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外面的大街上,早已是一条如长龙般的队伍,旌旗招展,车水马龙,也不知有多少人,总之在远处的街角,是看不到队伍的未尾的,当先有数十少女,在不断的撒下鲜花,中间六十四人抬的巨大花轿,周围的若干随从,连同抬轿之人,个个轻裘缓带,衣饰华贵。

这?这是什么状况,群豪多数并没见识过圣旨是怎么下的,今日见了这架势,只道既是皇帝的圣旨,想来就是这样的吧,但各派掌门或一派大人物之类的人,却全是知道的,寻常圣旨所在,只是从礼节地位上说祟高无比,其实几乎从无这等阵仗,有时就是单车,甚至单人下旨的事,都并不罕见。

至于眼前这架势,便是蕃王,甚至天子出行,都未必有这般铺张。但这阵势,却真的很有些唬人。早有嵩山弟子悄悄钻到人从中,向一人询问道:“掌门,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办?”

这却正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

今天这场盛会开始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想到,堂堂五岳盟主,竟也会像林平之一样的易容改扮,藏在一群下九流的江湖混混中间。

左冷禅问道:“认得这些人吗?有衡阳官府的人没有?”

“整个衡阳的官府差不多一半都在那队伍里,真要是跟这些人动手,那就真的是造反了。”

“怎么回事?这种事我都作不到啊?”左冷禅沉吟了几秒才道:“事情很意外,今天太多意外了,先静观其变吧。”

那华丽庞大的巨轿行至刘正风院中,一个身着朝服,双眼昏昏,一脸酒色之气的官员施施然下轿,刘正风急忙迎了上去道:“张大人怎么现在才到,倒让小可心焦。”

“这是你弟弟的意思啊?林天雨林兄弟,难道不是新近与你结拜兄弟的吗?照本官所知,你们这些武林中人,结义兄弟,比亲兄弟还要亲三分吧。”

啊?这是林平之的意思吗?这整个庞大华丽的队伍,也是他弄来的了?他到底有些什么手腕?又花了多少钱财,才作的到这些事的啊?这么作的意思又是什么?一时间心中疑虑重重,实在很想赶紧见到林平之,问问清楚,可现在林平之不在眼前,而眼前的事情,也是耽误不得。

那官儿昂然直入,居中一站,身后的衙役右腿跪下,双手高举过顶,呈上一只用黄缎覆盖的托盘,盘中放着一个卷轴。那官员躬着身子,接过了卷轴,朗声道:“圣旨到,刘正风听旨。”

这一下可又把大部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虽然今天的经历,和意外的事已经太多了些,有些相关的人已经明白了一些,但多数人还是不明就里,只当刘正风是不是有什么谋反之举,那曲洋其实也是同谋,结果给朝廷发觉了,这才要金盆洗手,欲图脱罪,嵩山派所以要来阻止,骨子里也是为了此事。

至于眼前这般队伍,也被人想当然的以为,这说不定也是来剿灭乱党的军马,而暗中恐怕还埋伏了不知多少官兵,至于刚才打了史登达的那人,不用说也是朝廷的高手。想到这里,很多人便情不自禁的手按兵器,准备撕杀了。

事情有些滑稽,前世里宣旨,就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今世里虽然整个事情都和前世不太一样,但吓人的效果却还是差不多的。

可一直准备着的刘正风当然很平静,,双膝一屈,便跪了下来,向那官员连磕了三个头道:“微臣刘正风听旨,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竟真的是传给刘正风的旨意,众武林中人一见,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但却也有些放松,看来脑袋是保住了。

那官员展开卷轴,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

刘正风随之又叩头谢恩,然后寒喧几句,便命弟子捧上一个瓷盘,盘中一个锦袱包裹里装了一包黄金,送了上去。

那官儿刚想命随从接过,忽然听到一声细如蚊蚋的声音,传入他脑中,却如大锤击打一般隆隆作响:“还要钱啊?你拿的够多了吧?”

一转头,却看到那张笑嘻嘻的脸,脸上一道斜贯整个面颊的伤痕,这张在心仪的女孩看来既帅气,又威严的脸,此刻看在这官儿眼中,却只觉有些恐怖。

“你是给了我一些,可是那和”

“那和二哥现在送你的不是一回事吗?你刚才还说,结义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亲,兄弟给的钱,难道不一样吗?”

刘正风心中多的话想要问他,但现在又不是问的时候,只好赶紧轻喝道:“三弟,不可无礼。”

“有什么不可?对这种贪得无厌的狗官,你越客气他越是卖你。我已经给够钱了,还要贪啊?”

“怎么?三弟也?”

林平之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问那官儿道:“我给你的钱,可比二哥加上左盟主给你的总和还多吧?要不你也不会再把左盟主卖了的。”

刘正风一听,立时有些愠怒道:“什么?左盟主也给你行贿?那在我之后了?我给了你那么多钱,你竟然又拿别人的贿赂,再来坑害我?”

“只不过左盟主出的钱,是你的加倍罢了,所以他便把你卖了,准备前门发圣旨,后门进人杀人的。不知他是不是知道,你是打算今天再给他一笔的,不过就是知道也没什么,反正他能拿的到手。幸好我出的钱,又是左盟主的加倍,这个家伙见钱眼开,又把左盟主卖了。”

刘正风摇了摇头:“我是真不懂了,我只知道,受贿也该有受贿的道德,受了贿也等于是种契约啊,你拿了别人的钱财,就算再有人出十倍的价,你也不该反悔的,何况还是两次反悔。”

林平之笑道:“不用再多说了,也幸亏还有第二次,要不然我今天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在场的众人,却又各有各的打算,武林中人对待朝廷上的事,态度是很奇妙的,背后谈到时,个个高风亮节,便王候将相都不放在眼里,可若当面见到,那就是即羡且畏了,更要命的是,刚才那打了史登达的人始终没露面,谁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人。

不知道的事,那便愈发的神秘恐怖,而且很自然的让人联想到大内高手什么的,一时间,群豪固然不知所措,嵩山派中人更是畏惧不敢吭声,只等着左冷禅指示。

天门却立时跳出来,摆出一派威严之状道:“刘贤弟即得朝廷恩典,任了这般兵马大员,那可是光宗耀祖,泽被后人啊,何况还有皇上亲下的旨意,却不叫小可好生羡慕。”

曲非烟立即便随口抢白道。“噢,原来你又是刘正风的好朋友了啊,不知道要是再有人打架,你却要帮谁?”

天门道人脸皮抽了一抽,但此时并不需要什么眼力也能看的出,这女孩与刘正风等人必定渊源极深,也不便再争辩,只是仍然堂皇的道:“我天门赤胆忠心,忠于朝廷,若有人对朝廷的将军动手,我必与他誓不两立。”

这话一说,本来又是要一片哗然,只是现在送圣旨的队伍尚在,却没谁敢在此时放肆。天门这么一说,同时便已大步的又走回了衡山派的队伍,手下弟子便也大半跟去,剩下的却犹犹疑疑,不知所措,其中甚至于还有天门的亲传弟子,也觉师傅这般来回摇摆,甚是面上无光。

人从之中,左冷禅看着这场面,却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他原订计划,是已买通了下圣旨的官儿,让刘正风先接圣旨,再金盆洗手,可这宣旨的张大人,却又拿了他的贿赂,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到时候圣旨前脚走,嵩山派后脚进门杀人,让今天所有到场的武林中人不明所以,还可显示出藐视皇权的霸气。

前世里天门可就是被这股气势吓倒了,才假借师门之仇,摆出义正辞严的架势追随了嵩山派,岂料今天全不照计划。左冷禅所以一直隐忍不发,根本都没让人出头,只让史登达一个人蹦哒,部分便是因为还在等这时机,岂料等了许久,直到摊牌,圣旨才突然降临,而且还是这般宏大的气势,这却打的他措手不及。

事情有些不同寻常,可是问题出在哪儿?那张带着一道疤痕的脸,映入他的眼中时,左冷禅立时断定,是他,绝对没错。

想到这里,左冷禅非但没生气,反而在心中连连赞道,好心机!好手段!好计谋!理论上说,他收买了官员,林平之再去收买,这本来并不复杂,可问题是武林中人通常很难想到在官场上作文章,林平之却能想到,尤其是这狗官已受了自己重贿,却还能反水,作到这件事也不容易。

兼且林平之还能调动的了官场,政府那么多人物来些助威,更是想不到他是怎么作到的。而且林平之对于出场的时机把握的也甚是精妙,这道圣旨来的时候却恰到好处,转眼之间,对于嵩山派,便成了道很难应付的鸿沟。

可有一件事情,左冷禅却万万没法猜到,林平之所以能想的到从这方面着手,却是因为他知道前世里的经过,知道这官儿是怎么背叛的,却并非他思路有多高明,还是穿越者的问题。

至于所有这些事是怎么作到的,这便是福威镖局的用处了,她始终与真正的武林门派不同,武功虽不怎么样,论结交官场的能力,可不是什么衡山派,华山派可及。左冷禅哪里可能想的到那么多,只是越想越觉惊喜赞叹,不由的怜才之意大起,相比之下,连刘正风的事,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传令下去,不管今日之事什么结果,刘正风如何解决,有什么成败得失,任何人不得伤了那个脸上有道疤,叫作林天雨的男人。”左冷禅几乎想也没想,便随口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