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体会健仔的心情,虽然阿明已经死了,可是他毕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怎么可以坐视他的尸体被吃掉。偏偏我没有勇气前去制止,所以只能静静的看着阿明被吃掉。

健仔怒气冲冲的踹向那一些婴尸,试图把他们全部从阿明的尸体旁边踢走。他的动作粗暴,这一些婴尸在他的眼中就像是恼人的蛆虫,即使他们有着婴儿的外表,可是健仔却不带一点的同情心。

就在健仔踢走了十几具婴尸的半晌过后,一道女人的嘤嘤啜泣声音自黑暗中响起,不预期出现的声音,令健仔也在顿时之间停下了动作。

这一间房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存在。我们三人都怔住了,想要立刻找出声音的来源。

「你们听见了吗?」小黑问道。

「嘘。」健仔要他噤声,否则我们听不出女人的啜泣声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一瞬间,我真希望那是我们听错了。

我拿着手电筒乱照,光束在黑暗之中飞绕,我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希望能够照到某些东西,还是希望什么都不要照到。

我的心头紊乱,手心不断地的冒汗,就连心跳都变得的不规律。

一会儿时间,手电筒的光束赫然扫见一道人影,我连忙将光束拉回,直直的照向那一道人影。光束打在一袭被染成暗红的白衣上面,那是一件老式的护士服,服装款式非常的保守老旧,看的出来大概是五十几年前的服装。

我的心头一惊,将手电筒的光源缓缓的往上挪,很快的,我看见了这一名护士的模样,她的面孔五官被凌乱纠结的发丝所遮蔽,仅露出一张微启的嘴唇,她似乎在哭泣,不断地的喘着气息,肩膀颤抖的厉害,全身因为情绪激动而僵硬得的不能动弹。

看她的模样,应该是一名三十多岁左右的中年女人。

又是食人鬼?

我直觉到危机靠近,因此丝毫不敢大意。猛然,女护士的身子一动,我立刻提起戒心。

她没有朝着我们走过来,而是轻柔的弯下身子,似乎在捡拾什么东西。我好奇的把手电筒往她的脚边一照,即刻看见她正从地上拾起一颗婴儿的头颅,那应该是健仔刚才踢出去的婴尸,因为摔在地上所以变得的肢支离破碎,头和身子都分离了。

女护士似乎非常的忧伤并且愤怒,她温柔的捡起了婴儿的头,一会儿又把滚落在较远地方的婴儿身子抱起来,接着便试图想把婴儿的头和身子接回去,可是她不管怎么试,婴儿的头就是不断的掉下来,怎么也无法重新接合。

试的越愈多次,女护士的动作也越愈变越愈急躁,她最后拆下婴儿脚上的绷带,然后想要利用绷带固定住婴儿的头颅,这一次婴儿的头颅总算接了回去,女护士感动地的将婴尸按在怀里,没想到这个粗鲁的动作,再次让婴儿的头颅咚一声摔落地面,那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洋娃娃。

望着地上的婴儿头颅,一瞬间,女护士崩溃的大吼出声:「啊──--!」

她的脸陡然一抬,狠狠地的向我们瞪过来。我终于看见她的眼睛,一双充满血丝并且外凸的眼球。

「啊!」一对上这一道视线,我下意识的叫了出来。

女护士愤怒的朝着我们奔了过来,她的速度非常的快,眨眼之间,竟然已经扑向了我的身前。我下意识的转头要跑,仍然被她尖锐的手指抓住锁骨,她紧紧的扣住我的肩膀,张嘴就要向我的脖子咬下。

那一秒钟,我直觉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幸好健仔一个疾步冲了过来,一把拽住女护士的头。

健仔朝着我喊:「快、快跑。」

「往哪跑?」小黑着急的问道。他说的没错,我们现在确实没有地方可以逃!

「啊!」女护士发狂似的大吼大叫,她忽然放开了我,可是转身却是攻击向健仔。

她的指甲锐利的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每挥出一次,都会在健仔的脸上、身上留下鲜红的血痕。健仔的鲜血飞溅,同时露出慌恐的表情。

就在我们六神无主之际,小黑的手电筒却又照到几件白衣,原来这一间病房里面,不止一位疯狂的女护士,在不远的地方还有三名女护士正在包围过来。

见到这一幕,我的脑袋轰然一轰,思考顿时变得的空白,我反射性的想逃,可是这里唯一的出路便是横着阿明尸体的那一道房门。

我伸手就去开启房门,完全不理会小黑的大吼大叫:「等一下!不能开!」

房门在他的警告中开启,我猛一拉开了房门,这才想起走廊上有着杀死阿明的恶鬼。庆幸的是,走廊外头竟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的恶鬼朝着我挥刀。

「快走。」健仔咆哮啸一声,用力地的推开他身前的女护士,随即往我们跑来,然后一脚跳过阿明的尸体,直冲向走廊上头。

我跟着他跑向走廊,小黑此刻也没有犹豫的时间,他跟着我们来到走廊,接着便和我一块把房门关上。

脱离了险境之后,我的思考能力才慢慢回到脑袋里。看着那一扇关闭的房门,想着刚才病房内的诡奇遭遇,我的心中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为什么病房内的女护士无法开启房门追出来,而之前我们遇到的食人鬼,又为什么要猛敲房门求我们放了他们?这两次的事件,似乎都说明了同一个原因──--这一些恶鬼无法自己开启房门离开病房,他们是地缚灵。

我想起有关于地缚灵的传说,那是因为人在死亡的前一秒,因为心中的某种执念过深,导致体内有一口怨气无法吐出,所以会在死后变成地缚灵。地缚灵无法离开死亡地点,这一点恰好符合这一些恶鬼的行为。

有的人死在医院,因为执念着要医治好自己的身体,所以在死后仍然无法投胎,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病痛尚未被医治好,因此会变成医院里面的地缚灵;有一些火灾失事现场的亡魂,也会变成地缚灵忘了要去投胎,因为他们执念着这一生的责任尚未完成,或者是期待着家人回来,却不知道因为火灾造成他们的家人再也不会回来,为了要等待永远不会回家的家人,他们也就成了忘了要去投胎的地缚灵。

地缚灵要解脱的方式有两种,一种就是俗称的抓交替,另一种即是放开心中的执念,便可以从地缚的痛苦中得到超脱,偏偏地缚灵的执念太深,所以旁人是无法和他们沟通的,很难可以说服他们放弃执念,尽快去投胎或是前往他们应该要去的西方世界。

我喘着气,心中大概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我的推论没有错的话,这一些地缚灵是因为战争的原故死亡,而死亡来得的太快,造成他们心中的怨气无法消除,所以才会变成地缚灵。

之前遇上的食人鬼,那一个少了手臂的孩童,还有同一个病房里面那一些缺手断脚的恶鬼们,我想他们应该是因为执念着自己的身体残缺,所以才会变成地缚灵,他们到了死亡之后这么久的此时此刻,仍然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个完整的身体。

操场上的那一群在操演的士兵,则是因为执念着要保家卫国,所以死亡之后仍然保持着生前的习惯,日复一日的在操场上面演练。

至于刚才碰上的婴尸,应该是执念着肚子饿,饥饿让婴尸感到痛苦,所以他们执念着要吃饱肚子;而那一些女护士们,我推测她们的责任是要照顾这一些婴儿,没想到这一些婴儿最后还是死了,只是她们依然执念着要保护着这一些婴儿,所以在健仔无意间造成婴尸们尸首分离之际,女护士们才会感到这么愤怒,因为保护婴儿是她们至死不渝的执念。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悲伤,不止是悲伤此处地缚灵的遭遇,更是悲伤他们那一份到死都不凋谢的责任感。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早就死了,是否还会保持着这一份害得他们无法投胎的执念。

健仔忽然推了我一把,把我吓了一大跳。他疑惑的问我:「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我只是……只是在想,要怎么离开这里。」我吓得的口齿不清,连话都说不好。

「一定有路。」小黑坚信的说道:「我们必须快点找到,一定要找到,不然就会像阿明一样。」

小黑抹了一把脸,想起阿明的死状,我们三人心里都一样有着一份忌惮。

「往这边走。」健仔指着前方说道。

其实经历刚才的惊吓,我们现在已经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一边走着,我们一边左右张望,可是心绪实在无法平静,更别说是专心的思考事情。

我们像是盲人一样,靠着摸索来了解自己所在的环境。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周围没有脚步声,杀死阿明的那个凶手似乎不在附近了。

当我们逐渐平复下情绪,这才发现,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吱──--

长长的拖刀声音再次刮响地板,我整个人的背脊犹如被倒入一桶筒冰块,冻得的我全身发抖,就连牙齿都在喀喀颤个不停。

「听。」小黑整个人绷直身子,侧着头去倾听声音来源。

这一道刀刮地板的声音并不陌生,阿明受到袭击的当下,我们也是先听见了这一道声音。凶手来了!杀死阿明的凶手,现在也朝着我们靠近了。

我抽倒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回头看着我们的身后方向,声音就是从那里来的。

对方的速度不快,似乎脚步非常沉重,可是却非常的稳健,感觉得出来对方是笔直地的朝着我们迈进。

我的心跳越愈来越愈快,快得的有点让我透不过气,似乎心脏就顶在咽喉处,随时都会从喉咙蹦出来。我按着胸口,有一种快要昏厥的错觉,全身无力的情况下,让我连手电筒都举不起来。

健仔举起手电筒,毅然地的照向凶手的方向。随即,对方的面目便在光束之下无所遁形。

那是一个拖着长刀的老兵,他的脸皮已经腐烂,头部是森森的白骨,就连头发也不见了,很明显的,我们看见了几根粗长的钢钉就嵌坎在他的头骨里面,仅露出半截的钉子头在外边。

老兵的牙缝之间有几条蠕虫在钻动,像是快要从他的嘴巴掉出来了。而他的眼窝塞了发霉的霉球,我似乎还能嗅到见他身上传来的恶心气味,像是一条裹着尸体并且霉透了的棉被,那股气味难以言喻,直叫我的气管发痒,阵阵的想要用力咳嗽出来,直到把这一股气味全部咳出肺部和鼻腔。

我们的视线落在老兵的手上,他的手上缝了许多的线,彷佛他的皮肤是拼接而成的补丁,更重要的是他手中的那一把长刀,那是一把足以一刀将人劈成两半的利刃。

老兵的长刀上面残留着血迹,鲜红刺目,我想那八成是阿明所留下的血迹。这家伙果然是凶手,他就是杀死阿明的恶鬼!

「他、他有刀。」小黑害怕的频频往后退。

健仔这次也没法子了,毕竟对方有长刀,可是我们三人却是赤手空拳。健仔同样往后退了一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兵又往我们走近了一步,很明显的,他的目标就是我们。

我的恐惧更深了,像是落入一片汪洋大海,看不见任何的港岸,周围也没有任何的浮木,那是一种可以预见自己死期的恐惧,而我唯一能做作的却只有等死。

「不…我呜咽的喃喃自语。

老兵的下颚动了一下,牙齿发出喀啦的一声。

我们不由得怔住,因为老兵在说话,只是他的声音并不清晰,所以我们一时之间无法判断他的意思。

老兵又重复了几次,诉说着同一句话。这一会儿,我忽然听明白了他的语言。

他带着浓浓的乡音,加上舌头早就腐烂的原故,他以奇怪的腔调说道:「不怕,我补你一刀,就不会再痛苦了。不怕…

「哇啊!他要杀了我们。」小黑也听懂了,他抱着头大叫,整个人有点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