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后半侧过身子,脸上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倨傲,看了符长宁,点头说一句,“你来看你父皇了……”

就没有什么下文了。

符长宁如鲠在喉,良久,才点了点头,说一句,“儿臣……恭请母后大安。”

周皇后好似没有听见一般,没说话,也没应声。

符长宁咬了咬下唇,上前去了。

她往床榻上面看过去,这一眼,可给她吓了一大跳——床榻之上的她的父皇,那个前几天还对她说“这都是运道”的天岚国皇帝,这会儿正没有一丝声息的静静睡在**。他面色灰白如同将死的枯木,连那一把美髯都变作了一把枯草,覆盖在他凹陷的脸颊之上。

符长宁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能将好好儿的一个人顷刻之间竟给折磨成了这个样子。符长宁拿不可思议的目光去看周皇后,“父皇这是——”

周皇后却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方才符长宁进来所看到的那样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她的父皇,眼里没有感情,却也动都不动,眼神像是胶凝在了符撰的脸上了一般。

说实在的,这样的符撰,真是半分美姿容都没有了。

符长宁捂着嘴,她不知道她的心中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

半晌,周皇后才淡淡的开了口,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是他的命数到了吧。”

符长宁震惊的看向了周皇后。

周皇后浑然不觉,径自说道,“向天偷来的这几年,也该是时候还回去了。命数到了,真的是命数到了……”似是再说给谁听,但也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符长宁不知道周皇后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是突然地,周皇后动了一动。

她挥挥手,叫所有服侍着皇帝的忙乱的宫女太监都退下了,在人都走干净的时候,她慢慢地走到了皇帝的床榻边上,然后富贵下来,用她春葱一样的手指,静静的沿着符撰脖颈见清晰可见的一条青色的脉络描画着,一边描画,还一边喃喃的说,“我就知道,这几年的重活,早晚是要归还的。不属于自己的东

西,到底不能安心享用……嗯,先走了,也是解脱。”

符长宁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重活,周皇后说重活!

符长宁不知道周皇后口中的“重活”到底是不是重生的意思,若是是的话,那么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却也都有了解释,但却也更加扑朔迷离了。但若不是,周皇后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这个事情的发展,为什么却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符长宁怔怔的看着周皇后和她的父皇。

周皇后却再也不说什么了。只是用她细细的指尖,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那道脉络,看的符长宁都生怕周皇后这个时候会突然指尖一用力,用尖锐的护甲,刺破了她父皇的血管。

符长宁愣愣的看着他们两个,就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都已经不知道了。

但是当外面秋日里爽朗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的时候,符长宁的心中却隐隐有一种感觉,快了,现在距离事情的真相,已经不远了……

符长宁望着远处的云朵,只觉得心中奇异的感觉不曾消散一般。

符长宁的感觉果然没错,当天夜里,她的父皇,也就是天岚国的皇帝陛下,就在寝宫里面薨逝了。而她的母后,也一声不吭的伏跪在她父皇的病榻之旁,静静的离世了。符长宁在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只看见宫人们小心翼翼的抬起她母后的尸首——周皇后的面容依旧艳丽无俦,那是一种谁也比拟不上、谁也描叙不出的美感,这个时候符长宁觉得,纵是那个美到神坛之上的穆怜秋,在她二十年后沉淀出的美感或可能与周皇后一较高下,但是现在,她连周皇后的半分风韵都及不上,就更别说别人了。

就是这样的周皇后,名动整个天岚国的美人,嘴里含着一颗明珠,就这么静静的死在了皇帝的睡榻一旁。

而床榻上的符撰,反倒像是白天一样——或者甚至可以说,要比白天时候的气色更好一些,丝毫看不出,这个人白天还活着,现在却已经死了。

天岚国的帝后两个人,一同的,驾鹤西去了。

符长宁

只觉得心中的悲伤像是席卷而来的巨大浪潮,那种灭顶的压抑和难过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她一下子脱力跪在了那青砖地上,对着被人架起来的周皇后的尸首,和床榻上她父皇的尸首,符长宁就发出了一声凄厉难当的尖锐哀哭,“父皇——母后——”

这一声简直刺破了天空厚重的云顶,阖宫听到了以后,俱都开始失声痛哭了起来。

符长安在患病以后第一次迈出房门,就是在这样一种的情况之下。

“……父皇,母后……”

符长宁伏跪在殿中大声恸哭的时候,听到了符长安怔忡的唤声。紧接着,就见符长安拔足奔来,冲到了床榻一旁急急的停住了,他怔怔的看着床榻上的两人半晌,然后失神的转过身,走到了符长宁身边,跪下,然后将哭得不能自抑的符长宁揽入怀中,镇静得不可思议的低声说道,“羲和,父皇与母后都走了,以后这世上,就只剩下你我相依为命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哪一处激发了符长宁,符长宁听闻此话,竟大恸不止,当下就哭晕在了符长安的怀里。

而当符长宁再次醒来的时候,正逢上符长安的登基大典。

符长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沙哑着声音唤了一句,“婵衣,嬛衣……”

得到的回答,却并不是那两个熟悉的声音,“公主殿下?”

——自打听到袁守逸唤她“公主殿下”以后,符长宁就莫名的对这个称呼反感厌恶的很。此时她皱起眉头,抬眼看过去——是一个并不面熟的丫头。符长宁勉力支撑起身子,一边问道,“婵衣和嬛衣哪里去了?”

那丫头扶着符长宁助她起身,待符长宁起来了,又往符长宁的腰后放了一个软枕,微微一笑,递上了旁边丫头递过来的温水,“两位姑娘因疲累所致,已经去旁边的耳室休息了……”

“休息?”在符长宁的印象当中,四个衣的相互轮守的工作一向配合完成的非常不错,哪怕是只剩下两个人了,也不至于累垮了身子,还要大白天去睡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