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阁,阁如其名,尽显出一个“静”字。四角亭台与古典楼阁在此相簇而立,随处可见,俨然是一个大院模样。

苏慕行走在一条小道上,脚步踩在地上发出沙沙声响,在其走动间偶尔惊起几只舞弄在花间的蝴蝶,一时间,行人、花草、蝴蝶便构成了一副天然画卷。

此情此景苏慕无暇观赏,此时他正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着,往日来到这里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安宁感再也不复存在了。

“唉,也不知道待会老爷会怎么惩罚我。”兀自叹息一声,苏慕有些无奈,以前他寅时出发,卯时便能满载而归,可是今日却发生这等意外,不仅被山林中数百只染血的动物死尸吓到,而且现在还将面临着老爷的惩罚,这着实让苏慕感觉憋屈和无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要老爷不要我这条命,什么惩罚都无所谓了!”心中如此想着,苏慕也不再多想什么,他紧了紧肩膀上拴着药篓的绳子深呼一口气,大步往前走去。

在一条条幽远深邃的走廊中几经转折苏慕终于来到一个广场前。

这广场呈方形,长宽约莫三十丈(一丈三米三),通体由一种土黄色的坚硬石材铺砌而成,这种土黄色石材名为地心岩,采于地底火山中,石材表面密布着一些赤红色的斑点纹路。

若是有人在广场上空往下看就会发现一块块地心岩体表的斑点纹路正好拼成一朵奇异的花朵,这花朵和苏慕背后药篓中的东篱花一般无二。

须知,每一块地心岩的纹路都属天然,而且各不相同,想要将偌大的一个广场地面拼成一朵花的模样,那其中要耗费多少心血?

当时为了建造这广场,柳府可是足足花了一年时间,人力、物力、财力、心力不以数计。从中便可看出柳府的那一位对于东篱花的偏爱非同一般,也正是因为其对于东篱花的偏爱,所以苏慕才担心暴怒后的老爷对他的惩罚该有何其重。

或许是好运,当苏慕来到广场时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当下心中便松了一口气。

“老爷不在,勉强躲过一劫啊,不过还是先把手中的活做完吧!”庆幸的呢喃一句,苏慕便开始行动起来,他一阵小跑往广场中央跑去。

在广场的中央耸立着一座雕像,通体白玉雕刻,晶莹剔透甚是动人。

雕像高约六尺,是个女子,身材苗条婀娜多姿,曲线玲珑有致;三千青丝随意披散顺着耳畔垂在胸前,柳眉春眸,精致的五官构成一张绝美的容颜,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绝代佳人,再加上雕刻工匠精湛的技术,远远望去仿若一个迷失在人间的天仙一般使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呼”~

弯着腰喘了口粗气,苏慕拍拍因为小跑剧烈起伏的胸膛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待得气息平稳之后才站起身来,他抬头看着尽在咫尺的女子雕像,心莫名的静了下来。

“她,好像娘亲……”苏慕看着雕像低声自语,旋即又摇头失笑,

道:“这想法却是有些可笑了,她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是我娘亲,再说我也有娘亲的……”

如此愣了许久,苏慕被一阵凉风吹醒,他狠狠的甩了甩脑袋将一些杂乱思想抛去然后把背上的药篓卸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的干净手帕,他用手帕轻轻的在雕像身上拭擦着,动作轻柔、仔细,就好像一个工艺大师在完成一件即将面世的作品般专注、认真。

每日苏慕除了采摘东篱花之外还有一个任务便是为这女子的雕像拭擦灰尘与露水,有一次他曾听大总管无意间说过上一任做他这等工作的仆人手脚不干净在女子雕像的胸前抚摸,结果第二天就被打死在刑堂中。虽不知这件事是真是假,但苏慕半年来一直很自觉,拭擦灰尘之时总是很仔细小心,不敢有丝毫亵渎之意。

就在苏慕这般认真为雕像拭擦灰尘时,他却没发觉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老者,蓦地,他的动作一顿,雪白的手帕从指间滑落掉在地上。

苏慕只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笼罩着自己,就好像背后抵了一把巨大的冰剑,又仿佛被无数只嘴角滴着毒液随时准备嗜咬自己的毒蛇包围,他有一种错觉,若是自己动一下,那么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就这样苏慕动也不动,额头上冷汗密集,滴在眼中一阵酸涩也不敢抹擦,直到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身后才传来一句苍老的话语:“你很规矩,做的很好!”

伴随着这句话的说出,笼罩在苏慕身上的那股冰冷感觉也消失不见。他艰难的扭转僵硬的脖子缓缓回头,只见在他身后丈许处一个老者如同青松傲然挺立。

老者身穿月白色长袍,面容苍老,双目浑浊不堪,一眼看上去就像一个迟暮老人,浑身透着一股落寂萧索之意,不过从他方才随意在苏慕身上施加的气势便可得知他非同常人。

看着眼前这个老人苏慕顿时明了,他曾有幸见过老人几面,后来才知道这老人便是柳府真正的掌舵人——柳涯。当下苏慕恭敬鞠了一躬,道:“老,老爷,您夸奖了……”刚才那股寒意使得苏慕有种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感觉,导致他此时说话有些结巴。

“有功便要赏,你这半年来做的很好,我很满意!”老人往前走了几步淡淡说道:“你叫什么名字,等会我让管家从帐房支些银钱给你。”

听得此话苏慕心中顿时欢喜起来,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动人的亮芒,原本他以为今天的迟到会受到惩罚,不曾想到自己没有受到丝毫惩罚,而是得赏,心中欢喜之余口中却说道:“老爷抬爱,这是小人的工作,不敢求赏。”

柳涯随意的挥挥手,正待说话忽然看见苏慕眼中一道亮芒一闪而逝顿时有些诧异,他微微皱眉凝神细看,只见那张清秀稚嫩的面孔上黑瞳深邃,没有一丝波动。

“或许是错觉吧!不过这少年眼眸清澈显然属于心灵空明之辈适于修炼一途啊!“心中暗地说了一声,柳涯身形一个闪动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苏慕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就再也看不

到柳涯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广场正想为柳涯的诡异神通惊叹一番,忽然听得背后传来声响,他回头一看原来柳涯竟然在他身后。

刻下柳涯正蹲着身子伸手抚摸着雕像脚下药篓中的东篱花,似乎是察觉到苏慕的目光他头也没抬淡淡道:“你退下吧,去帐房找管家领些银钱,就说是老爷赏的,他自知如何去做,另外,记得明日不可迟到,否则定会重罚!至于今天就免了吧!”

“是,老爷,苏慕谨记,往后绝不迟到。”苏慕忙应诺称是,心中却是大喜,看来今天是转悲为喜,否极泰来啊!不过当他正准备起身告退时却看到地上的药篓,他迟疑了一下,问道:“那这些东篱花……?”

“哦,我倒是险些忘记了,你把这些花移植到?嗯,移植到广场西角的花盆中吧!”柳涯略微想了想,抬起头来伸手指向广场西角,那里正有十几个雕花瓷盆,一眼看上去便知价格不菲,不过在柳府中这些东西却也算不得什么珍贵物品,只能算得上是稀疏平常。

顺着柳涯的手指方向望去,苏慕才发现广场西角不知何时多了些花盆,往日里这些东篱花都是移种在雕像脚下的,今日却是有些奇怪了,奇怪归奇怪,苏慕也不敢问只是心中暗自猜测一番便弯腰提起药篓往十几丈外的广场西角走去。

许久,柳涯方才缓缓起身,他望了望正在广场西角忙着移种东篱花的苏慕,而后将目光慢慢转移在雕像身上,他那张苍老枯皱的面孔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静心,好些日子没来看你了,你可还安好?”轻柔略带嘶哑的话语自老人口中缓缓说出,好似亲密无间的爱人在彼此对话,又仿若两个久未见面的朋友再次相遇后的彼此问候,显得是那么的平和、自然,带着丝丝温馨。

他痴痴的看着雕像,像是在等待雕像回答他一般,可广场寂寥,唯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鸣叫着,此起彼伏不曾停歇,哪来的人应答?

蓦地,风起,吹动他的衣衫与两鬓的灰白长发,日光中他的身影竟多了几分萧索与落寂。

轻轻的伸出手来,干枯如同树皮,他轻轻的抚摸在雕像的脸颊上,感觉着因日光照耀而带来的淡淡暖意,嘴角掀起一抹弧度:“你还是那般年轻貌美,而我?不行喽,眼下愈加苍老了!”

“呵呵,还是不说这些话题,你看我这别院如何?我知你不喜喧闹,所以在你的家乡建了座府邸,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就是你曾经的故居,二十年前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才弄到手呢!”

说到这里老人顿了顿,他抬头看天复而低下,食指指天,顿时头顶上空出现一个微不可见复杂图纹,纹路曲折繁琐,泛着淡淡的青光一闪而逝。

“这是我们的好友木朽布置的遮天符篆,将这个别院完全与外界隔绝,而且这里没有仆人侍从,只有一个摘花小童和平日打理房间的婢女,我把这里以你的名字命名,称之为“静心阁”,你说好么?”老人嘴角含笑,自言自语宛如疯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