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所谓的后山,就是在县城最北边的一座小山丘,因为是冬天,白茫茫的大雪将整个小山丘装扮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偶尔有飞鸟出来觅食,却又被他们的脚步声惊走。在靠近半山腰的地方,果然有一所石头房子,孤零零的在林子中矗立着。

傅苏先看了一下四周,发觉没有一点痕迹。夜千度却轻轻敲了敲他笑道:“若凶手是早已埋伏在屋中或是雪停之前将人杀害,脚印很快就会被大雪掩盖,何况昨夜那么大的北风,就算雪停之后行凶,脚印也很可能被北风吹起的素雪掩埋的。”

“这么说,不留下痕迹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了?”傅苏煞有介事的点头。而夜千度的心里却在想着第三种可能性。

来人如果也是一个绝顶的高手,或者轻功高明的江湖中人,那也很容易做到踏雪无痕的。这不是没有可能,因为这个叫做十八爷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外家功夫的高手。夜千度暗自想着,不过他却没有告诉傅苏,生怕引起他的恐惧,反正自己在他身边,就算有高手要来加害他,杀了也就是了。他不认为这世上还有武功能高过自己的家伙,就算那个身在皇宫大内的漠无涯,最多也就是和自己打个平手吧。

来到了院子里,只见一只大白狗正在院子中趴着,见到他们,这只大白狗只是汪汪叫了两声,就又趴着不动了。夜千度看了那狗几眼,目中露出惊讶之色道:“奇怪,这狗是被人下了药,可见昨夜它主人遇害的时候,这只狗是昏迷着的。但那人既然能狠下心来杀人,为什么却会对一只狗存了恻隐之心呢?”

“也许……也许他觉得这只大白狗很可爱吧。”傅苏来到那只白狗面前,抚摸了一下它的脑袋,喃喃道:“真可怜,被人下了药,等醒来时主人都死掉了,唉,这个给你吃吧。”他从怀中掏出一包自家晒的牛肉干,本来是要当作零食吃的,现在全给了这只大白狗。

夜千度真是彻底的服了他,竟然对一只狗也能产生同情,简直就是同情心泛滥。他心里咕哝,动作却是闪电般迅速来到傅苏身边,只想着那只狗如果敢下口咬傅苏,就一掌送它上西天。

燕留白恶狠狠的看着傅苏,秋天花了三两银子买了几十斤牛肉,把自己心疼的要命不说,而且为了晒出美味的牛肉干,他费了多少柴火,盐巴,调料,更不用提出的人工了,切块,每天一晾晒一回收,最后才晒出这十几斤味道鲜美的牛肉干,自己都没怎么舍得吃呢,就连傅苏,每次也只允许他外出的时候带一小包解馋,现在可好,那个贪吃鬼竟然眼也不眨的就给喂了狗,气的燕留白真想一脚把他踢进狗嘴里也喂了那畜生算了。

那大白狗倒不客气,欢欢喜喜的吃起牛肉干来,这里傅苏与夜千度和燕留白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便一起进到屋中,燕留白去了别的屋子,夜千度和傅苏则只在卧室中查看。

屋中间有一只炉子,但火星早已熄灭,所幸门窗等都关的严实,倒不似外边那般寒冷。屋内的摆设也十分简单,一张木床,靠窗户的地方有一只书桌,一把椅子,书桌上有一盆已经凋零了的水仙花,墙上挂着一件狐皮袍子,除此之外再就没有别的家具,看起来这个十八爷倒十分节俭,就不知是为生计所迫还是本性如此。

夜千度抚摸着那狐皮长袍,喃喃道:“果然没错,他是有御寒衣物的,所以绝对不是去河里捕鱼失足落水,而是谋杀。”不等说完,就见燕留白进来道:“我去了厨房,那里还有小半袋米和大概两斤面的样子。”

傅苏看向夜千度:“如你所料,十八爷也不是因为饥饿而半夜出去捕鱼的。”话音刚落,夜千度就点头笑道:“没错,可以肯定,这个凶手不是什么惯犯,他要造成十八爷失足落水冻死的假象,可是却漏洞百出,连这屋中的东西也不知收拾干净藏起来。”他又四下里环顾了屋子一遍,自言自语道:“真奇怪,我总感觉这里似乎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他来到狐皮长袍前,伸手在长袍的口袋里摸了两把,最后拿出一卷东西,展开一看,原来是卷在一起的三张便条,分别写着:“大米一百斤。”“面五十斤。”“豆油十斤,猪油十斤,香油两斤”的字样。

“这大概是十八爷准备续买的东西吧,他怕自己忘了,所以就写在纸上。”燕留白凑过来看了看内容,十分肯定的道。而夜千度却摇了摇头,疑惑道:“续买的东西写在一张纸上即可,为何要分开写,这便笺上的刀痕十分明显,说明是一张纸上裁下来的,不过为了备忘的东西,用的着这样吗?”

这样一说,燕留白也答不上来了。而傅苏挠了挠头,忽然道:“再看看别的地方吧,也许还能得到有用的线索。”说完夜千度抬起头,只见整个屋子一目了然,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搜查的地方。却见傅苏蓦然向炉子奔去,然后扒开了炉子,在灰烬中努力的扒拉着。

夜千度险些笑出声来,上去握住傅苏的手:“你这是干什么?”他问。

“寻找线索啊。”傅苏抬头理直气壮的答:“许多被谋杀的人死前都有预感,他们会将一些线索放到意想不到的地方,或者将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丢弃焚烧不是吗?”他说完,不等夜千度说话,燕留白就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这家伙是推理传奇的看多了。”他自言自语。

夜千度笑道:“你说得十分在理,只不过苏苏啊,你要明白,十八爷死前未必知道有人要害他的,就看他在口袋里还放着这些小纸条,说明他还要续买粮食和其他用品,他并没有要死的觉悟和打算,所以炉子里未必有线索……”一语未完,傅苏忽然转身,“吱溜”一下就钻到了床底下,一边大声道:“床底下一般都是堆放杂物的东西,说不定会有发现。”

夜千度见他头整个拱进了床下,因为木床矮小,他不得不低着腰,屁股在外面高高撅着,就如同一只遭遇强敌的野鸡般,不由觉得十分可爱。刚要上前将他拖出来,就听见傅苏兴奋的道:“找到了找到了,一个箱子,啊,这东西好沉,我拖不动……”他大概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窄紧挺翘的屁股前后晃动着去拖那重物,让夜千度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某些****的画面。

他整个人正失神间,忽觉肩上被人拍了一下,燕留白大声道:“发什么呆呢?赶紧去帮忙啊。”说完也钻进了床底下,和傅苏一起用力,他的屁股也轻微摇晃着,不过看在夜千度的眼里,却是什么个感觉都没有了。

“你们让开吧,我来。”夜千度终于出声,傅苏和燕留白沮丧的退了出来,傅苏气呼呼道:“这箱子里肯定有重要的东西,否则不会这么沉,我和留白两人用尽力气都动不了它分毫。”他说完将一根绳子递给夜千度:“呶,这就是箱子上栓的绳子,夜公子你快试试看。”他忽然想起对方身上是有伤的,又关切的道:“啊,你有伤,不能用力,我还是回衙叫几个捕快过来搬吧。”

“无妨,虽然有伤,但拖点东西还是不打紧的。”夜千度拉住傅苏的手:“别回去了,还要跑一趟,外边很冷呢。”一边说手上稍微用力,就听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吱呀”声,那只铁箱子已经贴着地面被拖了出来。

傅苏和燕留白都兴奋的靠上前去,然而两个人却立刻就呆住了,原来这个大家伙根本不是什么铁箱子,而是一坨如大箱子般的实心铁块,难怪那么沉,这么大一块生铁,最起码也有七八百斤了。

铁块的上方和几个侧面密布着重重叠叠深浅不一的掌印,不知道主人是何用意。傅苏和燕留白大张着嘴巴,良久燕留白才恨恨踢了那大铁块一脚,然后他就捧着脚哀叫起来,一边咕哝着骂道:“这个十八爷是不是变态啊,弄这么一个印满了手掌印的破铁块宝贝似的放在床底下,他有病是吧?”

夜千度伸出手在铁块上摸了两把,笑道:“留白你说得不错,十八爷的确是有病,是有心病,但你有一点说得不对,他不是弄了一个印满手掌印的铁块,而是这铁块上的手掌印,根本就是他的。”他见傅苏头摇得波浪鼓一样,只说不明白,于是耐心解释道:“苏苏,我之前告诉过你,十八爷是个外家高手,他练的就是铁砂掌。但看他的手掌,他的铁砂掌必然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样的高手,在整个江湖上也是排名百位之内的高手,怎可能甘心隐居在一个小小的县城?我想他定是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或惹了极厉害的仇家,或犯下滔天的大案,迫不得已才躲在这里的,所以他很少和别人往来,性格孤僻,就是怕有人认出他来。不过他这样的人,这种寂寞的岁月并不适合他,他心中定是充满了不甘和愤恨,又无处发泄,只好弄回来这样一块生铁,每天悄悄躲在屋子里击掌泄恨。”

傅苏忽然摇头道:“不对不对,夜公子你说的不对,你看看这铁块上面布满了灰尘,可见很长时间内没有人动过它了,怎会是每天用它泄恨呢

夜千度一拍手道:“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凡练铁砂掌的人,即便内功出众也没有长力,因此不管是什么样的高手,一次出掌不能超过五下。十八爷只是泄恨,不是拼命,因此他每次发泄,一两掌就足够了。我上午和捕快们的闲谈中得知,这十八爷搬到此处不到三年,可这铁块的五面却是掌痕密布重叠,少说也有上千掌,这说明十八爷就算不是每日发泄击掌,也定是几日一次,从未间断过。如此问题就出来了,既然每隔几天就会用一下铁块,怎么这一次却隔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用呢?以至于这上面灰尘密布,你们看,从灰尘的厚度来看,最起码这铁块有两三个月未见天日了。”

傅苏双眼闪烁着崇拜的光芒看向夜千度,燕留白则没好气的道:“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直说,吊的人在这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