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行馆位于应天府城郊一处风景优美的山庄,面水而背山,占地近十亩,是一处非常好的纳凉避暑之处,不仅沈家如此,不少王孙巨贾都在此地附近都置有行馆,此地每当盛节之时,就云雾缭绕,加上气候适宜,片片花林将景色衬托得有如仙境一般,实在是一个兴聚文会的好地方。

从外观上来看,沈家也在这园林别景花了不少的功夫,在整修上不惜工本,这美景可不单单是自然就能生长得出来的,随着车马一路里走,于秋花及鸟鸣清音声中,范铭不禁油然生出几分向往之心,这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挥霍得起的。

跟眼前这个园林境地比起来,自家那宅子只能算是乡下人住的地方了,想来这个时代的人要比后世懂得享受,起码知道回归自然,生活是讲究质量的,想想以前看到的一些苏州园林的一些建筑构思,若是自己将来也能置办一处这样的宅子,定要将这些设计都一一引入其中,将大气磅礴与小巧精致融合一体,携家中美娇娘悠游其间,这该有多么的惬意!

到了沈家园林门口,范铭豁然发现已经停了不少的车马,而且那些车马看上去都是锦披华盖,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下了车马,吩咐小七在外面等着,范铭径自上前将怀中的请柬递给门房。

索性范铭相貌不凡,加上一身装扮还算华丽,那门房用一种狐疑的眼神扫了范铭一眼,便招呼一个小厮领着范铭进去。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林间小径直入到了园林深处。不一时的功夫,范铭就见到了一个诺大的广庭,这个庭应该就是此次文会的场地了。

远远的一处诺大亭阁豁然处于湖心处,其源头当是自汴水引入的碧水静湖,山亭式样的平台巧妙的建在湖心中几块突出的岩石上,其时正值初秋,湖中莲花并未凋谢尽毕,且莲蓬正当熟实结子,好一派清逸而又丰实的景象,美景之下实是别有一番滋味。

在范铭正打量当下情形的同时,身旁的小厮同他告了声罪便就径自退了回去,以示他可自行行事。

既来之则安之,时间尚早,范铭也没有发现沈文伦的身影,索性寻了一个靠湖边的位置静心感受起这雅致亭阁的不凡之处来,这园林虽然处在山脚之处,但却让人有种身处深山的感觉,烟雨蒙蒙,对了,就是烟雨蒙蒙,这种如梦如幻的情景他还只是曾经在黄山之巅看到过,不得不说这座园林的设计者当真是位大师级的高手。

看那烟雨中荷花尽情的绽放它的美丽,范铭一时心有所感,轻吟道:“芙蓉出水半分媚,烟雨蒙蒙姿万千。”

“半分媚,姿万千,妙啊!”

范铭转过头一看,几位年轻文士正朝他的走了过来来,显然是因听见他刚才的吟诵而来,不由尴尬一笑,抱拳道:“小子有感而发,胡乱吟诵,兄台见笑了。”

其中身量稍高的一位文士抬手回礼,“鄙人李子建,是为州府曹掾官,这几位也是同是州府同僚,小兄面相颇生,不知高姓大名?在何处高就?”

范铭心中一动,这一般来说安抚使都由一府知府兼任,而安抚使下设有管军的幕职官和管地方事务的曹掾官,这曹掾官虽然是闲差,但却也好歹也是正经的吃皇粮的从八品官员,想不到这一下就遇到几个,而且这好像还只是一些‘小鱼小虾’的,看来这沈家还真是不一般,这道:“鄙人范铭,现为应天书院学生。”

那人一听,脸上稍稍有些失望,随即又恢复了过来,毕竟能来这里参加文会的多少都有些背景,更何况还是应天书院的学子,将来说不定就飞黄腾达了,当即笑颜道:“范小兄文采不凡,难怪能得沈小公子的赏识,往后前程不可限量啊!”

“李兄客气了,小子只不过一清贫学子罢了!”范铭谦逊的抱了抱拳,刚才也只是有感而发,自己的底子自己清楚,在他自己看来刚才那句也算不得什么惊世绝句,或许这几人到这里来的目的也本就是想要攀附一些关系而已。

李子建显然也是对范铭兴趣缺缺,相互寒暄了几句之后,正当主家簇拥着两位贵客前来,只听李子建不由一声轻呼,“这不是理学大儒张载么,想不到沈家连这位都能请来!”

其他两人也连接着惊叹不止,范铭顺着几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位清矍文士在数人的簇拥之下翩然而来,沈文伦赫然也跟在其中,这张载他倒是有点印象,北宋大儒,哲学家,理学创始人之一,理学支脉“关学”创始人,其人“少喜谈兵”而向当时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主持西北防务的范仲淹上书《边议九条》,陈述自己的见解和意见,打算联合焦演(郴县人,精兵述)组织民团去夺回被西夏侵占的洮西失地,为国家建功立业,博取功名。

后来范仲淹在延州军府召见了这位志趣不凡的儒生,劝他道:“儒家自有名教,何事于兵。”意思是说你作为儒生,一定可成大器,不须去研究军事,而勉励他去读《中庸》,在儒学上下功夫。张载听从了范的劝告,回家刻苦攻读《中庸》,仍感不满意。于是遍读佛学、道家之书,觉得这些书籍都不能实现自己的宏伟抱负,又回到儒家学说上来,经过十多年的攻读,终于悟出了儒、佛、道互补,互相联系的道理,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学说体系。

这位张载最有名的是因为他是后世创建‘名声昭著’的《程朱理学》的二程的表叔。本来对这张载也没什么恶意,但对于这将中华思想带向一个岔道的程朱理学却是深痛恶绝,程朱理学可谓是极大的禁锢了后世的人的思想和行为,而后朝陷入了一个不断倒退轮回的怪圈,这二程的程朱理学有着非常大的关系。

恨屋及乌,以至于这张大学士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也落到了谷底,只听身旁一幕职官又问道:“张学士身后哪人是谁,仿佛有些眼熟啊?”

另一人便接话道:“那人不正式新调任到州衙的录事参军冯正言冯大人么?他怎么也来了。”

冯正言!范铭心中一怔,冯正言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在楚丘县衙的时候他就时常从一

些老县衙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这不正是卜县丞的后台在宋州任录事参军的妻弟么,他何时调任到应天府来了?

这可是一个不好的兆头啊!

正当范铭心有所虑之际,这亭阁中却已经是随着主家的到来,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人流便就多了起来,经这李子建相认之下,这其中仿佛包括了应天府大多数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一片刻的时间,彼此相熟的文客已与先来参加文会地故旧们寒暄上了,随之而来流水般来一水捧着托盘的清秀女使,将各席各宴都摆上了酒水果点,紧接着隔壁的廊坊间又摆上了一堂乐坊丝弦管乐,有几个歌声侬软的小娘在唱着充满韵味的词曲,这一切的流程就有如同后世的名流Party一般,这沈家果然好气派。

这么相互寒暄了一番,沈文伦也终于是发现了范铭出现,走到范铭的面前,脸上依旧是带着那标志性的淡然冷面,道:“你很守信!”

范铭笑了笑,“沈大公子相邀,怎敢不守信!”

“你说笑了。”面对范铭的调侃,沈文伦就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点头道:“随我来,我同你引荐一些名士。”

范铭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沈文伦竟然对自己如此之‘友善’,就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莫不是昏了头吧,带着一丝的惴惴不安随着沈文伦同这应天府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一介绍、寒暄着,不过这沈文伦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就仿佛人家欠了他不少钱一般。这反倒是让被引见的范铭很是尴尬,只能是不住抱拳赔笑。

被引见的士人不少是熟识沈文伦之人,也都各自在心中狐疑不已,这沈文伦素以不近人情著称,想不到他也能做出为人引见之举,但碍于沈家的关系,这些文客还是不得不同范铭寒暄起来,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有个好处,不少人都记住了范铭这头一个被‘冷面僵尸’主动引见的英挺青年。

寒暄地过程中,范铭听这些先来地文士们正津津乐道的就是一个话题,就是冯正言从汴京述职之际特地从东京名妓馆请来了一名相貌、歌艺俱佳的名妓,而且听说这妓家平日一般都不随便出阁,也不知道这冯大人是凭借什么手段将她请来了。

在感叹之余又不免谈到这妓家的相貌、身形之类的男人之间的话题,闲话到这里时,众文士都是会心一笑,不过那一众文士们那面上的笑容中带着些许暖昧的味道...

范铭对于这番闲话也只是间或的听那么一耳,虽说对这些男人间的话题他倒不是有什么排斥,但眼下实在也不是时候,随着人越来越多,约莫间差不多将近有四五十人之际的时候,这文会终究是要开始了,沈文伦这个主家人的当然也要应列就位,范铭也挨着李子建几人找了个位置席地而坐了下来,等待着这正式场面的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