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桃止住了嘴,似乎是不相信。

“好好打扮打扮,今晚你若是表现得好,好处自然是不少。”

沈浩寥寥不过几句话,柳小桃回了含香水榭就是看着数个奴仆嬷嬷等在外头,沐浴更衣,描眉点唇,梳头挽发,一身淡紫色的连衣长裙衬得柳小桃也是愈发的娇嫩,而唯一让这梳头打扮的嬷嬷棘手的,又是这柳小桃的胎记。

遮了,这一盒粉底打完了估计都还在,拦着,这又是要将眼睛一同拦着不成。

“姨娘,小侯爷已经派人来催了。”

柳小桃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先是叹了口气,又是一鼓作气,随着这来请自己的小厮一路随行,到了这侯府侧门,马车早已候好,沈浩已经在这上头等着了。

提了裙摆上了马车,柳小桃又是有些别扭的坐下。

“你捂着脸做什么?”沈浩斜眼,看了看一直用右手捂住右眼的柳小桃。

柳小桃低头不说话,猛地马车夫一扬鞭,两马并驾,拉着这镶着金丝,挂着流苏的马车厢一颤,柳小桃簌地不稳,就是身子一斜,向后倒去,幸好,身后是一处软软的不知何物的东西,倒上去,倒是十分舒服。

柳小桃一起身昂头,正是对上沈浩那双亮如星眸的眼睛,真好看,柳小桃情不自禁的这般想,再往下,却是看到沈浩黑着一张脸,十分难看,和那双囧囧有神的眸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过你躺起来,还真是挺软挺舒服的。”柳小桃红着脸,自己这一躺还真是躺得有准头,正是躺到了这沈浩的怀里。

沈浩牵强地一笑,“那你要不要再躺躺?”

“不用了不用了,我马上起来。”柳小桃夺身扒拉着这马车厢的窗柩就是要起身,却是被沈浩反转在怀里。

沈浩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用怎样暧昧的姿势抱着柳小桃,只是专注地伸手摸了摸柳小桃明晰得不能在明晰的胎记,“你方才捂着的是这个吧,你怕别人会说你这胎记不好看?”

“不是我胎记不好看,是我自己本身就身得不好看。”

“谁说的?”沈浩声音提高了音量。

柳小桃顿时就是来了精神,看着沈浩一副为自己抱不平的样子,兴致勃勃地就是开始如数家珍般的列了好长的名单,还未说完,耳边却是沈浩十分及时的一句话,“我是想说,她们还真,都是说得极对。”

柳小桃蓦然就是懂了,伸手就是欲捶上这借着机会损自己的沈浩,刚挥出去的小粉拳却是被沈浩的大手一下握住。

沈浩突然一笑,“你别急,我自然是有法子替你解决你这眼睑旁的胎记。”说完,却并不明说,扬声吩咐了一句“快些赶路”,这马车夫立马就是狠狠地下了几道鞭子。

出了这人少道宽的侯府大道,又是换乘了两个小轿,一路而行,不久,就是在一处人声嚷嚷的浮华地落了轿。

柳小桃下轿一看,却是惊呆了。

明明说好的是这高雅风情的才子诗会,以诗会友,以文做媒,文人雅士尽吐风月,何其快哉。

而眼前,却分明是那自己还曾做过活计的醉花楼,楼上的姑娘以香气勾引,以美色勾搭,风流纨绔一掷千金,果然,也是另一种快哉。

“在这里?”柳小桃指了指这醉花楼硕大的金色牌匾。

沈浩点点头。

“开诗会?”柳小桃眼睛瞪得老大。

沈浩又是点点头。

一路招蜂引蝶,野花遍地,沈浩虽然挽着个柳小桃进门,可这入门过堂上楼一路下来,对着沈浩媚眼尽抛的女子绝不是少数。

“你们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开诗会?”柳小桃本想贴着沈浩的耳际问话,无奈自己太矮,踮脚太累,只是徒将脑袋枕在沈浩的肩头,说话方便,何况,在外头看来,还当真是一对新婚燕尔,浓情蜜意的样子。

沈浩偏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从来不愿意来这等所谓的诗会了,一群纨绔子弟,乌烟瘴气,选个花花酒地,做几首**词滥调,就以为才冠九州,名盛诗仙,真是笑话。”

柳小桃啧啧舌,“你方才说的,太文绉绉了,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不喜欢这诗会,喊我来砸场子。”

沈浩又是扒开一个莫名地就是紧紧攀上自己的姑娘手臂,思索片刻,点点头,“你姑且这么理解吧,”末了,又是忍不住地提醒,“你且小心里,里头有个叫杜子腾的,仗着他老爹是开国候,很是嚣张。”

“你放心,”柳小桃胸有成竹地一笑,又是不耐烦地看了看这周围接二连三打着身边沈浩这块肥肉的青楼姑娘们,莺莺燕燕,吴侬软语,三十六计各个高招,实在,也是把自己拖累了进去,这股子脂粉味,实在是呛鼻子。

“哎呀呀,你们走开啦,”柳小桃突然扯着怪嗓子喊道,就在沈浩都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柳小桃却是猛地把沈浩往自己身边一拉,顾盼婉转,这学着这些个青楼姑娘方才的样子,都是有八分像,“这位公子哥已经答应和我桃红共度春宵了,你们这些个庸脂俗粉,都给我让路。”

沈浩一惊,却也是莫名地懂了,敛着笑,任由着柳小桃卖力的表演。

醉花楼好歹也是这巴陵城数一数二的烟花地,这里头出来的姑娘,多少也是有些样貌才情的,如今被这柳小桃扯着嗓子一骂,自然是不甘心,欲骂回去,却又见得这花妈妈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桃红姑娘对着自己的右眼睑一指。

“你们看看,这可是这公子亲手为我绘的,一笔一划,都饱含浓浓情意,滴滴都在奴家心里,你们,下辈子吧。”柳小桃放了个狠话,最后,却也似乎憋不住笑,拉着沈浩就是匆匆上了这台阶,一路,就是往那上房里头去了。

倚着处挂着天字一号的牌子的上房,柳小桃方喘过气,才是有些窘迫地对着沈浩,指了指眼睑旁由沈浩妙手一绘,将那嫣红桃花形胎记转化为了一朵以假乱真的桃花,“谢谢你了,画得真的很好看很好看。”

柳小桃没说,自己方才刚看着这桃花彩绘的时候,就是想到了自家院子里头的那株老桃树,春日开花,秋日结果,它向来准时得很,一花一果,就是一点点地填满了柳小桃的过去,填满了对爹娘所有的幻想。

“不用客气,”沈浩难得的一番温柔,看着柳小桃的眼神里头,似乎有一抹流光浮动,末了,怔了怔,却又是挑挑眉,呵呵一笑,指着这房门口天字一号的牌子,对着柳小桃道,“我们到了。”

柳小桃“嗯”了一声,才是转身,手指尖还未碰到这木色房门,里头却是传来一阵阵的高喊。

“脱!脱!脱!脱……”

继而,又是一声声娇嗔求饶的女声,“各位公子,奴家都脱了这么多了,再脱,可就没了。”

这一声无疑又是一个引爆了**的雷弹,房门里头又是响起一阵阵的欢呼,尽是男人兴奋的声音,靡靡之音,听得这外头的两个人都是不住地皱眉头。

进还是不进,是个问题。

就在沈浩还在犹豫的时候,柳小桃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就是推开房门,本还是似老汉娶妻一般的热闹的众人,却是突然停止了这正在兴头上的欢庆。

猛地,还有一个人影砰砰地就是窜到了这桌子底下,缩着脖子发着抖,闭着眼就是嚷道,“夫人我不敢了,我再不敢了,这都怪这杜子腾,说是有个诗会,谁知道这不是诗会,简直就是**啊,夫人,饶了我吧……。”

柳小桃挑挑眉,想到这村长干了亏心事被这村长夫人一骂也是这副德行,估摸着,也是懂了这人大抵是以为自己是他那赶来捉奸的老婆大人了。

屋子里本是十分宽敞,可如今,里头已经坐了七七八八个公子哥,各人手里都是怀抱着个美人,还有这衣衫脱得只剩下一袭肚兜的长发姑娘,一下,就是显得这房里拥挤起来。

坐在正中央的,正是这沈浩要自己小心的杜子腾杜公子,这杜公子暂时还没有空理会这姗姗来迟的二人,只是对着这桌子底下的胆小鬼猛地踹了一脚,破口大骂了一句,“妈的,刚才还在求我替你家铺子办事,如今,你家铺子也不用再开门了,收拾铺盖,滚出巴陵城吧。”

说让人滚就让人滚,说断了人家生机就这般断了,柳小桃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沈浩,又看了看这一咕噜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胆小公子不停地对着杜子腾求饶。

不过是被吓得说了几句得罪这杜子腾的话,平日里,这村里脾气最凶的王寡妇顶多也就是对着人家家门骂上个两柱香的时辰也就够了,如今这杜子腾,却是一副要把人家赶出巴陵城的架势,柳小桃只是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杜子腾,果然很嚣张。

沈浩敛眉,只是冷眼看着局势。

“磕什么磕,你就是磕死在这,也没用。”杜子腾右手端着半盏洞庭银针,一口猛咽,“滚。”

胆小公子无奈,苦求无果,心灰意冷地正是准备离开,却是听到杜子腾在后头慢悠悠地来了句,“诶诶诶,你听不懂人话啊,我方才怎么说的,我是让你,滚!”一个“滚”字拖得老长,意思再明显不过。

胆小公子憋屈地抽泣了几下,最终,还是委屈地屈下了膝盖,抱着双腿,努力地从门口连滚带爬地翻了出去,屋子里的人,以杜子腾为首,又是一阵阵地欢呼。

沈浩将柳小桃护在一旁,看得有些不忍心,附在柳小桃耳际说了句,“你若是怕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怕什么,”柳小桃诡谲地一笑,逗逗眉毛,给沈浩吃了颗定心丸,“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来好好会会这杜子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