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万物寂静,晨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湿意,使人闻之不觉感到心中舒畅。

此时,天还未亮,许多人都处于睡梦之中,然而柳府却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般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这柳府位于宜城城北,占地数十亩,在这个坐拥人口数百万的城市中享有盛名,与程、金、宋三家并称为宜城四族,虽然宜城中大小帮会门派林立不少,但是与这四家比起来却是大相径庭,不可同日而语,原因无它,正是因为这四家有着能让别人服气的实力。

其实无论在何时何地,强者为尊都是至高无上的生存法则,你有能力,有实力那么别人就会尊敬你,巴结你,就算你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再卑鄙无耻的恶霸行径也没人敢去阻止,甚至于脸上也不敢表露出来,这就是实力强的好处,反之,若是没有相应的能力那么一切休谈,受辱的终将是弱者。

作为一个外来者,柳府能在宜城有着如今的成就,便足以说明它的实力。

关于它的历史,则要衍顺到二十年之前。当时,一位花甲老人拖带数十家眷来到宜城,在此落地生根,但却招到当地三大家族的打压。为了生存,老人凭借着手中一柄铁剑大杀四方,每每浴血而出时脚下便是一堆死尸,经过无数次的厮杀和鲜血的教训,终于使得宜城三大巨头对老人手中那柄染血无数的铁剑产生的忌惮的心理,同时也默认了老人的实力。

因为老人的缘故,柳府便在宜城逐渐生存下来,随着这二十年来的发展,它愈加庞大起来,光是奴仆就过千人之数。

每日清晨,当主人还沉睡之时,柳府的仆人们便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辛勤的忙碌着,各司其职……

时间在这般忙碌中如指间沙悄然流逝,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挥洒在大地上时,柳府也慢慢热闹起来,谈笑声、喝骂声、嬉闹声处处可闻,为这寂静的清晨平添了许多生气。

偶尔有些路人经过柳府大门前的青石路,听到府邸中隐约传出晨练的“喝哈”之声时,总会忍之不住停下脚步,望着那朱红色的宽厚铁门与高大的围墙面露向往之色。不过当他们的目光停留在门口两边时,眼神中便被一种畏惧和羡慕混在一起的复杂目光充斥。

在那里,两个赤膊大汉像黑猩猩般粗壮高大,一左一右如同铁钉笔直地站在大门两旁,浑身透着一股煞气,凶狠的目光不时扫向一些驻留脚步观望的路人,而后者在这种目光下往往都是心中发寒然后灰溜溜的离开。

“唉,如果我能成为柳府看守大门的护卫那该多好啊!”一个贼眉鼠目的削瘦中年人羡慕的望着柳府大门两边的粗壮护卫低声自语。

“嘿嘿,就凭你也想做柳府的守门护卫?别做梦了!”中年人身后传来一道不屑笑语。

闻言,中年人便听出声音来,回头一看果然是往日一起厮混的狐朋狗友,他挑了挑下巴:“杜二狗,你小子别狗眼看人低,说不定哪一天老子就被招进柳府了,到时候有你好看!”

“我呸,巴老五你当真是白日做梦啊,先不说你这付瘦猴身板,就你那贼眉鼠目的模样别说做柳府的守门护卫,就是给人家做仆人都不行!”

杜二狗双目一睁指着中年人的鼻子破口大骂,显然方才巴老五的狠话将其惹怒了。

杜二狗的话顿时让巴老五一阵气急,但他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当下只能拉耸着脑袋低声骂道:“妈的,老子也不想长成这般模样啊,这他妈是遗传啊!再说了,我也是随便想想,可从没指望能被柳府招募进去。”

“哼,你知道就好,柳府对于我们这种存于生活底层的平民来说,就是一艘豪华大船,我们想要登船在上面谋得一席地位简直痴人说梦!就算是做拉船的纤夫来近距离的接触大船,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啊!”杜二狗对此看的倒是颇为清晰,他对往日的同伴叹息着,道:“走吧,我们还是过着我们的平淡日子吧!”

巴老五点点头,一双老鼠眼左顾右盼望柳府大门内瞟去:“让我再看上一眼,说不定还能看到上次那个水灵灵的丫头呢!”

“还看个屁啊,若是门口的那两位大爷看你不顺眼,你下半辈子就准备在**过吧!”杜二狗嘴中如此说着,但一双眼睛却也是色迷迷的望门内瞄着,显然其心中也打着与巴老五一般无二的心思。

二人忘我的瞅着,忽然间杜二狗感觉浑身都不自在,紧接着巴老五也有同感,他们转目一看,顿时与大门旁两双铜铃般的圆目迎在一起,其中蕴含的凶气使得两人心中发毛,脚步一软,然后逃命似的相互搀扶着向远处跑去。

两人走后不久,街道转角处走来一个少年,他身穿淡灰色粗布麻衣,背后背着一个兰心草编制的药篓,径直往柳府大门行去。

这少年看起来年龄不大,约莫十五六岁,身形孱弱瘦小,肤色苍白,站在那里给人一种书生般的文弱感觉;他的头发很长,随意的在头顶挽了个发髻披散在背后直垂臀部,清风吹动,额前乱发飞舞间一张清秀英俊略带稚气的面孔浮现而出,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眸子,漆黑、深邃,仿佛一潭幽静清澈的古泉没有一丝波动,不经意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这双黑瞳的主人姓苏名慕,他是柳府的仆人,自打半年前接到府中大总管的命令后,每日都去采摘一种名为“东篱”的花朵。

这种花的生命极其短暂,只有经过清晨的晨露滋润方才开.苞绽放,而落日之后便会凋零。是以,每日寅时苏慕就出发前往北城门三里之外的山林中四处寻找采摘。

半年来,苏慕日日如此,在山林中穿梭着、寻找着,长时间的采摘东篱花越来越少,好在那处山林颇为广泛费些时间也能圆满完成任务,不过今日却有些意外,当苏慕前往那片山林中时才发现那里似乎发生什么剧烈的战斗一样,一颗颗高大粗壮的树木折倒在地上,许多瘦小诸如野鸡野兔这种小动物以数百计横尸树下,刺鼻的血腥味和着晨雾弥漫在森林中,一时间将苏慕吓得不轻。

干呕了许久,苏慕方才飞快的逃离那片血腥之地,然后去了更远的山林中才摘满整整一篓东篱花,饶是如此中间也耽搁了许多时间,使得今天竟比往常多花费了一个半时辰。

回想起山林中发生的一切,苏慕的胃又隐隐翻滚起来,他尝试着去压制翻腾的胃部却毫无作用,无奈之下只好努力的不去想那

些令人作呕的染血尸体。

“呼~”

深深的吐了口气,苏慕的胃慢慢平静下来,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渍,直接跨入柳府的大门,那门口的两个护卫知道他是府中仆人,所以并未阻拦,只是在其跨进大门的瞬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进入大门,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一条宽敞的足以容下四五辆马车的白色花岗岩石道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刺得苏慕有些眼疼。

在石道两旁,每隔三丈便耸立着一根粗约四尺高达两丈的石柱,石柱表面密布着一些深浅不一的痕迹,细看之下方能发现那些痕迹豁然是剑痕。

这些石柱苏慕早已看过许多次,所以他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然后便沿着石道往前走去,偶尔遇到一些衣着华贵的男女总是恭敬的弯腰躬身然后才继续往前走去。

如此走了约莫半柱香时间,苏慕就拐进一条林荫小道,几经兜转轻车熟路的绕了一条条鹅卵石路,耳边渐渐清静下来。

当苏慕走完一条静的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小道时终于来到一处別苑门前,他静静的看着门柱牌匾上,那里上书三字,古朴而苍劲——静心阁。

此地当真配得上静心二字,在这里没有府中其他地方的嘈杂,入耳只可闻虫鸣鸟叫,入鼻只可嗅花草清香之味,每次来到这里苏慕都会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宁感,仿佛母亲的怀抱一样,让他分外留恋。

有时候苏慕甚至在想,是不是在静心阁的上空笼罩了一层天然的屏障,所以这里才会如此的安然宁静,想到这里他不禁抬起头望天空看了看,入眼一片蔚蓝,哪来的什么屏障之说。

就在苏慕抬头看天时,一个青衫少女莲步轻移往別苑门前走来,人还未到声音便传了过来:“苏慕,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发呆,你知不知道今天你迟到了一个半时辰,老爷没见到东篱花已经发火了!”

清冷的低喝声将苏慕唤醒,他看了看走进身前青衫少女,心中咯噔一声,面色有些难看,暗道:“惨了!”

“你还在这里作甚?”那青衫少女瞥了眼苏慕沾染了污泥露水的灰色麻衣,眼中露出丝丝不屑,不耐烦的道。

对于这种眼神苏慕在府中生活十五年,早在七岁以后便已习惯,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没能及时完成府上交待下的任务,而且主人似乎已经发火了。

作为一个仆人,苏慕深深明白主与仆之间关系与差距,若是主人不高兴,轻则一顿毒打丢掉饭碗,重则一条人命。

他一个小小仆人就算死在府中也没有任何人为其出头,到时候恐怕父母家人也会受到牵连。当下苏慕也别无他法,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一番,然后硬着头皮走进静心阁内,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与那青衫少女说过一句话。

望着苏慕离开,那少女嘴角掀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道:“哼,一个小小的低贱仆人居然敢对我如此冷淡,我看过了今天你还有没有那个命在我面前故作清高!”

少女说这些话的同时,她丝毫没有审视一下自己,其实她本身也不过是柳府中一个普通婢女,论起身份地位也不比苏慕好到哪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