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谟的大红官轿依然是慢慢腾腾地在前进,走一走,那轿夫就得歇一歇,一天走不了几十里,把个郑氏急得脑袋冒火。郑氏让他换成马车,周嘉谟忙说:“那可使不得,轿是万岁给派的,臣不坐轿改坐车,那可是就大不敬了。臣不能换,臣不想和皇上对着干。”

就这样,走到第八天的上午巳时,大队人马才来到了登封县城。前队引导官来到大红轿子前问道:“钦差大人,是不是进县城馆驿啊?”

周大人大声说:“不进,继续前进!”

后面马车里的郑氏听见心里一喜:“好,快了,今天贪点黑就可以到赶到洛阳了,明天一天,怎么也说服那个小冤家了!唉,颠的哀家的腰都快断了,总算熬出头了!”

她欣喜地闭上了眼睛,马车的吱呀声引来了她的睡意,她往后面的软垫上一靠,在摇晃颠簸中睡着了,梦见自己正在训那忤逆的儿子,骂他把老娘折腾得快散架子了。

“娘、娘,您醒一醒,到了,到地方了!”雪蜜儿在她耳边轻轻地喊着。

“什么?到了。你福王爷来接咱们了?快让他给哀家备个软轿,哀家就到他府里去住!”郑氏睁开酸涩的眼睛,边支起身子边说。

“娘,这不是洛阳,这是少室山的嵩山少林寺!周大人要进香的!”

“天啊,他有完没完了?这都第八天了,明天就是第九天,明天晚间赶到洛阳,还能劝那个小混蛋吗?后天那孙传庭就动手了,这不是要哀家的命吗?”她似乎看见了那血腥的场面,她身子一软,重新软瘫在躺椅上。

“太妃娘娘,明天掌灯时就可以赶到福王爷那里去了,娘娘在这里游览一下,放松一下筋骨,这一路颠簸,人都快给颠散了!幸亏娘娘身体康健,要不然下官真是没法向万岁爷交代了!”

“周大人,时辰尚早,我们还是赶路吧,哀家现在没心看什么风光!”郑氏不高兴地说。

“太妃娘娘,您这次来不是要解决王爷和巡抚之间的纠纷吗?这少林寺乃禅宗祖廷,天下第一名刹,灵光得很,您正好可以在这为福王爷乞福,愿他们间的纠纷马上解决,今后和地方永远和睦相处!”周嘉谟话锋一转又说道:“万岁圣谕说得明白,让臣来时必须先到这里代圣上为河南百姓祈求福祉,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拗圣意啊!走吧,明天保证误不了见到您的福王!请太妃娘娘下车用膳吧,休息一下,我们就开始进香!”

到这份儿上,郑氏只得下了车,在护驾人拥戴下进了酒家。

周嘉谟在游览了寺院各禅院之后,才在大雄宝殿进香和进行繁琐的祈求福祉活动,直到天已交申末,才告结束,把个郑太妃急得在外面直装圈,但因为是小皇帝安排的,她又不敢闯进去说什么,只是心里把周嘉谟骂了一次又一次。看看天色已晚,一行人只好回登封的馆驿歇息。

第二天任凭太妃心急如焚,钦差大人的官轿依旧慢慢腾腾向前进发,而且在路上又连吃了三次饭、饮了六次茶,真的到亥时二刻,大队才进了城,被孙传庭迎进洛阳馆驿。

仅剩下不到两刻的时间了,孙传庭已经开始集合队伍了,黑压压的士兵正不停地开进洛阳,马蹄声踏破了暗夜的宁静……

郑太妃到此时,已经急得坐卧不宁了,她嗖地跃到车外,一把夺过老花匠手里的鞭子,连打了辕马两鞭子,对周嘉谟喊道:“周大人,给哀家一个时辰,哀家把那小奴才揪来见您!”

马车来到了福王府衙前,这里大门紧闭,老花匠叫了半天,门才打开,见里面刀枪林立,也已经摆出了厮杀的架势。走下马车,看见跪迎的儿子,她的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幸亏雪蜜儿紧紧地把她搀住,但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进到内室,屏退了众人,她把处理意见一说,福王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我不干,我不干,那皇位本来就是我的,我又是他叔叔,凭什么让我向他赔罪?凭什么给他那么多的银子?凭什么把父皇给的府兵交出去?”

“啪啪啪!”三个大嘴巴子打得福王浑身一颤,打得郑氏的手火辣辣地疼,两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半天,郑氏搂住福王大哭起来:“我的糊涂儿啊,我们现在是站在人家的矮檐下呀,你知道小皇帝下的什么茬子呀?他现在已经从四面调来了十万大军,这次又免掉了护佑我们的总督陈奇瑜,加上总督衙门的兵,你府衙周围已经布上了十三万大军,你这两万府兵够他杀的吗?前不久,下面私调我们在京南的兵马,小皇帝立刻调白杆子和关宁铁骑两支精兵夹住了我们,幸亏娘及时通知全部转入地下,才没惹大事,为了防范我们,小皇帝又任命他的亲信小德子当忠勇营的指挥使,把九门全控制在他手里了,你说说,他不是拉着架子要收拾我们吗?你现在和他斗还有什么胜算?你这么不知深浅,不知进退地胡闹不是自己找死吗?”

福王扑通就跪在了母亲面前,边哭边说:“母后,孩儿不干,孩儿给他一跪,天下就永远不是孩子儿的了!咱们在京南不是还有人马吗?孩儿在这周围也安排了几万人马,孩儿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给这个傻木匠下跪!”

正在这时,雪蜜儿脸色苍白地冲了进来:“娘,孙传庭的大军已经把王府全围上了,光门口就支上了十几门虎蹲炮……”

福王一下蹦了起来:“拼了,跟他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