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无忧看着自己和唐宋的装扮,完全就是两个农村妇女,花花绿绿的棉布扯的衣裳,经典红配绿和红配紫的搭配。有句话不是说“红配绿,丑的哭,红配紫,赛狗屎”么?她们现在这样真的是让人不忍直视。跟着一个内线人物走进一家矮楼,外面是生了墙头草的断壁残垣,一派没落荒芜的景象,没想到进来一看,不可不说是大开眼界。下了楼,一个宽敞的暗室里每一桌上悬挂了一盏白炽灯,每桌一个局。满满一室,全是烟味和汗味。

她们进来时已经十一点十几分了,这里早就挤满了人,的确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两人。她保护着唐宋,唐宋保护着衣袖里的摄像头,挤进其中一个赌局。骨牌上画着点数,庄家喊押大押小,押多少由客人们自己定。为了混淆视线,许无忧押了二十块在面前,买小。一局出来后,她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连本带利收益了六十,而就在她们旁边,一个土豪打扮的人一手抓了一把红色的百元大钞进怀里,也不知道是多少钱,输赢就在瞬息。

“走,目标人物不在这里。”唐宋拍了一圈这里的情况后,扯了扯许无忧的衣袖,两人出了这桌,又挤进旁边一桌看起来人挺多的,叫得最热烈的地方。刚挤进去就看到桌面上全是红色的一捆一捆的钞票,而坐在一角左手腕戴着一块名表的男人抽了口烟,又推了一捆目测该是一万块的钱押大,旁的人也就纷纷往里面再投钱押大。许无忧也丢了刚刚赢来的六十块进去,那钱在一堆红色钞票里显得有些突兀。其中有人嗤笑说:“大妈,新来的吧?你该去那边,这里最少要押一百的。”

“哦哦,我新来的,看着这边赚的多些,所以想来这边试试,一百,一百我有。”许无忧从裤口袋里掏出了一百块,押了大。趁着她押钱的空档,唐宋的摄像头对准了那个带名贵高档腕表的男人,这张脸她可是在Y县新闻里看到过。掏出手机,赶紧悄悄照了张像,正好把他的脸照了进去。这盘赌局揭牌,果然是那男人押大押对了,翻牌的人用拨子给她拨了十张百元大钞过来。这里居然是一赔十了!就在此时,暗室大门那边有些**,然后有人急急忙忙跑来喊:“派出所的人来了!”这一喊惊醒了不少人,大家纷纷哄抢桌上的钱,有人往大门跑,有人往后门跑,许无忧拉着唐宋就要跑,却发现一时失手,唐宋就不知道被哄乱的人群挤到哪里去了。

“宋宋!宋宋你在哪里?”

“无忧,我的手机,手机被挤掉了!在地上!”唐宋的声音从摸个人群的间隙传来,但她找不到她的人,弓着身子在地上找,没有光照到的地方一片黑暗,加上现在人都腿砸,要找一只手机何其困难。急中生智拿出手机拨了唐宋的电话,看到不远处几个人的脚踢来踢去的那亮起的屏幕,蹲下身往那边挤。期间不知道把哪个惊慌失措的倒霉鬼给绊倒了,随即到了一大片,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件,她的手在触及唐宋的手机时被人刚巧一脚踩到不算,紧接着又被补上了几脚。十指连心,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人给踩坏了。

派出所的人很快就把前后门给堵住了,抓了他们一个个的拍照存档。许无忧站在唐宋身边只觉得冤枉和无奈,官员们好像都没有被抓到,她想起来那时大家都惶恐乱窜的时候,就有人专门过来领着那看起来像个官的人走了,看来是走了秘密通道。这下真亏大发了,参与地下赌博,在派出所立了案,回去得吊销教师资格证了。派出所的人没收了他们在场的所有人的钱,拍了照后就放人了。从赌场出来,看着许无忧一脸沮丧不说话,唐宋拉起她的手检查她的伤势。

“宋宋,你刚刚怎么不跟警察说你是记者,我们是来踩点的啊。”许无忧刚刚一心想提醒唐宋,可以把证据给警察看,这样,她们也不至于被拍照存档了。幸好她们没带身份证来,胡乱报了个何翠花和李红英的名字,可到底照片人家拿了,到时候一经查证就出来了。

“所以说你傻,今儿个是什么情况你没看出来?那些派出所的警察进来,第一件事是干什么,是没收桌上的钱和我们身上的钱,然后才问姓名,照照片。你看见庄家的人了吗?你没瞧见一个重要的人都不在这里么?这就是黑吃黑,摆明了今天庄家输多了,故意打电话举报窝点,让派出所的人来收拾残局。回头这点小钱就当是借花献佛,送给派出所充公了。说是充公,只怕是跟他们庄家早就串通好了,放心私吞了也不会被发现。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一出派出所查案,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你们。我们反正报了假名,他们也不会真的拿照片去查证,更何况,我们俩现在这样子,只怕是亲爹亲妈都认不出。”

“听着你好像好专业。”

“我本来就很专业好不好?!”而且,幸好你刚刚忍住了没说出我们来踩点的事情,我刚刚一直就着急,害怕你说出来。一旦一说出来,我手里的证据全部会被销毁不说,估计真的就得以参与地下赌博的罪名给我们立案了,到时候叫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个社会,还没这么黑暗吧?”

“呵,这个社会远比你想象的要黑得多。你啊,就只适合呆在一群孩子身边,稍稍复杂一点的环境都能把你吞吃入腹,一点渣都不剩。”

“······那你这次新闻怎么办?不是也不能发了?”

“不是啊,一山更比一山高,等着吧,托你的福,我今天赚到大新闻了。嗳,话说,你刚刚在那种情况下怎么还记得拿走自己的钱,还给藏进缝在裤子里面的口袋?你······是拿了吧?”

许无忧点点头,把钱从内里裤子口袋掏出,除去被收走的六十块,这里还有一千块,是刚刚那局赢的钱。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条件反射吧,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的东西,还是得先拿到自己手上的。”

“得,又一个要钱不要命的。”唐宋无奈的摇摇头,两人愉快的拿着这钱去吃了顿好的。许无忧的受伤的手确诊只是软组织挫伤,加上一点皮外伤,买了药涂上,包扎好了又要恢复正常上班。果真如唐宋所说,她没有被查出来,而且浏览最近的新闻,一个名为“官员名表巨款出现地下赌场”的新闻出现在某些权威报纸上,听说新闻里提到的那个官员被革职查办了。许无忧觉得心里很痛快,情不自禁地就拍案叫好,结果用的却是那只伤了的手。一会儿,办公室里传来她的鬼哭狼嚎,震慑住了就在办公室旁边的正在上课的她们班。这次激动带了的后遗症就是她在给人讲题的时候,伤手一直不停的抖啊抖,抖得在一旁看的袁天亮都忍不住问了:“老师,你吸毒么?”

“啊?哦,我不吸毒,我就是,游戏打多了控制不住手抖,你不是也爱去网吧么,独抖抖不如众抖抖,来,大家一起抖。”

“······老师你······自己抖好了······”

许无忧任初二3班的班主任也是同时是3,4班的语文老师,二中依然是1班是精英班,这一届还没有教师子弟加入,只招收了一些底下地方的优质生源再组合一下,勉强凑出了一个精英班。年级上的不少老师还是许无忧从前的授业恩师,以致于她现在见着他们都还是一口一个某某老师的,改不了口。每年快放暑假的时候,二中就会举行夏季运动会。她们3班的总体成绩虽然不咋地,体育苗子还是挺多的,在这次运动会的所有学生项目快结束的时候分数已经遥遥领先,稳坐第一了。

学生项目之后就是老师项目,不过也就年级组接力赛和男子三千女子一千五百米跑,在单人项目中拿到名次的老师班上可获得加分,给第一名的老师班级总分加三十分,第二名的加二十分,第三名的加十分。据说,这个变态的规定是打二中招收了大部分年轻老师带班后才有的。换好了运动裤和T恤的许无忧此时就正站在女子一千五百米比赛的起跑线上,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却装作很有信心的样子朝她们班所在的阵营挥了挥手,全班都振臂高呼,好像她真是什么明星一样,一呼百应。其他老师们觉得她这样不过是哗众取宠,显现自己和学生关系处得好。和学生关系处得好有什么用,把学生成绩提上去才是真本事。

“嘭!”的一声枪响,许无忧抽的是第五道,总共就7个老师参加,她这道已经算偏的了,刚刚跑出去不远,弯道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好像是最后一名了。愧对自己的班级,只好抖擞了精神,双腿加把劲儿的往前奔,可以抢道的时候见前面总有三四个人挡住绕不过去,只好轻轻撞开了她们,超越了其中两个人,暂居倒数第三。跑道全长四百米,一千五百米有四圈多,她还才跑完一圈就有些气喘了。经过自己班级的时候还不忘挥挥手以示安慰,班上的同学们觉得许老师真是拼了她那条老命了在为班上守住这第一名。宣传委员本来还在组织班上同学写广播稿的,干脆直接拿了马克笔,撕了几页刚刚本来是要用来裁剪后写广播稿的纸,每张纸上都写了一个字,由一排的同学举起来,拼凑成一句话:许老师,全世界你最美丽!也不知道高度近视的她能不能看到。

跑到第三圈的时候,已经有两名老师弃权了,许无忧还在跑道上虚脱的坚持着,目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排在第几,感觉前面有人,后面也有人,差距不大。跑着跑着,一个两个声音从跑道外的下水道水泥板上传来。她抽空朝那边看了几眼,发现是袁天亮和几个参加完了自己的项目,还没换下运动服的班里同学,努力的朝他们笑笑。

“老师,你还扛得住吧?”一个同学焦急地问。

“还行,这是第几圈了?”

“已经进入第四圈了。”

“哦哦,那什么,我快不行了,如果没拿到名次,你们不会不给我买水和吧?”

“······许老师,你要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弃权吧,你现在这样子就像是落水狗。”

“呸!袁天亮,你出去了可别跟别人说我是你语文老师。”

“这有什么,我小学语文老师以前大学还是体育专业的呢。”

“······你离我远点。”许无忧觉得说话嗓子疼得厉害,大口的吸着气,跑着跑着,就没看见袁天亮了,问还在跟着她跑的学生有没有看见他,他们也说没有,好像刚刚跑着跑着就消失了。许无忧摇摇头,想骂他没良心,可刚刚第四圈已经跑完了,眼见着只剩最后一百米,咬咬牙,闭着眼睛背水一战,超越了前面的一人,极速冲过了终点都还不知道。还是旁边一个同学不停的跟在她后面企图拉住她,大声的喊:“老师,过了!过了!已经到终点了!”这才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刚刚的神力瞬间被抽走,腿一软就要扑倒在地上,前方忽然被一个阴影笼罩,稳妥的接住了她瘫软的身子,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扑鼻而来。

“刚见面就这样投怀送抱的,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呐。”

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嘱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云来娶我!许无忧看着他身后这漫天的火烧云,眼前的他也没有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云,可却让她想到了紫霞在死的时候对至尊宝说的那番话。眼下这么个状况,倒是和那片段有些地方相似。

“哇哇哇!老师你太厉害啦!居然是第一!”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许无忧转头看向说话的那人,正是刚刚陪着她一起跑的一个她的学生。

“哎,既然跑了第一,那我不要喝娃哈哈矿泉水可不可以啊?我想喝康师傅冰糖雪梨。啊,对了,袁天亮找到没有啊?”

“啊,老师,刚刚看到他了,他刚刚原来掉进下水道了,就是那水泥板上有块空的那里,幸好现在这个季节下水道里是干的。”

“······你代我我去慰问一下他。”

“好咧,那个,这个哥哥是谁啊?”学生好奇的看着许无忧旁边这个在给她做肌肉放松运动的男人。刚刚他们几个都做好了被许老师压死的准备了,也要接住她,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黑影先他们一步把她给截住了,忽然出现在残阳如血的夕照之下的男人,巍巍然如天神降临。

“哦,这个哥哥是你们的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