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您要的美式咖啡和提拉米苏,请您慢用。”许无忧把客人点的东西摆上餐桌,趁机瞄了一眼客人电脑上的时间,正好离她下班时间还有5分钟,拿着端盘进到员工更衣室。换好衣服后去二楼值班经理处打了卡,匆匆忙忙走出咖啡店,到旁边的小雨棚里推出自行车来,帅气的跨上自行车驶入公路上的车流。天气预报说今天G市是晴天,局部有阵雨,趁着红灯时间,抬头看了一眼刚刚飘到她头顶上的那一大朵乌云,把帽檐从脑后挪回来,小声咒骂着气象局的不靠谱。

此时恰逢下班放学高峰期,一个红灯比平时都要等的久,旁边公交车上的乘客们因为车内空间不足拥挤近乎贴着窗面对着她,那不满的神情像是在对她宣泄一样。总算等到绿灯了,可耳朵上分明感到有雨水坠落,不敢分神抬头看,只好骑着车继续前行,但敌不过乌云移动的速度,起初的一滴两滴逐渐变成水蓬头似的喷洒模式浇灌着她,都说是阵雨了,这一阵应该很快就会过去的吧。

匆忙感到蛋糕店的时候,店长见到她时的脸色正如她刚刚见到的乌云一般阴郁。她急急忙忙跟店长打了个招呼,跑进员工更衣室换上蛋糕店的制服,想把刚刚蓬松散开的头发扎起来,却发现戴在手腕上的皮筋找不着了,急中生智的拿了旁边桌上用来给客人打包外带包装盒的丝带把头发束好拨至脑后,戴上员工专用帽,换好鞋走到了大厅。下雨天蛋糕店的生意总是比晴天要好,所以她们这些做兼职的员工也会比往常要忙,可能是刚刚人手不够,而她又迟迟没有到位,所以店长的脸色才会那么差的吧。许无忧朝一个正欲挑选面包的中年妇女走去,稍稍整顿了脸部肌肉,摆出一个温良无害的模仿礼仪笑容,端着盘子拿起一个夹钳跟在妇女身后。

“您好,您可以用这个自行挑选您要的产品,这里有夹钳和盘子。”她把盘子和夹钳抵到妇女伸手可及处,妇女偏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问:“你们这里的面包都是今天生产的吗?”

“是的,都是师傅们刚刚烘焙出炉的,拿出来还能感受到热气呢。”说实话这里的面包大部分的确是当天生产的,但是也会有昨天生产的但是还没有销售出去的,一般到了下午这时候昨天的应该已经销完,中午负责上货的员工们会检查一遍,把不是当天产的面包下架处理。妇女听完后,从她手里接过夹钳夹了几个面包放到她端着的盘子里,又夹了一个面包出来,放在鼻下闻了闻又放进盘子里用夹钳戳开了看了看,当看到里面老化变硬的结构时,许无忧一眼就知道这个面包一定是昨天的了。面对妇人申讨的目光,她瞬时觉得羞愧。

“小姑娘,你刚刚不是说这里的面包都是新鲜的么?那这个你打算怎么解释?”

“不好意思,客人,这个面包是我们员工的疏忽,您挑这边的吧,这边的都是刚刚出炉的。”许无忧看了眼旁边那一列的面包,成色和形状都很新鲜,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妇人却并不想这样息事宁人,似要找店长理论,她情急之下被妇人身上的香水味给呛到,加上刚刚淋了雨又虽然换了衣服,但还是受了寒,不禁打了个喷嚏,已经很注意的把盘子挪开到了一个安全距离,却依然逃不过妇人的刁难,惊恐的看着她手里的盘子,大声嚷嚷到:“你们蛋糕店的服务态度就是这样的吗?我不过是说要去问问生产日期,你就把口水喷到我的面包上,你知道有多少细菌么?而且,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病?”

妇人的斥责终于引来了其他客人的注意,店长交代了旁边的店员几句就朝她们这里走来,没有询问事情的经过,而是一个劲儿的向客人赔礼道歉,并表示这里的员工都是拿到了健康证的,绝对没有什么传染疾病。和客人交涉了许久,终于才把那瘟神般的妇人送走,把她叫到一边训斥。

“你怎么搞的?今天迟到了不说还一直不在状态,一来就出了这么个事儿!”

“店长,对不起,刚刚打喷嚏是我没忍得住,但是货架上出现了昨天的囤货,这不是我的责任,我——”

“你什么?你还有理了!如果这种基本的矛盾都解决不了,出事了只是想着推卸责任我请你来做什么?所以说,你们这些大学生就是娇气,不成熟。”

许无忧本还想争辩几句,看着今天负责上货的同样是和她一起在这里做兼职的那个女生惶恐不安的贴着门框在偷偷听她这里的动静也就沉默了。既然都已经落难了,也就不要拉人下水了,下次吸取教训就是了。店长又数落了她几句就走出去了,等店长走远了,那个女生才惴惴不安的走进来问店长都跟她说了什么,说了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没有。她想说“店长说了什么你刚刚不是在外面的都听到了么干嘛还来问我?”但看着这小姑娘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不好指责她什么,只捡了些无关紧要的重点跟她说了,这年头,果然长得漂亮就是有优待。

这姑娘平时也没少犯错,但看在她乖巧可爱又善解人意,还时不时给店员们带些零食来,大家还都挺喜欢她的,对她的那些小错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店长也没有要处罚许无忧的意思,只是当面训斥了几句,后续工作还是正常进行,一般工作时间是到晚上九点,可今天生意好几乎全员都加班了,忙到晚上十点她才收工,换回了那套沤干了的衣服出了蛋糕店,外面已经没有再下雨,倒是刮起了阵阵狂风,吹得她头有些疼。

坐到学校旁边的小吃一条街的一个面摊吃面,热心的老板见是熟客,特地多给加了一个虎皮蛋,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刚刚被风吹得麻痹冷冻了的大脑此刻受到了这股热气的熏陶,眼泪一滴两滴就掉进了碗里,她赶紧用手抹掉,大口吃起面来。旁边的小情侣们正在你一口我一口的上演着烂俗爱情喜剧,许无忧的手机这时在包里震得激烈,她掏出来的时候恰好停止震动,一看,有五六个未接来电,两个是来自室友的,其余的都是来自爸爸,给爸爸拨了一个回去,那边几乎是立马就接了起来。

“无忧啊,今天怎么没接电话?我给你打了好几个呢,你妈妈一直催着我不停给你打,还担心你不要出什么事。”

“既然担心,妈妈为什么不自己给我打?”许无忧的问话成功让爸爸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苦笑了声,不孝女儿许无忧,填报志愿的时候擅自改了最后的志愿,跑到这距离家天远地远的地方来读这个不好不坏的学校而放弃了妈妈给安排的一流学府,当初久经劝阻不肯回去,被妈妈一气之下逐出家门,可这一年来的学费还是靠爸爸偷偷打给她的,这样的女儿还有什么资格这样质问父母?

“爸爸,妈妈在你旁边吧?刚刚那是我故意说给她的听的,这么久不给我打电话,每次都指派你给我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她每次都在旁边偷听,真是太让我生气了,都没有让我听听她的声音。”

“呀,许无忧!你还有什么脸面好意思说要听我的声音,等你老妈我哪一天被你气死,你信不信我都不让你看见我尸体,不用你为我披麻戴孝!”

许无忧听见电话那头爸爸正在训斥妈妈刚刚激烈的言辞,爸爸好心安慰了她几句就急急把电话挂了,她保持着刚刚听电话的姿势很久很久,久到面前的那碗面都凉了,才起身付了钱走回学校。为了供她在国光读书,家里其实欠了不少外债,那时被父母呵护在象牙塔里的她难道还等待着父母再把她弄进一流的学府,在那样的大都市过着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生活,被一个个甜蜜的谎言欺骗,自欺欺人的拽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死死不放,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不是不能吃苦,只是不愿让他们看见,他们不会舍得她吃苦。在外地,吃再多的苦她也能一个人默默承受。如果让爸妈知道促使她当初做出那样决定的是一个小男孩,而那个小男孩的家庭和自己的家庭还牵扯了这么多关系,他们应该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吧。

“小五啊!力拔!你可算回来啦!刚刚你不在,我们寝室飞进来一个不明外来物种,吓得人家花容失色。”室友大姐童钰捂着自己的胸口作惊吓状,对面床的“四凤儿”阮景凤一个海绵宝宝的抱枕飞来,把童钰砸倒在床,抱枕差点着地,被许无忧稳稳接在手里,默契的丢还给了阮景凤。

“什么不明外来物种?小五你别听她瞎说,这人没见识,蟑螂都不认识。”寝室老三罗丹提着两瓶热水回来就给许无忧解释刚刚寝室发生了小规模的动乱的缘由。许无忧无奈的把包放到桌上,提起洗漱池旁边的两个热水瓶,问:“三三,我们这层还有热水打么?”

“劝你别去,这时候热水已经间歇性供应了,我刚刚这两瓶水打了足足二十多分钟!你要是想洗澡的话,就去澡堂吧,澡堂一直营业到晚上十二点。”罗丹好心提醒她。

“哦,那行,我还是去澡堂吧,实在是要洗澡了,身上淋了雨有点不舒服。”

“唉,我说,小五啊,你下次就别兼职到这么晚了,跟你们店长说说呗,一个女孩子家的还给排班到晚上,这多不安全。”寝室老二朱莎叹气,不知道这个孩子干嘛这么辛苦,兼了几份职,几乎没有周末可言。她从来也不跟寝室里的室友说起自己的家庭,她们都觉得她家里的环境可能很糟糕,到了难以启齿的地步,为了保护她脆弱的自尊心,她们也从不开口过问,可还是心疼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