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暴君长生杀

?纪瑄有种微妙的感觉,随着她极速狂奔,天地万物一瞬间都消失了,她的视野中本该很快出现连州城的影子,但她什么都没看到,纪瑄连忙刹住脚步,震天的喊杀声和兵戈交接之声顿时如潮水一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与之相伴的还有四处弥漫的血气。

她独自站在一个光秃秃的山坡上,入目所及是血肉横飞的古代战场,短兵相交,以命相搏,没有人注意仿佛凭空出现在山坡上的她。

纪瑄愣住,跑过头了?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尴尬的情况,她的控制能力一向精准,挠挠头,纪瑄把它归结于大姨妈来临无法专心导致的小小失误,她呵呵干笑了下,转了个身,打算原路返回。

忽而脑后生风,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纪瑄敏捷的偏开头,余光瞥到一把明晃晃的军刀擦着她耳畔飞过,身后有个尚还稚嫩的声音正撕心裂肺的吼:“冬瓜!!!”

尖刀对准了失去兵器的少年,无情的刺了下去,不远处另外一个矮个子的少年正拼了命的往这边冲,一把屠刀在他身后高高举起,当头劈下。

两名少年必死无疑,但敌方两名士兵的刀却落了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本该成为他们刀下亡魂的敌人就消失了,可战场上又岂容任何人分神,在他们表情凝滞的短短一瞬,他们亦成为了战场上千万亡魂中的两个。

纪瑄把救下的两名小小少年带出了几十里地之外方才放下,两人双脚落地的瞬间同时喊道:

“妖怪啊——”

“神仙啊——”

纪瑄的脸黑了,捏着叫她妖怪的小孩儿问:“谁是妖怪,嗯?”

另外一个孩子急忙跪下求她:“上仙饶命啊啊啊啊!冬瓜他不是故意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求您了!”

两人脸蛋脏兮兮的,除了透着一股机灵劲黑白分明的眼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大大小小的伤口随处可见,有的还在流着血。

被揪着耳朵的冬瓜眼皮一翻,“噗通”一声栽地上了,另外一个孩子一惊一乍的叫,“啊啊啊啊别死啊冬瓜!”

“不许哭!不许叫!闭嘴!”纪瑄吼了一声,小孩儿立马乖乖闭嘴,纪瑄蹲下看了看冬瓜的情况,初步断定他应该是累的,再加上身体上有伤,到了安全的地方心神松懈撑不住昏倒也可以理解,“你们才多大了就敢学人家打仗。”纪瑄把冬瓜给抱起来,怀里的孩子站起来还不到她胸口,皮包骨头瘦的没二两肉。

小孩儿大声道:“我十一岁了,冬瓜十二,我们是孤儿,没饭吃,只好打仗了,打仗有饭吃,战死总比饿死好!冬瓜死了吗?”

纪瑄满头黑线:“我怎么觉得你盼着他死啊,他叫冬瓜,你叫什么,南瓜啊?”

小孩儿崇拜道:“上仙好厉害,没掐指一算就知道我叫南瓜了!”

纪瑄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声咒骂了一句:“叫什么不好偏叫冬瓜南瓜。”和田大夫外号一个样,要不然她能注意到这俩熊孩子吗?看了看天色,纪瑄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她蹲下|身子吩咐南瓜,“上来。”

先把这两个孩子安置好再说。

南瓜诚惶诚恐,又带着某种“啊呀神仙居然要背我”的荣幸和新奇,正要往纪瑄背上爬,看到脏兮兮的自个儿和干干净净的纪瑄又退缩了,“不成不成,上仙我好脏啊……”

纪瑄吼:“闭嘴!上来!”

南瓜哧溜一下蹿她背上,幸福的抱住了上仙的脖子,吸溜了一下鼻子:“我想我娘了。”

纪瑄无奈,想起幸福的江小楼,心里发软,柔声问他:“你不是孤儿吗?”

南瓜抽鼻子:“孤儿也有过爹娘好吧啊啊啊啊啊上仙你着火了!!”

纪瑄--:“闭嘴啊!”

冬瓜南瓜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只留下几道不太要紧的小伤,南瓜抽抽鼻子:“上仙你为什么要救我和冬瓜?你是不是在天上看到我娘了?她过的好不好?”

纪瑄表情十分无语:“神仙救人还要理由吗?”

南瓜追问:“那上仙为什么不让他们别打了?我娘好不好?”

“……挺好的,就是有些想你,怕你过的不好。”纪瑄叹口气,“其实是你娘拜托我来救你的,真的,所以管不了其他人,抱紧了,我要跑了。”

她特意放慢了一些速度,经过一片竹林的时候发现了一座独门小院,小院里晒着许多药材,纪瑄停下先把南瓜冬瓜身上脱的只剩看不出身份的粗布衣裤,然后才隔着柴扉扬声问:“有人吗?!”

正面的房间里走出一名青衣文士,纪瑄一眼看过去,察觉到这人气度不凡,身上隐约有些威严和贵气,不由蹙了下眉,可她真的不能再为这俩孩子耽搁了,先安置下来等村里的事情忙完了她再跑一趟也成。

对方看到纪瑄,略显讶异的挑了下眉,看见她抱着和背着的俩小孩儿,思量片刻,走过来为她打开门:“求医的?”

纪瑄顺水推舟:“嗯。”

文士居然也不介意南瓜,把他从纪瑄背上抱了下来,接着从纪瑄手里接过冬瓜,亲自放到了**。

纪瑄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别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心地肯定是不坏的,她从空间里拿出一锭最小颗的金子攥在手心里,为难的说道:“我有些急事要回家一趟,明天才能过来,能不能让这两个孩子暂时在您这里住一晚上?”她手掌心朝上,露出米粒大的金子==,“这是食宿费和预支的一部分诊金。”

文士哭笑不得的看着纪瑄手心里的“金米粒”,摇摇头,体贴道:“既然姑娘囊中羞涩,可先回家取了诊金明日一并付给在下。”

财不露白,大颗的金子肯定不能拿出来,纪瑄身上没银两,这不是没法子么,她也不想这么丢人的,厚着脸皮假装淡定的收回了手,她告辞正要离开,忽然发觉自己有些搞不清楚方位,只好回头问人家:“呃,大夫,请问这是哪里?”

“捌山。”

“巴山?四川呃这里是蜀地?”

文士微笑:“是青州的巴山,周和郑交界之处,并非蜀地。”

周和郑是什么?地名?纪瑄没听明白,问他:“连州在哪个方向?”

文士面上毫无异色,耐心的询问:“周国和郑国都有一个连州,不知姑娘问的是哪一个?”

纪瑄有些傻眼:“正在打仗的是周国和郑国吗?”

“正是。”

“哦,那你是哪国的?”

“在下是周国人。”

“啊!”南瓜惊呼一声,随即愤恨道,“上……姐姐,他是敌国的!坏蛋!”

纪瑄笑呵呵:“小孩子不懂事,您别见怪。”捏捏南瓜的小脸,“乖,闭嘴!”

文士但笑不语:“姑娘要问的连州在那个方向。”文士指着东南方向,“千里之外。”

告别文士,纪瑄到了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把速度施展到极致,朝着东南方向飞奔而去。

南瓜依依不舍的望着纪瑄消失的方向,抓着东西的那只手紧了紧,他的手心里捏着的是纪瑄悄悄塞给他的护身符,护身符是纪瑄无聊时做着玩儿的,和被江小楼烧掉的铃铛有相似的作用,撕破它纪瑄就能感应到,不足之处就是它有时效,被拿出空间一旦超过十天就失效了。

纪瑄认为自己很快就会回来,不出手就罢了,只要出手救了人就没道理中途扔下不管的,况且冬瓜和南瓜还只是孩子,纪瑄对小孩儿总是格外的宽容,冬瓜又和田大夫外号一个样,南瓜话唠了些不过很可爱。

纪瑄笑笑,用心调|教下,给江小楼做个伴还是可以的嘛。

文士在一脸伤心的南瓜脑袋上揉了下,南瓜嫌弃的跳开:“敌国的敌人!”他挺了挺胸膛,一本正经道,“不过既然上……姐姐相信你,我南瓜可以放下两国恩怨,和你好好相处!”

文士好笑,弯下腰:“东西掉了。”

是纪瑄给他的护身符,文士捡起来后看到护身符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字,默念:紀瑄。

南瓜着急:“你快还给我!别弄坏了,是姐姐给我的。”

文士还给他,无奈道:“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姐姐叫纪瑄,你叫纪什么?”

南瓜道:“原来姐姐叫纪瑄啊,我叫林南瓜,冬瓜叫田冬瓜,你叫什么啊大哥哥?”

文士听了他的话心里微微一动,对于纪瑄和冬瓜南瓜的关系有了计较,看着改变态度的南瓜似笑非笑道:“这会儿舍得叫大哥哥了?”

南瓜一本正经道:“我都放下两国恩怨了。”

“我姓周,单名一个锦,你唤我周大哥便是。”文士懒得理会他,转身进了书房,他忽然有了灵感,想画一幅美人图,“冬瓜醒了你就叫我,饿了自己去厨房找东西,洗澡附近有河,换洗的衣服你若不嫌大就用我的。”

眼里的画面像电影快镜头一样,不同的风景、季节、人物、建筑,失去了控制一般一幕幕迅速闪过,纪瑄睁大眼睛,心里虽震惊不已,但直觉告诉她还不是停下的时候,这让她有种自己正在时空隧道里穿梭的。。。。。错觉。

呃……

这时视线里类似电影快镜头的画面消失,连州城出现在视野中,纪瑄潜入行宫找到了江兰兰,等江兰兰收到暗示屏退左右她现身,开口便问:“郑国在和周国打仗吗?”

江兰兰奇怪的看着她:“两国至少有三十年没发生过战争了。”她识趣的没有多嘴,很有眼色的主动问纪瑄,“主人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纪瑄心里哆嗦面上不显,淡定道:“你知不知道有谁暗地里在做人口买卖,位高权重的。”

江兰兰露出明悟的神情,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怪异微笑,低低的说道:“是……龙座那位。”她见纪瑄面色不虞,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神色平淡下来,含蓄的暗示她,“主人知道的,自古以来幻想长生不老的帝王屡见不鲜,为他们的长生梦出谋划策的方士层出不穷,有一种法子只流传于皇家,它记载在一本秘书上,只有历代帝王才有权利查阅,而我正好知道。”

她盯着纪瑄的眼睛,放轻了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它需要取活人的心头血做药引,且必须是一千名童女和一千名童男,不多不少,正好两千人。”

说到此处,江兰兰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胆寒,可又难以从纪瑄的神色里观察出什么,只觉得她更加的高深莫测,江兰兰越发谨慎,“他身为一国之君,虽然昏庸,却不蠢,明白他的所做所为绝不能让大臣和百姓知道,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至今已半年,但过程并不顺利。”

“被抓的孩子……”纪瑄盯着自己的手指,语焉不详的问。

“男男女女不过两百。”江兰兰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知无不言,“没有灵气的都被打了下来,所以进展十分缓慢,他可用之人太少,最近已经没有耐心,因而开始着人从牢狱中寻有前科之人替他做事,事成之后便杀人灭口。”

“哦。”纪瑄尾音拉的极长,低垂的睫毛微微颤了下,江兰兰心里一紧,陡然有种强烈的不安和危险预感,端坐在鼓凳上的女子冷静的近乎冷漠,再残忍的话题也没能让江兰兰在她脸上看到分毫的动容,这不寻常,她愿意为她至少会表现出一些愤愤怒和痛恨来,毕竟……她是那种好人。

纪瑄掀起眼皮,眼角上挑,轻飘飘的目光落在江兰兰脸上,她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微微一笑,眼波流转时有种勾人心动的奇异魅力。

江兰兰忽然意识到自己几乎从没注意过纪瑄的容貌,不算绝色,甚至没自己好看,然而妒忌在那一瞬间占满了胸腔,和惧怕混杂在一起,让她的脸显得狰狞扭曲,然后她听见这名女子对她说了一句话,她绝对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每个细节你都知道的很清楚,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曾——乐在其中。”

纪瑄的声音略显低沉,柔和平缓,听在江兰兰耳中,却叫她的心脏被冰雪冻住了一般停止了跳动,瞳孔剧烈收缩,美丽的容颜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的望着纪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