你还不想娶啊。”柳小桃笑道,拉着同样一脸通红的王寡妇,“你当心,你现在不娶,晚一点,王姨就不嫁了。”

薛老头摸着脑袋,一脸愁苦,“你说,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王姨也不小了,要办个婚事还大操大办的,会不会让人笑话。”

薛老头这些心思,自己还不知道,柳小桃腹诽道,自己敲门前可就是在这门口听了好一阵了,这两人,早就是开始商议时辰礼金的事了。

柳小桃放下茶碗,直接开问道,“选了哪个日子?”

“三月初八。”

“哪个时辰?”

“巳时三刻。”

“喜帖可发?”

“还没。”

“你藏了什么?”

“你的襁褓。”

话一出口,薛老头立马就是捂嘴摇头,瞪大了眼睛,小桃这丫头,几日不见,诓人话的本事又是见长了,一溜烟的问题问下来,自己竟然是没有刹住车。

“拿来吧。”柳小桃手一摊,意思再明显不过。

薛老头摇摇头,将脸别向他初。

“别瞒了,我一进来就看到你在藏东西。”柳小桃环视了一周,突然就是将眼神定格在那双王寡妇补的那双鞋上,上前抢过鞋,往里头一掏,果然掏出个明晃晃的东西。

这薛老头太恶趣味了,居然把这香喷喷的襁褓藏在自己那双臭鞋里。

待看清这襁褓的真面目,柳小桃却是手一颤,半晌,才是掂着这一张方巾大小的襁褓愣道,“我们,我们这不算是谋反吧。”

“哎呀,丫头,你……。”薛老头一把抢过襁褓揣在怀里。

这襁褓,居然,是明黄色的,本朝有规定,明黄,深紫,除了皇室能用,平民不得使用,特别是这明黄色,可是九五之尊的标志啊,记得几十年前就有个屠夫出生的大将军,不知道这个规矩,一次在和友人宴会的时候,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常服,第二天,就是被人举报谋反,接着就是满门抄斩。

柳小桃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痴痴地往着薛老头,“老爹,你确定,这是我的襁褓?”

“能有错吗?”薛老头道,“十三年前,我和你爹一同出征,临行前就约定,咱们就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埋在外头那棵桃树底下,到时候,万一谁不在了,也好留个念想,当时你爹就笑着说,那我得把我们家小桃的襁褓给埋下了,也算是为我家小桃祈福了。”

柳小桃依旧木楞,许久,才是叹出一句话,“我那亲爹,还真是大胆。”

薛老头瞄了瞄怀里的一角明黄,“我估计,是柳哥某次立了大功,皇上赏了他这么一块方巾,他看着好看,就给你当襁褓了。”

柳小桃偏头看了看薛老头,这薛老头,能不能猜点靠谱的,自己爹爹死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士卒,哪里会得到皇上的赏赐,再说了要是赏赐,也不会赏这些东西啊,来点真金白银才实在。

“你不信啊,”薛老头掏出那襁褓的一角,“你看,这上头还有字呢,肯定是写的一些赞扬你爹爹军功显赫的话。”

柳小桃夺过襁褓,果然,这上头不仅有字,而且还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别说自己不识字了,就算是识字,也没心思去看了。

“算了吧,你都不识字,哪里知道写的是什么。”柳小桃偏头对着薛老头道,“这东西,我留着吧,好歹也是爹爹给我留下的。”

“不行,这东西太冒险了。”

“没事,我不会给别人看的。”

薛老头皱皱眉,似乎不相信。

“哎呀呀,我连小侯爷都不告诉,这下好了吧。”柳小桃做出了保证,之后,只是简单的寒暄家常,柳小桃来了一趟,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放下了,柳小桃把襁褓塞进了宽大的袖笼里就是出了门,门外一直候着的清风明月连忙过来扶住。

“不用了,”柳小桃摆摆手,自己扶住自己的袖口,“我们回去吧。”话虽平静,可心里,却是生起了几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