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无眠夜

昏暗的牢房里,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江待一的手脚被铁链缚着,牢头推搡的把江待一扔进了一间破烂不堪的牢房。

阳光透过牢房唯一的小铁窗射进来,在地上留下铁窗的影子,这影子似乎在提醒着住在牢房里的人,外面的阳光,外面的美好都与他们无缘了。

这间不大的牢房里关了七八个人,有老有少,都蓬头垢面,穿着脏兮兮的衣服。他们抬起头打量着江待一,心中各自想着,这个相貌堂堂的公子怎么会被打入监牢呢?怎么看都像是个读书人,不像犯人,十有□跟我们一样是个冤狱。

江待一察觉到牢里一双双眼睛都在他的身上打转,有些不自在,想找一个地方坐下来,但环视整个牢房都没有一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江待一本来就是一个十分爱干净的人,一身的蓝衣永远纤尘不染。

靠着墙坐在地上的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大叔似乎看出了江待一的苦恼,把一堆干草铺在身旁的地上,对江待一说道:“小兄弟,过来坐吧,这大牢里都是这样脏的,不要讲究那么多了。”

江待一尴尬的笑了笑,道了声多谢,便慢吞吞的在那位大叔的身旁坐了下来。“小兄弟,你是犯了什么事被抓进来的?”

“我?我什么事也没有犯,我本来是来衙门告状的,却被那糊涂的县官打入了大牢。”

“哦?你是来告谁的?”

“朱城主的儿子朱永富”

此言一出牢房里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睁大了眼睛,七嘴八舌的说道:“你到底有几条命呀?敢来告朱大少爷!”“你不怕朱大少爷吗?连他都敢招惹。”

江待一不屑的说道:“那朱永富不过就是无赖一个,地痞一名,何惧之有?”那大叔说道:“话虽如此,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呀!你看看你现在就被打入大牢了吧。”

江待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周围的人,“你们都是因为什么被关押起来的?说来看看。”

那大叔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突然一天官兵闯进我家里,说我是什么江洋大盗,把我抓走。后来才知道,云水城里出了江洋大盗朝廷限期破案,县令无法就随便抓了个人,我可真是倒霉。”

江待一气愤的说道:“真是荒谬,这样杀良冒功,草菅人命,就没有人来管一管吗?”

旁边有一个人道:“朱城主最初的时候将这云水城里治理的还是不错,可能是年纪大了,身体也多病,懈怠了城中事物,又对他那儿子颇为纵容,慢慢的也就不理政事了。”

江待一转头问道:“这位大哥,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唉……我和你一样得罪了朱家,说起来都是喝酒误事,那天和朋友喝了点酒,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了朱大少爷,天黑我又喝了点酒,没认出来那人就是朱大少爷,我刚要道歉就被一帮人围上了,对我拳打脚踢,我练过一些工夫,就还手把他们给打了,混乱中也把朱大少爷给打了,结果,结果就这样,你也看到了,被关进大牢了。”

江待一的眉头锁的更紧了,心中的不平之感更甚,怒火烧的嗓子似乎有些沙哑了,沙哑的问道:“大家把自己的遭遇所有的不平都说出来!今天就让咱们一吐为快!”

“好!今天大家说个痛快!”众人都附和道。

一个与江待一年纪相仿的大男孩举起手,叫道:“我先来!我是……”

牢房里那铁窗的影子一点点随时间移动,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影子与黑暗融为一体。江待一站起身来,舒了舒筋骨,蜷坐在地上一整天了,身子有些酸痛。这一天江待一听着狱友们的遭遇,从最初的愤怒到同情最后到悲哀,江待一低头看着一张张无辜的面孔,坚定的对众人说:“你们放心,我定会还你们个公道,不会让你们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呆太久的!”

一个满不相信的声音响起:“算了吧,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唉……,咱哥几个发发牢骚就算了!”大叔说道:“小兄弟,我知道你是个好心的人,但是,这种大话还是不说的好,免的再惹上什么祸事,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说罢,打了个哈欠,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看见大叔睡了,众人也纷纷躺下了,唯独江待一还站在那里,思考着自己的心事。江待一一直想摸清官府的情况,而今天朱永富来医馆寻衅滋事正好给他一个来官府的名目,把自己关进大牢也是江待一的计划,毕竟只有自己深入牢房里查探一番才能听到最真实的声音,只不过没想到,这云水城的县官居然如此昏庸,弄出这么多的冤假错案!

江待一闭着眼沉思了良久,倏地睁开了眼睛,剑眉星目间透着坚定,像是刚刚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自顾自的说道:“不再犹豫了,是时候该出手了。”

江待一双手抓着牢房的铁栏,头贴在上面,冲外面喊道:“来人呀!快来人呀!”一个狱卒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不耐烦的叫道:“喊什么喊,不知道老子正喝酒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罢,还打了个酒嗝,一股难闻的气味飘来,江待一皱着眉,忍着恶心,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这位大哥,你能帮我拿纸笔过来吗?我想写封信,麻烦大哥行个方便。”江待一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锭银子塞在狱卒的说上。

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狱卒露出了一个贪婪的笑容,“哈哈……好说,好说,我这就给你拿纸笔去。”看着转身出去拿东西的狱卒,江待一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也居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狱卒很快的就拿了纸和笔回来交给了江待一,江待一飞快的写好了信,装进信封里,说道:“麻烦狱卒大哥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城西的千金堂交给一个叫李靓的姑娘。”狱卒摆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挑了挑眉毛,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蹭了蹭,“这个……”

“哦”江待一立刻明白了狱卒的意思,手向怀中摸去,可是怀里已经是空无一物了,糟糕,江待一心里暗叫,现在真是尝到了一分钱憋倒英雄汉的滋味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出一脸严肃的表情,紧张的说道:“这封信十万火急,你要是帮我把信安全送到,至少要分给你一百两银子,但是现在我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但是你把信交到我师妹李靓手上,她一定会重重打赏你的!”

狱卒明显动心了,但有些犹豫,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万一是这小子诓我怎么办?天都黑了,还跑到城西那么远去送信,最后我要是什么也没捞到岂不是很吃亏?

江待一看出了狱卒的小心思,接着说道:“我人都在这押着呢,我怎么敢骗你?你还有什好不放心的?”

狱卒心想也是,就走这一遭吧,毕竟是一百两银子呢,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攒不到那么多的钱了,就算到时候他赖账,我也顶多是白跑一趟,没什么大损失。

狱卒点了头,“我就替你跑这一趟,到时候可别赖账!”江待一连忙点了点头,“你就放心吧,不会赖账的”心里却想,师妹会给你才怪!

看着走出去的狱卒,江待一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狱友们,摇了摇头,轻声道:“看来今夜注定是无眠了”江待一抬头望着窗外的那一轮皓月,心中又想起了八岁的时候认识的那个唯一的朋友,每每江待一难以入睡的时候,都会望着月亮思念着一个人,虽然相隔千里,但至少我们看到的是同样一轮明月。

或许思念真的能通过月光来传递。

“惠羽,你还好吗?你可还记得我?”江待一望着窗外轻身说道。

襄京,丞相府

难以入睡的文惠羽,起身打开窗,望着天空高挂的明月,月亮上似乎倒映出在世界另一个角落的那个人的样子,文惠羽轻声道:“无忧,你还好吗?你可还记得我?”

咚咚……千金堂的大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靓急忙跑过去开门,“一定是师兄回来了”打开门却看到是一个一身酒气的狱卒,李靓闻到这令人作呕的酒气,皱了皱眉头,没好气的问道:“你是谁呀?来这有什么事?”

狱卒从怀里拿出信件,问道:“你是李靓李姑娘吗?”

李靓皱着眉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人自己明明不认识呀,狐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本姑娘的名讳?”狱卒把信交给李靓,回答道:“你师兄说这是十万火急的信,让我交给你。”

李靓一听十万火急立刻把信拆开来看,一旁的狱卒还继续的说道:“还有,还有,你师兄说,你会打赏给我一百两银子。”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向一个小姑娘要银子,但是还是厚着脸皮说了出来。

可是李靓根本就没听狱卒接下来说的话,只是自顾自的把信看完,看完信之后就匆匆的进去了,把门重重的关上。

“喂,喂!”可怜的狱卒用力的拍着大门,喊道:“不给一百两五十两也行,四十两,实在不行三十两!”

李靓丝毫没被门外那撕心裂肺的惨叫所影响,趴在江待一的房间的地上,手在床底下摸索着,终于在床底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从盒子的夹层里取出了一块金牌,金灿灿的牌子上面刻着龙的图腾,彰显着这块金牌与非凡的地位。“找到了!”李靓兴奋的叫道,把金牌小心翼翼的放在怀里,又飞快的跑了出去。

看见千金堂的大门一下子又打开了,本来打算回去的狱卒眼前一亮,连忙走上前去,“怎么?想起来给赏钱了!其实我没那么贪,赏银数,咱们可以商量……”

李靓直接忽略这个喋喋不休的人,径直走到狱卒来时骑的马前面,拿着缰绳问道:“这个是你的马?”正在对着空气讲话的狱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借来一用”说完李靓便利落的翻身上了马,用力的夹紧了马肚,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啊!那是我花五两银子买来的马呀!喂,你停下来!快停下!”可留给他的只是一阵尘土和正一点点消失的身影。

“我的马!啊~~”

在城西郊外荒凉的旷野上,这声惨叫划破了夜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