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婚礼推迟,这是必然的,只要没有得到母亲的首肯和祝福,冷梓君是不会结婚的。这样的决定不是冷梓君不成熟没担当,恰恰相反,这是他成熟的表现。他不能为了自己个人的终身大事而让心力憔悴的母亲雪上加霜,那会是她母亲晚年的无法弥补的伤痕。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原定结婚的日子也在缓慢中流过了指缝。他们小心奕奕地相处,道也相安无事。经过了几度风雨,他们都懂得珍惜和克制,但不知情的黎旭晨却在无意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他冲动之下跑到冷家找沈雪梅论起事来。

沈雪梅正觉得事情没有突破口,这回黎旭晨来问责,她很不客气地连他一块辱骂,顺带他的祖宗十八代。沈雪梅这样做,是有她的原因的,她要把他‘激’怒,把这种克制下的平静打‘乱’,越‘乱’越好,当然,如果他敢动手,那就更中她的意了。

所以她在用辞方面,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黎旭晨以一个十分克制的态度接受了她的侮辱,但对她母亲的辱骂他就不那么客气了,反‘唇’相讥,他骂她自己老公都看不住,可见没有做‘女’人的资本,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拴住牛鼻子,人家充其量只是看钱的脸面才娶她,最后还说了句:真悲哀,偷‘鸡’不成蚀把米,你就一辈子守着个空壳。

沈雪梅大怒,脸是青一块红一块,说:“那也总比肚子被人‘弄’大再被一脚踢了强。你姐姐和你母亲都是同样的下贱,真是世风日下,这年头小三的孩子都这么不要脸闹上‘门’了。”

黎旭晨听出了沈雪梅的意思,大急,忙反问:“我姐怎么了?她跟我姐夫是办了结婚证的,就算怀孕也不是你说抛弃就能抛弃的。”

这个刺‘激’太大,沈雪梅有点招架不住,但好死也要在对手面前撑住,她把当年黎梦晨和冷梓君的事说了一遍,添油加醋,把黎梦晨说成一个十足的被始‘乱’终弃的‘浪’‘**’‘女’人。这段心酸的历史黎旭晨是知道的,从那时起他的世界观都几近扭曲了,对富人的仇恨到了BT的地步,以致于他对金钱丧失了正确的认识。时至今日,这痛苦的伤疤被揭开,仍是鲜血淋淋,白骨森森。

回到姐姐的住处,黎旭晨面‘色’‘阴’郁,两眼尖锐的看什么东西都是屈辱的嘲笑,他痛苦地看了一眼正在烧饭的姐姐,一种哀怜的心情涌上心头。为了那个贫苦多灾的家,姐姐付出了她的整个青‘春’和尊严。

他轻轻地抱住姐姐,把头耷在她的肩上,泪水止不住地涌上眼眶。

“怎么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抱着姐姐撒娇,可是会让人笑话的。”

黎梦晨放下手上的锅铲,轻拍他的背。

把眼泪‘逼’回,他对姐姐‘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姐姐的怀抱真温暖。”

吃饭时间,黎旭晨没有往日的开怀,会偶尔跟冷梓君谈天。他一个人闷头吃饭,大口大口的,很快就见底了。搁下碗,他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这边的两个人也是例行公事,最近在饭桌上都没了以前的‘最是那温柔的低头’,偶有扒完饭提筷子夹菜目光撞碰也没了往日的火‘花’。这最重要家庭聚会维系感情的时刻也变成了‘欲’说还休的无奈。

冷梓君来到书房,就见黎旭晨像卫兵一样站在‘门’口。两个人进了书房。黎旭晨板着脸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问当年是不是他对姐姐始‘乱’终弃,害的她身心俱碎孤苦无依。

冷梓君无法具体解释当年事因的始末,但他仍很男子汉地承认了,并为当年自己的行为跟黎旭晨道歉。

结果是吃了黎旭晨狠狠地一记拳头。

冷梓君没有还手,算是为当年自己所犯下的错埋单。

“你应该给我姐一个婚礼,虽说只是的形式,但有些形式是必须的,至少可以表明我姐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以及可以得到你亲朋好友的认可。”

“目前还有点困难,等过阵子我妈那缓和些再来吧。”

黎旭晨坚持要冷梓君给他姐一个婚礼,冷梓君顾及他母亲的感受坚决反对,仍要求过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并说反正舒不舒服都是他们自己的日子,与旁人无关,没必要召告天下。

观念不合,议见相悖。他们在书房里大声争吵,就是黎梦晨想不听见都难。

她推‘门’进去后,看了看两个脸红脖子粗的男人。站了一小会,走近黎旭晨说不办喜宴就不办喜宴吧,反正他们家也没其它亲人了,而他也吃过喜糖就是了。

黎旭晨用恨铁不成钢般的眼神看着姐姐,眼底里是一片雾气,伤感悲切地说:“日后如果他背弃了你,你连同情的眼泪都赚不到。”

“人的眼神永远是追逐光亮,灰‘色’的尘埃不被怜悯外衣下的优越感嘲笑就是弱者的大幸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仍然是那个坚*‘挺’脊梁的黎梦晨……”

冷梓君刚想说他将永不背弃黎梦晨,手机就响了。接起,竟是他家司机的电话。

“冷先生,你快到医院来,你母亲很严重。”然后说了地址。

所有的争吵都告一段落。

黎旭晨听到这个恼人的消息,用很幽怨的眼神瞪了冷梓君,尔后用无尽同情悲悯低沉的声音说,他要回北京了。

冷梓君和黎梦晨赶到医院,沈雪梅还在急诊室。司机来回地踱步,显然他已经焦躁不安了。当冷梓君问起事发起因,司机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讲了一遍。

冷梓君没有作声,心里想什么无人知晓。但黎梦晨却是内心忐忑很是不安,不管怎么说,她这病都是因她弟弟而起。

“对不起。”她对冷梓君说。

冷梓君没有怪她,但也没有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恐怕此刻他也无心来安慰任何人。他心里有多烦躁多压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父亲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在医院。他站在急诊室大‘门’外,怔怔地象根木头杵在那,紧绷的脸部肌‘肉’配上一双无光的眼,就象是天蹋下来也无关他事的麻木。

许久,那扇大‘门’开了,他一把抓住医生的手问他母亲如何。

“过于‘激’动引发的心肌梗塞。”

“以后类似的情况尽量避免。明知病人不能‘激’动还让她受那么大的刺‘激’,你们啊……真不知怎么当晚辈的。”

“是啊,太不孝顺了。凡事让着点不就行了,好好照顾病人。”

这些医生也不管家家难念的那本经,本着从病人角度出发的立场,把他们都训了一顿。

是是,他们唯唯。

冷梓君进去看母亲的时候示意黎梦晨不要进去,以免他母亲受刺‘激’又发生“地震海啸”,他一只手轻轻地摁在她肩膀上让她继续在长凳上坐着。只是走后回头的一瞥里面含有警醒的意味,这深深地刺伤了她的心。她颓丧地靠在椅背上,感觉到很累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