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晴。眼瞅着就要过年了,阖府上下喜气洋洋。年货早就采买,厨房开始烹制油炸吃食。寒风凛冽中,往来的下人脸上也多了几分喜气。

门房里也是热闹,吉林各地官绅,趁着年前安排人手把年礼送来。管家这边拱手道好,那边儿招呼先来的客人进府休息,还要安排下人清点礼单。

何绍明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无聊样。缩在炕头,信手涂鸦的写着什么。

“这钢笔应该没问题了,回头找地方制作看看;这打火机肯定没错,太熟悉了;恩,这毛瑟98k好像缺点儿什么,再想想。”何绍明也是无奈,现下这吉林,要材料没材料,要工具没工具,他想搞点儿‘发明’可够困难的。心里暗自腹诽:其他穿越的哥们儿是怎么造枪炮,连飞机航母都造出来的?

“少爷,少爷!”院子里传来楞格里那特有的嗓音。这忠仆头些日子也搬到了长顺府上。

收拾了纸张,整了整衣衫,何绍明道:“进来。”

咿呀一声,楞格里推门而入。不待关门,急声道:“少爷,不好了,您媳妇儿跑了!”

“啊?”何绍明心说我什么时候有媳妇儿的?“大过年的怎么说话呢?说清楚点儿。”

“诶哟我的少爷啊,凝香小姐趁人不注意,自己个儿偷偷跑啦。外边儿都乱成一团了,您赶快去看看吧。”

前些日子,那丫头不是被长顺禁足了么?怎么跑的?跳墙?何绍明疑惑道:“那丫头不是被禁足了么?”

“这不是早晨夫人求情,说是快过年了就先别关着了,老爷一想也是,就这么着准了。谁成想这不到半天的工夫,人跑了。”

以后谁再说古代女子贤良淑德,老子就跟他拼命。这俩月,碰到的每一个善茬儿。“走。”何绍明不敢怠慢,匆匆提了鞋子,批了外衣就朝外走。还没到内堂呢,就听里边儿这个热闹啊。

“不许找!今天谁出府门老夫就打断他的狗腿。老夫就当没生过这个不孝女,她要死就死外边儿。”间或还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看来这长顺气的不轻。

“老爷啊,不管怎么说都是您的女儿啊,那是从我身上掉下的肉啊。您可不能不管……”长顺妻哭着道。

“阿玛,妹妹不知轻重,有些小性子,等找回来您再责罚。您别生气。”

何绍明一进内堂,只见长顺坐在主位上,满脸寒霜,喘息如牛。底下跪着长顺妻,还有位年轻人,应该是某个大舅哥。管家下人垂立两边儿,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世伯。”

“绍明来了。”见何绍明来了,长顺也借坡下驴,脸色缓和了许多。他说不去找也就是那么一说,这会儿指不定比谁都着急。

何绍明心中腹诽,嘴上恭敬道:“世伯,小侄方才闻听此事就赶了过来。世伯切勿动气,当下找人要紧,其他一切好说。”

“也罢,就看在绍明的面上,去找找吧。”

恩,这长顺也着急了。还没怎么劝呢,自己个儿就跳出来说找人了。随即,众人一阵忙乱,四下撒出去找人。何绍明也和楞格里牵了马,出府去寻凝香。

个多时辰,骑着马把这吉林城逛了个遍,也没寻到凝香。眼见天色将晚,二人打马回转。到门房一问,没找着。何绍明心说,嘿,这丫头还挺有脾气。二人复又离开,四下寻找。

何绍明估摸着,这么多人在找,这城里怕是找遍了。于是,催马出了城门,沿着官道向北寻去。

“少爷,要不咱回吧,眼见着就要关城门了。”寻了七八里,楞格里看了看天色道。

“再找找,再过五里若是没人,咱们就回去。”何绍明也有些急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能尽力就多尽些力。

二人又向前行了数里,眼见无人,二人便要打马回转。暮地,楞格里伸着马鞭一指:“少爷你看!”

何绍明定睛一看,只见左边儿雪凹里反常地露出一抹红色。也不多话,飞身下马,急跑几步,跳了下去。待得近,却见果然是凝香。大红的披风裹着身体,头戴着雪狐皮帽子,缩着身体,靠在背风处瑟瑟发抖。

“凝香!”叫了一声,赶忙上前。此时的凝香,似只有眼睛会动,可怜巴巴地看着何绍明,满是恳求之色。看来这丫头早就悔恨交加了,跟生命比起来,一切都是那么飘渺虚无。

解下自己的披风,围在凝香身上,何绍明一把抱起,转身朝回跑。何绍明马术极差,更不要提带人了,于是楞格里也顾不得身份,接过凝香安置在自己马上。

“少爷,小姐快冻僵了。”楞格里急声道。

“赶不回去了,附近哪儿有人家?”何绍明道。

“往北二里有条岔路,顺岔路走三里就是少爷您的庄子。”

“那就快走!”

二人遂不再耽误,一路飞奔,直奔庄子而去。

庄子上,管家何富贵打发了贺新年的佃户,挑了灯笼正要回屋。就听‘啪啪啪’拍门声连响,紧接着看门儿的老家人叫喊道,“何管家,少爷回来了!”何富贵心中纳闷,迎将出去,只见何绍明横抱着凝香,后面跟着楞格里走了进来。

“别废话,凝香冻僵了,赶紧找地方救治!”不待何富贵出声,何绍明急切吩咐道。

“去柴房,那儿地方没生火。老丁,快去找盆子装雪。小豆子去厨房烧水……”何富贵连声吩咐。

何绍明抱着凝香进了柴房,刚要解开凝香的衣裳,猛然惊醒到男女有别。

“庄子里的丫鬟呢?”

“少爷,大过年的,昨儿一早都领了赏钱回家过年了。”何富贵道。

怎么这么巧?非逼着老子亲自动手?救人要紧,当下结果装雪的盆子,挥退了众人,便解开了凝香的衣裳。少女的身材,凹凸有致,本应雪白的肌肤,此刻却显得铁青。

拿过雪,一寸寸地揉搓着。凝香只瞪大了眼睛,盯着何绍明,兀自汩汩地涌着泪水。“看什么看,这是为了救你!”何绍明气结道。随即,凝香似是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默默流淌。

良久,搓热了身体,何绍明又拿过准备好的被子,裹着凝香。何富贵指引着,何绍明把凝香抱到了自己的房间。

“冷……”凝香口中呓语道。

何绍明知道,此时还不能用热水,否则冷热一激,这人就完了。咬牙脱下衣衫,抱紧了凝香。柔弱而冰冷的肌肤,激得何绍明一激灵。

“还冷么?”

“放开……不用你救……”凝香挣扎着,颤抖着嘴唇,传出一丝哭音。

“老实点儿。等过了年,我就变卖了家产去西洋。这一去起码两三年,到时候打个电报给你阿玛,把婚事一退。隔着上万里的距离,你阿玛也不能怎么着我。到时候你也犯不着折腾自己了。”何绍明略有苦涩地道。

闻听此言,凝香只是呆呆地看着何绍明,似是第一次认识般。

过了会儿,何绍明觉得凝香身体有了温度,就开始用手巾沾了温水,给凝香擦拭身体。随后,又把**着的凝香放到了火热的炕头。盖上被子,何绍明坐到了炕沿儿边上。

“你究竟想要什么?”凝香奇道。

何绍明笑了笑,捋了捋凝香润湿的刘海儿,道:“我想要什么,你不会明白的。怕是这整个大清也没几个人能明白。老佛爷玩儿垂帘听政,小皇帝冲动着空想着中兴,翁同龢在搞党争,李合肥沾沾自喜在那儿搞洋务,各地督抚拥兵自重。这天下,早不是当年了。三千年未曾有过的大变局啊!这帮子权臣清流不想着怎么国富民强,从上到下勾心斗角,国家岂能不衰败?远的不说,就说那日本明治维新……”何绍明停下了,只见凝香满脸的迷惑,自嘲地笑笑,道:“我跟你个小丫头说这些干嘛,你也不懂。行了,你早些休息吧,天亮带你回城,再找个郎中好好看看。”说罢,忍不住捏了把凝香那可爱的小鼻子。起身,走出房间。

出门一看,就老管家一个人在那儿候着。“楞格里呢?”

“回少爷,老奴派楞格里回城报信去了,想来将军府上下都急死了。”何富贵躬身回道。

“不是关城门了么?”何绍明奇道。

“回少爷,这事关大帅女儿,守城兵丁怎敢不放行?”何富贵一脸惊奇,揶揄地看着何绍明。

“哦,知道了。给我找个地方休息,少爷我累了一天了。”何绍明一想也是,也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