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熟悉各种江湖把戏的年轻皇帝,墨妄尘对迷香这种东西可谓了解得十分透彻,一个时辰效力将尽时,又毫不犹豫给门口守卫续上一个时辰。

“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懂,也早就被你劝过放下恩怨、大局为重的话,要我接受与萧君眠结盟倒也没那么艰难。不过,总不能让我大老远跑一趟就为这点事吧?”墨妄尘变得无赖,拉住夏惟音不肯放。

“你也不想想现在情况。”夏惟音又气又笑,用力瞪他一眼,“呼连钦聿做事不循常理,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跑来找我?万一被他看见你在这里,我精心计划这一切就都白费了。”

“来找岂不更好?我先捏碎他一只拳头,问他给不给解药、退不退兵;他不同意,我再踢碎他一只膝盖;还不同意我就……”

“行行行,就你最能耐,行了吧?”突然踮起脚在墨妄尘脸侧轻轻一啄,夏惟音又推了他一下,“我已经让伽罗莲华联系上了桃央和竹山,一旦选定好见面时间,我会在刘家豆花馆留消息给你。见面的事我就不参合了,之后马上就得着手为莫老板弄解药。”

一个主动的吻足以让墨妄尘认输,叹口气捏了捏夏惟音脸颊,低声叮嘱道:“保护好自己。你要是再有什么闪失,以后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外出了。”

夏惟音用力点头,用良好表现换来墨妄尘言听计从。

又耳语几句后,墨妄尘在她催促下不得不恋恋不舍离开,还没过多一会呼连钦聿就跑过来说要聊天,索性墨妄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次日,夏惟音又在掖城转了一整天,还故意找茬和呼连苏玉吵了一架,伽罗莲华趁乱溜走,夜里回来时总算给夏惟音带来了等待已久的答复。

萧君眠成功说服众臣,与颖阑国结盟的谈判,随时可以进行。

双方芥蒂都解决后,其他事情安排起来就容易了,用了不到半天功夫与墨妄尘和萧君眠分别沟通,而后这件事就算彻底敲定。

再之后,要操心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件。

“莫老板的解药,钦聿王子打算什么时候交出来?”

“还早。等我确定你会老老实实跟我回去之后再说。”

“好,那我去休息了。”

呼连钦聿的态度十分干脆,夏惟音也没过多追问,转了个弯,门也不敲直接闯进呼连苏玉房里。

呼连苏玉正对着铜镜发呆,见她闯入吓了一跳:“干什么你?跑我房间里干嘛?滚出去!”

夏惟音因勾起嘴角冷笑:“哪里写明这是你房间了?这是中州土地,晋安国地盘,莫老板的店,与你有一分一毫的关系吗?”

“你……”呼连苏玉理亏,讲理讲不过,立刻瞪起眼叉腰,“夏惟音,别仗着钦聿看上你了就为所欲为,他又没说非要把你娶回去。惹火了我,我保证钦聿会给你好看的!”

“好不好看用得着你们给?至少我照镜子时觉得自己比你漂亮多了。”

与墨妄尘相处久了,夏惟音也从不善言辞变得油嘴滑舌,想要惹怒呼连苏玉简直

易如反掌,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发现呼连苏玉是个很在乎自己容貌的人,一旦贬低她的容貌,必定会引起争执。

果不其然,呼连苏玉气得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抓起桌上的弯刀就朝夏惟音冲去。

霍洛河汗族人擅用弯刀,那种刀背宽厚而沉,击打力十分强悍,即便是呼连苏玉这样的女子也能耍得虎虎生风。

但霍洛河族人对技巧并不是很专研,这便给了夏惟音十足的自信。

待呼连苏玉的第一刀挥来,夏惟音灵敏侧身躲到一旁,同时扬手擒住呼连苏玉手腕,另一手用力击在她手肘麻筋处。

弯刀落地,呼连苏玉疼得咧嘴,却不等发出怒吼,夏惟音的手便悄无声息卡到她脖颈上。

“有些与莫老板有关的事想和你谈谈。我放开手后,你能保证闭嘴吗?”夏惟音贴在呼连苏玉耳边低道。

呼连苏玉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夏惟音稍稍放开手,结果呼连苏玉很不客气,张嘴就要喊人。早就猜到她不可能守约,夏惟音直接一团汗巾塞进她嘴里,又抬肘一击撞在呼连苏玉下颌上,撞得呼连苏玉一阵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确定这位霍洛河汗国小公主不是个守规矩的人后,夏惟音再不与她约定,直接翻出绳子五花大绑,把欲哭无泪的呼连苏玉绑在床架上。

“好了。我说,你听着,同意就点头,不同意就装死。懂了吗?”

呼连苏玉翻了翻白眼,一扭头。

“不配合?”微微挑起眉梢,夏惟音好整以暇抽出匕首,锋利尖端在呼连苏玉脸颊上慢慢滑过。

呼连苏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动也不敢动,要不是嘴被堵着,可能早就破口大骂。

“再问一遍,我要和你谈些莫老板的事,苏玉公主愿不愿意老老实实听我讲?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反正我生气时喜欢乱玩匕首,见见血、出出气就舒坦了,那时候自然会放你下来。”

夏惟音的威胁起了作用,呼连苏玉变得安静,委委屈屈瞥她一眼,似是已然妥协。

满意点点头,夏惟音搬过凳子悠闲坐下,缓道:“莫老板中毒的事,你知不知道?”

呼连苏玉稍作犹豫,轻轻点头。

“那解药在哪里,你知道吗?”

呼连苏玉毫不犹豫摇头。

摇头越是果断,夏惟音就越是笃定,她知道解药放在哪里。

收起匕首,夏惟音神色稍缓:“我不知道你和莫老板有过什么往事,但看你这么多年对他穷追不舍,可见确实是有感情在里面的。如今莫老板身中剧毒,你这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的人,就这么袖手旁观真的好吗?”

呼连苏玉又一次避开夏惟音视线。

夏惟音并不介意,笑了笑,目光有些飘忽。

“在我们中州,女人的地位很低很低,尤其是皇子天家的女儿妻子,总被要求以大局为重牺牲自己。当初我和喜欢的人相遇时也有很多矛盾阻碍横在我们中间,国仇家恨,两朝恩怨……可是最后,我还是和他在一起了,这世

界也没有崩塌毁灭,毕竟我们的爱和恨如此渺小,根本影响不到天下大势。”

说这话时,夏惟音没有看呼连苏玉。

其实她是故意把视线移向别处的……她有些担心,自己心底那一丝茫然不决会被呼连苏玉发现。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要经历多少坎坷,不知道还要熬过多少困难才能彻底轻松下来,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坚持等到想要的生活到来。

说服一个人时,动摇不得不自己藏起,只给对方**与美好指引。

伸伸筋骨长舒口气,夏惟音起身扯下呼连苏玉口中汗巾:“说说吧,你对莫老板的感情究竟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有所觉悟?”

呼连苏玉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垂下眼眸想了许久,似是在思考夏惟音那番话后的深刻含义。

过了半晌。

“我……我长这么大,从没有哪个男人在不知道我身份的情况下为我出头,只有他。”呼连苏玉轻声嚅嗫道,“可是喜欢他和钦聿的理想又不冲突,只要你乖乖跟钦聿回去,莫思归就不会有事啊!”

“不会有事,只得仅仅是他不会死吗?”夏惟音对上呼连苏玉视线,意味深长道,“那我问你,如果让你永远生活在中州,你愿不愿意?”

呼连苏玉忙不迭摇头:“不愿意!这里夏天又湿又热,冬天能冻掉鼻子,吃的东西也不合口,我才不要在这种地方生活!”

“背井离乡总免不了水土不服、处处不顺心。你是如此,莫老板也是如此,你就没想过他随你回霍洛河汗国的话,会不会像你一样难受呢?”

“他是男人嘛,男人就该有担当啊!再说……再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他媳妇!”呼连苏玉越说越恼火。

“没错,我不是他最亲近的人。”夏惟音顺势道,“连我个朋友都忍不住为他担忧,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眼睁睁看他受苦而无动于衷,这算是喜欢吗?还是说你们霍洛河汗国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自私地看他受到伤害?你要明白,就算最后钦聿王子给他解药保住他性命,但他所受的伤害是不可能彻底抹消忘记的,你要他如何才能不延误你们霍洛河汗国的人?”

呼连苏玉的脸一霎变得惨白。

莫思归对她冷言冷语,本就让她十分沮丧,如今想到呼连钦聿下毒的事很可能让莫思归厌恶她,呼连苏玉就忍不住感到慌乱。

“下药的又不是我……可是钦聿是我哥……莫思归……他、他一定也会生我的气……”

当呼连苏玉开始慌乱、不知所措时,夏惟音的目的就算达成。

匕首起落,将麻绳利落斩断。

夏惟音伸出手,定定看着呼连苏玉,用她所陌生的方式表达着善意与邀请。

“如果你真心为莫老板好,那就帮我的忙,告诉我解药藏在哪里。我们的目的都一样,只是不想让莫老板受苦而已,这也是你弥补错误的唯一方法。”

呼连苏玉呆呆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思忖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伸出手紧紧相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