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不走,你快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艾乐乐将陈昕推出门。今天晚上,又是她一个人待在公司,因为公司在居民区,到了晚上就会亮起家庭那种特有的昏黄灯火。艾乐乐打开前段时间唐义送来的音响,将声音开大,把自己浸在黑夜中,安静地看着窗外。

陈昕开到半路,接到唐义的电话:"快下雨了,你带伞了吗?我在餐厅等你。"

"放心,后备箱有。"陈昕挂了电话,满脸甜蜜。她并不是没有被男人心疼过,不过那多是青春貌美的时候,那时二十出头,有着无敌的水嫩皮肤和飘逸的秀发,被男人捧在手心地爱,但没有一个人能像唐义这样长久、细致。

恋爱和结婚的选择,真的不是一回事,恋爱可以很神圣、很堕落、很疯狂、很受伤,但婚姻一定要平平和和,唐义正是这样平和的男人。

下一个路口拐弯,就可以见到唐义了。手机再次响起,陈昕接了电话,刚想说"别催了,我就到了",电话那头却传来一句陌生的"喂,是陈昕吗?"

声音并不陌生,只是太久没有听见,让陈昕有些意外。

"是,我是。"

"陈昕,我是陆迷,现在在杭州,有空一起吃饭吗?"

陈昕一时没反应过来,尽管她那样熟悉那个声音的主人。她慌乱地答应着:"是吗,你,你回来了?"

陆迷走的时候,对陈昕说,这辈子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相信女人,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他和陈昕再没有任何瓜葛。那是一个男人耗尽尊严后最后的呼喊。

"不方便的话算了。"

"不,方便的,你在哪里?"陈昕的手在方向盘上微微颤抖着,肩膀也有些不听使唤。

六年,他可以在六年的时间内杳无音讯,消失得干脆利落,也能在六年后突然回来。

陈昕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换,无论别人给她推荐过多少新的靓号,甚至有人要免费送,她还是一直用着当初在大一时办理的动感地带的号码,尾数带"4",而且非常难记,倘若陆迷把这个号码删除,就会丢掉寻找她的唯一的线索。

她把手机设置成静音,快速地驶向陆迷的方向。这个名字在心中默念了多少个日夜,这份愧疚在心中埋藏了很久很久,陈昕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下车的时候,觉得整个人是飘的,像一棵无根的草。

到底是幸福还是灾难

陈昕上楼梯的时候,走得很缓慢,她是那么想见到楼梯尽头的那个男人,又怕见到之后一切都翻天覆地到无法接受。

刚刚踏进大厅,陈昕就一眼看见了靠窗坐着的陆迷。陈昕走过去,每走一步都觉得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陆迷正在翻阅一本杂志。

看见陈昕,他把杂志放到一边,说:"坐吧,我可饿了,要不我们先点餐?"

陈昕点点头,陆迷毫不客气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说:"和凌子比起来,似乎老了许多啊。"

"嗯?"她并不明白陆迷为什么会忽然提起凌子。

"我没记错的话,凌子和你是一个寝室的吧?"陆迷将杂志推到她面前,里面有凌子的专访,凌子穿着深V的墨绿色礼服,头发松散地挽到脑后,俨然一个富家太太的样子。

"她现在发展得的确不错。"

"你呢?你还好吗?"

陈昕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似乎是久别重逢后必问的问题。

"我还好吗?这些年我过得怎样?"陈昕问自己,假如当初选择陆迷,她现在会不会拥有一个平凡的家庭,安静地过小日子?

可是,生活哪里有那么多的假如?生命从来没有预演,错过就是错过。

"就那样吧。"她轻轻地说,这似乎是这个问题最不痛不痒的回答,不会泄露过多的情绪,也不会引起追问。

"我倒觉得你变了不少。"陆迷点了餐,吩咐服务员赶紧上菜。

"是吗?哪里变了?"依旧想从陆迷的嘴中听到有关自己的描述。

"成熟了,你不知道你以前穿得有多性感,让多少男人倾倒。"这句话明显是在挑衅,是在贬低。

这一天在陈昕的心里已经盼了许多年,当它到来的时候,她仍然有些猝不及防。

"艾乐乐还好吗?就是你们寝室里最爱笑的那个女孩。"

"她也挺好的。"

"看来大家都不错,我也挺好。呵呵。"陆迷终于说到自己。

陈昕已经不再说话,此刻她只想静静地聆听,听听他在这段消失的岁月里,到底有过什么样的故事。

"虽然吃了一些苦,拜你所赐,一直没放弃希望,如今也不是很差。"陆迷盯着陈昕的眼睛,这是他惯用的招数。从前在大学,他说话的时候,也总是习惯盯着眼睛,他说和一个人相处久了,只要看他的眼睛,就能一眼看出他是不是在说谎。

陈昕,真的对陆迷说过很多次谎,那些在不同的男人怀中流连的岁月,陆迷一次次原谅她,直到那个开着凌志跑车的男人告诉陆迷,陈昕要为他生孩子,他可以给他一笔精神损失费。

陈昕的手机调成了静音,她并不知道唐义左等右等没等到她,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匆匆地跑下楼,满大街地找她,那个男人,哭丧着脸,在十月傍晚依旧闷热的城市街道,一次次地寻找她的身影。

吃饭的时候,有一点点拘谨,可是能够再次看到陆迷,已经是万幸了。她只是默默地咀嚼,听着他说话。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当初背负了多少痛苦,在另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他从最基层的销售员做起,每天晚上听着《羊皮卷的故事》入睡。

在来见陆迷之前,陈昕就料到陆迷现在的状况不会太差,她了解陆迷。她已经作好被羞辱的准备,就算被陆迷数落得一文不值,也是当初自己种下的恶果。

她吃几口饭,看一眼陆迷,心微微发颤。再仔细看这张脸,她才发现熙熙长得真的很像陆迷,无论是眉眼,还是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唇,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真想嘲笑自己,狠狠地嘲笑。

说完饭的时候,陆迷提议去他住的宾馆休息。陈昕莫名其妙地就跟在他的后面,像许多年前一样,打完球的陆迷从操场走向食堂,她就乖乖地跟在身后。陆迷比陈昕高了大半个头,当时在学校里,他们是公认的一对般配指数最高的情侣。

关上门,陆迷的手就游移过来,在陈昕的背上来回地磨蹭着。陈昕不敢呼吸,也不敢说话,只是站着。陆迷的呼吸却很是急促,几乎是带着泄愤的意味,他一把扯掉陈昕的衣服。

陈昕站在他的面前,宛如一具雕塑。她知道自己今天在这个男人的心中,必定也是卑微到了尘埃里,还不如一粒尘土重要。

可是她,仍然需要这种感觉,身体需要,心灵需要,浑身每一个细胞都需要。

陆迷在陈昕的怀里哭了,和之前在餐厅时的骄傲不同,他越哭越大声,像个孩子那样肆无忌惮。

能让一个男人在你面前哭,到底是幸福还是灾难?陈昕望着天花板,浑身麻木,失去了知觉。

爱情面前,一切疯狂都有正当理由

唐义已经找了整整大半个晚上,他怎么也不明白,在电话里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陈昕,为什么会忽然消失。他害怕陈昕出事,开着车在街上瞎找一圈无果后,想到了打艾乐乐的电话。

"我该不该报警?陈昕一定是出事了。"唐义到陈昕的住处,哄熙熙睡着,发现陈昕彻夜未回,他已经决定报警,但现在陈昕失踪还未满四十八小时。

"你先等等,昕儿的手机没关机,她一定临时有事,不会出事的。"艾乐乐的心中隐隐有不安的预感,但以她对陈昕的了解,她知道她肯定平安。

"怎么可能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家?"唐义带着哭腔。

"再等等吧,我给她发短信试试。"

此时的陈昕正在陆迷的怀里,她将自己整个人嵌入了他的怀抱。她很清醒自己做了什么,昨夜与陆迷的一夜欢爱让她的灵魂彻底释放。她在心底鄙视自己,看不起自己。这么多年,她到底在寻找什么?寻找的也就是这种感觉,也只有陆迷才最了解她的身体,他让她疯狂,让她忘记一切耻辱和痛楚,带她一起飞到天堂,尽管醒来的感觉是那么糟糕,但睁开眼睛能看到他,已经是老天最大的恩赐。

陆迷在抽烟,看看身边的女人,吐出一口烟。这个女人践踏他的尊严,让他恨之入骨,正因为如此,昨夜才有上天遁地的快感。

"你下个月就走?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结婚了?"

"结婚?"陆迷似乎很不习惯这个词汇,笑笑说,"这个问题好像应该我问你,怎么样?老家伙的儿子生出来,你们结婚了吗?"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熙熙就是陆迷的孩子时,陈昕选择隐瞒,她不想陆迷再受伤害。她选择沉默,不解释,只是猫身去地上找衣服。

陆迷掐灭烟头,一把拉过陈昕,重新将她覆盖在身体下,一字一句地问:"你,结婚了吗?"他带着烟草味的呼吸铺在陈昕的脸上,她几乎要晕眩。

纠缠了一个多小时,匆匆走出酒店的时候,陈昕在车里拿出手机,看见上面三十多个未接电话和数十条短信。最新的一条是艾乐乐的:"昕儿,你在哪里?唐义快疯了。"

唐义,唐义,对不起,陈昕在心中默念着,把车开向公司。

一路上,她的脑海中一次次闪过昨夜的**。

无法忘记,那样的夜晚,就算有过伤害和耻辱,就算已经六年没见面,他们再次相遇的时候,依旧能触摸到彼此的灵魂,虽然看不清彼此内心真正的想法,只是,那有什么重要的?

快乐,人生只要有快乐就够了。

她刚刚建立起来对家的渴望,在陆迷的扫**下,被摧毁得一干二净。陆迷带着她极致的想念和快乐让她彻底忘记了唐义对熙熙的意义。

她根本不清楚陆迷这一次突然回到杭州的目的是什么,她也不想再像从前那样步步为营地去算计,她只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她已然不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却依旧能为爱痴狂。

在爱情面前,一切疯狂都有正当理由,一切幻灭都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