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这可是你做得这批胚画?”坊都指着一批烧好的瓷胚问道。

范铭望了坊都一眼,低头仔细的逐个看了一遍,确认了这确实是自己画的之后,点头道:“坊都,这是我做的!”

“这批瓷活砸了!”坊都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愈发的黑了起来,“这是砸在咱家的工坊,这事得有人担起责事来!”

范铭心中一沉,知道不该来的还是终于来了,瓷活砸了的意思就是买家对这批的瓷活不满意,拒绝收货,但这坊都为什么会单单把自己叫过来了呢?

脑中思绪急转,一般瓷活的工序有十几道工序,坊都大张旗鼓的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训自己,明摆着是有人授意,坊都自己绝不会这么手狠,毕竟自己也算是曹户长的人,难道是陈耆长?从今天早上陈耆长来过坊间两趟就不能排除他的可能,但或者也可能是曹户长早就设计好的圈套,让他来顶缸?不然自己也不会突然间踩了狗屎一般就能够坐到匠师这个位置来,似乎都有可能,但到底是谁要害自己?

就在他脑中胡思乱想的当儿,坊都已经将整个工坊的工匠集合了起来,指着前面的一堆瓷活道:“坊间的规矩,咱匠户不出师不上工,你没跟过师傅,如今却上了工,当初我就不想让你进咱家的工坊,是碍在户长的面子,如今这批瓷活砸了,你可得担起责任来。”

“坊都,我问问这批瓷活到底是砸在哪儿了?”范铭自信自己在胚画上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只不过其中有几个瓷活上他结合了一些现代工笔画的技巧,饰绘过的这几个瓷坯与其他画匠有着迥然不同的风格,摆在一堆成品的胚画中显得格外突出。

“你还问我是砸在哪儿了!”坊都重重的哼了一声,一双小眼睛下的白胡子一颤一颤,指着地上的这批瓷胚怒骂道:“你自个瞅瞅,这几个胚画是正经的胚画么,这是仕女么,我看是勾栏坊里的小姐。”

“哈哈...”坊都的话刚一出口周围的匠师齐齐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来,一时间笑声将窑少的力工都赶来看热闹。

范铭脸颊一热,大概知道这问题出在哪里了,他在画仕女图的时候只是按照后世思维将线条突出了一点,人物画法则采用了刚硬一点的线条,而其他的花鸟鱼虫则用夸张性的手法稍稍的改动了一下,使其变得更为活波和生动,在画其他的但这对严谨、讲究工整对仗的匠人来说却是一种离经叛道的行为,但这绝对不是这批瓷活买卖搞砸的原因,这其中肯定有些什么不知道的东西。

“范五,这我可保不了你了,今次是三夫人亲自追究

的事情,就算是户长也帮不到你,你就回去等着处置吧!”

在一众匠人的注视下,范铭拾起自己唯一的一条平时用来擦汗的汗巾子走出了工坊,临走出十几米米远的距离,他蓦然的又听到一阵杂乱的叫嚷声,转头一看,心中顿时一酸,原来却是三屯子也被赶了出来。

转过身来,将三屯子从泥泞的地上拉了起来,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师傅,咱们这是做错什么了?”三屯子仰起头望着范铭,那黑亮的眼眸中充满了不解。

范铭装作没事的说道:“没啥,就让咱歇几天,过几天咱再回来上工。”

“真的?”三屯认真的问道。

“师傅什么时候骗过你!”范铭心中在努力想要笑,但这一团乱麻又怎么能笑的出来,用力的摸了摸的三屯的的头,“先回家去帮你娘干几天活,到时候上工我去叫你。”

“那师傅你要记得来叫!”三屯站起身来,一遛小跑着消失在视线中。

三屯那双期待的眼睛在范铭的心中久久不能消去,他不由的一阵苦笑,看来这次是在骗人偏己了,望了望天色,还没到午晌,但却又不能回家,这时候回家范秦氏还指不定又要担心了起来,漫无目的的走着,路过曹府,他正寻思着是不是要去找找曹户长,曹府的灶头婆子林婶正从后门出来洗菜,顺嘴提起曹户长正在随着三夫人去别村收佃租去了,而且香雪儿也跟着去了,他也只能压下了胸中的那股冲动往家中走去,这事只有等明天再说了。

赶到家中的那一刻他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平常的时候杨秦氏不是在外面忙活着鸡就是忙活织线,今天却是坐在炕上满脸的愁容一声不吭,而张婉儿也同时陪坐在身旁,见范铭进来也只是稍稍的动了动身子,依旧没有说话。

“娘,出啥事了吗?”范铭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范秦氏依旧愁容满面,陪在一旁的张婉儿小声说道:“今天早上我去织造坊,坊都说往后让咱家不要再去领活了。”

范铭眉头凝结了起来,这陈耆长是要赶尽杀绝啊!

“五郎,你说说,咱家是遭了什么罪了,好不容易安稳了下来,这...这又出了妖蛾子了!”范秦氏满脸的不忿,突然又醒悟了过来,问道:“五郎,你这时候咋回来了?”

“这两天窑上事不多,放几天工!”范铭强撑着笑了笑,这个时候也只能将自己被停工的事情隐瞒了下来,省的家中更为担心,“娘,放心吧,这家里还有我呢,织造厂不让接活就不结活,咱在家一样做其他的活计。”

翻开了书本,看着那充满韵味的方块字,他那颗浮躁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开始思考起整个事情背后隐藏的一些东西和解决之道来。

想了一下午的时间,虽然没有能够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也总算被他想出一些东西来,这事情的根本解决之道其实完全不在曹户长和陈耆长的身上,而还是在于那几个画风特异的瓷胚,虽然这几幅画和主流的瓷活有很大的区别,但这并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不会喜欢,只要有人喜欢,就意味着所有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不存在了。

想通了这点,范铭的心情一下子便开阔了起来,先前的抑郁感一扫而空,一个跳步站了起来,兴奋得踱了两步。

他想到的第一个方法是直接去找香雪儿,这是他想到的一种最稳妥的方法,也是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香雪是那个三夫人的贴身丫环,而且经常随三夫人在应天府出走,也就相当于总裁助理,只要让她在应天府交货的时候,给商家推推,免费商家试着摆出一个样品去卖一卖,应该不会有什么难度,在后世这种方式叫做预销售,产品就叫做概念产品,最主要的是可以完全避开曹户长和陈耆长之间的冲突,但缺点就是施行的时间太长,等香雪儿回到应天府,再等市场反馈,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自己的这个脆弱家庭是绝对承受不了的。

他想到的第二种方案还是要先通过香雪儿,把楚曹户长以及陈耆长的祖宗十八代都弄清楚,从他们的性格、习性方面着手,以毒攻毒,直接将曹户长或者陈耆长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弄翻,自己的事情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这样比较起来,相对于陈良这个地头蛇来说反倒是曹户长容易下手,如果能够知道这一年间曹户长的账务往来,这应该也没有太大的难度,现在没人知道他和香雪儿的关系,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但昨天他刚刚拒绝了香雪儿,她会不会愿不愿帮自己呢?

想了半天范铭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能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一个丫头的身上,有些事情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得好,万一事情败露了,只会激起更大的反击,只要家人都没病没灾的,大不了到时候去佃几亩地种,也总还能在清河乡呆下去,但目前却还不是他动弹的时候,毕竟他的目标是在外面的广阔世界,倒不如趁着这几天有空,好好的将学习上的事情补一补,这些天倒是落下不少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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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