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刘仁恩要去偷袭,杨素连连摆手,道:“那秦嶷用兵成精,岂会懈怠半分?”

刘仁恩道:“不然。秦嶷自然深沉干练,但那陈兵有几个会将这事放在心上?秦嶷介时无法调动军士,就好像一个三岁顽童身边有银钱万贯,有钱却不知道如何去用。我想,今夜必有斩获!”

杨素点了点头,道:“好,就允许你领一万步兵,再加上三千铁骑,本帅可算是下了血本了!你要记住,直攻北门,莫攻南门。由北门入为上等!”

刘仁恩疑道:“确是为何?”

杨素道:“我军兵驻湘州城北,若依常理,必然是以城北的守军居多。然用兵之道,虚实相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北门真冲我大军,必以军士守北城不错,但如此以来,南城空虚。所以他必然料定我们走南门。所以真正守将必在南门,而北门不过虚张声势,明白了?”

刘仁恩点了点头,接过将令,出门去了。

杨素断然的吐了一口气,暗道:“只愿真如我所猜测的。卫王,你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人啊!”他看着帐口远处所对着的湘州城,心里突然勒紧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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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州刺史府,灯火通明。大堂上灯火摇曳,陈叔慎以及秦嶷等人听着陈正理做这战情损失报告:“今日一战,我方折弓箭手四十八名,伤一百二十一人。骑兵折一百四十四人,伤一百八十五人。马匹损失一百二十多匹,伤六十。而重创隋军,掠得完好马匹四百七十七匹,兵刃弓箭不计其数。实是数十年来从所未有的大捷啊。”

陈叔慎很是高兴,忙向秦嶷一揖,道:“秦兄高见,叔慎万分钦佩!”

秦嶷“哪里,哪里”的推辞的一番,转身对陈正理道:“牺牲的将士们可列的清楚,埋葬好了,他们的家属也通知了?”

陈正理点头道:“已经清楚了,能通知到的也通知了。”

秦嶷道:“那便好。”待陈正理退下坐好,秦嶷方一正脸色,道:“秦嶷统领湘州众军不足十日,但大家却让我看到了我们陈国的骨气。今日大捷,重不在我,而在诸位!我秦嶷,敬大家一杯!”说罢将自己桌案上的美酒一饮而尽。

”秦大侠客气了!”众人齐齐说道。

秦嶷微微一笑,又向陈正理问道:“侯爷,北城门那里可安排的妥当?”

陈正理将杯中酒缓缓咽下,道:“放心吧。我们只待要去关门打狗了!”

秦嶷笑道:“好!借侯爷吉言。诸位,不如一同去再将隋军杀个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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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恩所率领的一万三千精兵已经来到了城外。

远远的听见湘州城内传来的阵阵欢呼,刘仁恩“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暗自说道:“别高兴得太早,今晚便让你们乐极生悲!”

一万三千大军,人衔枚,马裹蹄,就连兵器也用布条包裹了。大军就好似是暗潮一样悄无声息的向前涌进。

到了城墙之下,依旧是一片死寂。刘仁恩右手一挥,立刻从军中走出几个斜挂腰刀,手提弓箭,神情剽悍的汉子。刘仁恩又是右手一挥,那十几个汉子便一起上前,搭箭弯弓,朝着城墙上的十几个哨卫射去。

这本是月末,故而月亮只有一个细弧,天地之间一片惨淡,正是偷袭劫营的好时机。而北城城下又如同山阴一般幽寂。正是那十几个箭手藏身的绝佳之处。而那城墙之上的哨卫却一直是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打着瞌睡。

城下十几个箭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各自点了点头,将指间紧夹的羽箭送了出去。只听见“嗖,嗖”几声,城墙上的十几名哨卫便齐齐被射中脖颈,一一倒地而亡,连一声呼喊也没能发出。

刘仁恩十分满意。因为那十几个箭手是他一手培养的亲兵。而所用的羽箭也不一般,箭头上喂满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一擦破皮肤,那剧毒便顷刻入体。而如今也是直接射入哨卫的脖颈咽喉,断然让他们叫不出声。

十几个箭手回头看了看刘仁恩,刘仁恩点了点头,那十几个箭手便一起从腰间扯出一只只栓有长绳的精钢飞抓。将飞抓抡圆,悠悠的抛上了城墙。然后十几人便手扯长绳,脚蹬城墙,一起爬上了城墙。

在城墙上落脚之后,十余人四下里一看,果然只见北城一片寂静,除了那几个被射死的哨卫的尸体外,别无他物。反倒是城南一片灯火通明。十几个箭手中为首的那人点了点头,霍然转过身来,从怀中扯出一面小旗,探出身来,向城下的刘仁恩左右摇摆的挥舞了几下。他背对着城楼上的灯笼,故而刘仁恩虽看不清他的面孔,却看的清他的动作。

刘仁恩看到旗语,会心一笑,暗道:“果不出元帅之所料,北城果然空虚!”便将长刀一举,示意城上的箭手按原计划行进。

十几个箭手绕到城楼边上,顺台阶下了城楼,又一路接连暗杀了二十多名倚靠着城墙的陈兵,甚至有几个手中还抱着酒坛。那十几个箭手连连摇头叹息,暗道:“南陈灭亡如此之素,倒也不是偶然。”但是时间紧迫,也不容他们多想,十几人纷纷走到城门后,其中四人合力将闩门的“拒龙木”抬起,丢到了一边。然后再来八个人一起将城门打开了。

刘仁恩见城门一开,不禁大喜,暗道:“好,总算一雪前耻!”然后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三千骑兵紧随其后。等那三千骑兵如洪水入泽般的进去城后,杀伐之声便立即爆发了出来。

角落里却又惊起了许多陈兵,那些陈兵一见隋军入城,有携如此磅礴气势,一个个的连刀枪也拿不稳了,只是一味地大喊:“隋军入关了!”然后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而去。

刘仁恩奔在部伍前列,看着那些慌不择路只是一味往小胡同钻的陈兵,突然想起了白天自己也曾被陈兵追杀之事,心中的一把无名业火蓦地里熊熊烧起,只听见他大喝一声:“且放下弓箭,诸位与我共手刃此处陈贼!”说罢,便擎刀引大军向那些逃窜的陈兵追去。

陈兵逃窜的地方似乎越来越窄了,这里似乎是个高高窄窄的胡同。

刘仁恩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郁结。就在这时,在刘仁恩前方十丈左右的地方,一道闸门以肉眼可察的速度缓缓坠了下来。而那些逃跑的陈兵,则已经全部躲到闸门后面了。

“中计了!”刘仁恩将马一提,勒马高呼:“大家快撤!”可就当他刚刚转过身来,却看见自己的身后的将士已经有不少人倒在地上,马上。倒下的隋军将士们,身上的羽箭还在微微颤抖着。

只听见那窄窄的胡同上一人朗声笑道:“秦大哥,上一次我们可就是在这里射杀了庞晖以及他的五千军士,却不想今日在此又是一波!”

刘仁恩只觉一股凉意从头凉到脚后跟,脸皮一白,心想:“惨了,这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只怕我与庞兄一起,在这地方成了箭下之鬼了!罢了,却不如自行了断,免受了这万箭穿身之苦!”想罢,便将手中长刀弃了,拔出腰刀往脖颈抹去。

正在这时,只听见“咻”的一声,一杆长箭已经将破空而至,“叮”的一声,打在刘仁恩的腰刀刀叶上,竟然将刘仁恩手中的腰刀撞飞了出去。刘仁恩抬头一看,却只见一大汉一足踏墙,手扣弓弦,正向他邪邪的笑着。

这笑容是那么的诡异!

刘仁恩惨叫:“秦嶷!”

秦嶷脸上的笑容一僵,双目闪出一番嗜血的杀气。随后,一杆三尺七寸长的大羽长箭便破空而至,直直的钉在刘仁恩的右肩胛骨上。

“啊!”刘仁恩惨叫一声,随即便伏在马上昏死过去。他座下的骏马倒是匹好马。听得主人痛呼,知道主人受了重伤,便自己转过身来,奋开四蹄,往城外闯去。

这时,刘仁恩的一万步兵正要入城,却听见城内那杀喊连天的声音不断传来。正惶急中,却看见刘仁恩的马驼着受伤的刘仁恩从城中窜了出来。

一员小将连忙抢上,手扯缰绳,想把那匹骏马硬生生的拦了下来。那马受他一勒,大是吃痛,于是登时人立而起。小将非但没有拦住马匹骏马,反而将刘仁恩从马上跌了下来。

小将眼疾手快,连忙将刘仁恩接住,这才发现刘仁恩的右肩被一箭射了个透,流血不止,但却不敢把箭拔出来。刘仁恩一跌惊醒,望着面前的小将,牙关紧咬,断断续续的说道:“文通,快,快撤,城内,埋伏……”说罢又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那小将也急了,连忙高呼道:“将军有令,速速撤兵回营!”他怕马上颠簸,震开刘仁恩的伤口,便索性把刘仁恩负在背上,自行往北方大营逃去。

正跑着,却又听见身旁一阵呼啸。一众隋军左右一看,却是两队陈军骑兵从两翼杀来。又是一番混战。而陈兵以骑兵对阵隋军的步兵,杀了个不亦乐乎。

不知刘仁恩可脱的一命,后文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