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黑玉牌,我尴尬的仰头对上白衣男子淡如水的视线。

拿到想要的东西,我一时半会儿还不想走,立在原地。

白衣男子的眼神像能看透我一般,我促狭不安。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湮。”

“烟?”

他淡淡笑了一下,拉过我的手,疏开。

指尖在我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微痒。

“湮灭的湮啊。”

我收回手,低声呢喃,他听见,有了古怪表情,以回忆语调道:“很久之前,衾衾也说了一样的话。”

听他几次提及前世,不像讨厌她的样子,甚至还带了点怀念老友的味道。

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前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被怀念着。这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时,连我自己都吓到。

到现在我对前世不仅是愤怒的仇恨,还有轻蔑的鄙夷。

我潜意识里觉得,这样的女人啊,应该是腹背受敌的状态。

湮摇了摇头,低低的“嗯~”了声后道:“衾衾太胡闹了点,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倒吸口凉气,真想告诉湮,前世借我身体后闹了多大的动静,伤害了我周围多少人。

这种恶毒的话被我牢牢的缩进肚子里,不是不恨前世了,只是……这样的糟糕话,似乎不该让湮知道。

可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不然也不会说出那样话来。可能他觉得前世做的一切都没什么吧。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来这里吗?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没关系吗?”

湮淡淡道:“算算时间,你也该来了,但有些事,你可以先知道,跟我来吧。”

湮迈步朝我而来,又经过我,朝前方走,我跟上他的步子,朝着冰宫的正对面去,居然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冰宫,甚至连离开后突然升起的第五根冰柱的过程都一模一样。

再然后出来,朝着玉棺正对面的两个更宽大的通道去,又是在走了长长的通道后,抵达冰宫。

重复经历如一的画面,我看得眼睛都花了,仿佛我进的地方都是同一个,只是绕去的路不同罢了。

可湮的话,立马打消我的念头,他温声问我:“发现了吗?”

他的语调很平缓,像是随口一问,可自带的淡淡压力让我很紧张,就像温柔老师的威严一样。

我清了清嗓子,尴尬的摇头。

湮没恼,轻轻点了下头,把我带到玉棺旁边,抬起白皙的手指,在玉棺上一笔一划的勾勒我进来后的全部路径。

我盯着他白透手指,轻贴在玉棺面上,竟比玉棺还要白上几分,他画完整个过程后,耐心的问我:“看清楚了吗?”

我突然抽回意识,抱歉的摇头,不好意思承认刚才我愣神的就盯着他手指在看了。

“好,那我再画一遍。”

湮又认真的再画了一遍,这一边我看得极其认真,渐渐的,真从湮的手指尖上看出了端倪。

这……

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去看湮,他知道我看明白了,依旧把最后一笔勾完,才收回了手。

“这里的主墓副室的构造,是一个人形?”

湮点点头。

是了。

我们进来那里是个圆形八卦图,对应人脑袋。

我进的第一个冰宫,是左手,与之对应的对面冰宫则是右手。

五根冰柱就是五根手指。

玉棺正对面的两个更大的通道就很好理解了,是双腿。

而摆在靠左边的玉棺,则是心脏位置。

再细细的想,我走过的汉白玉桥,是否就是人身体的脊椎?

这一切的陵墓,是仿造人体结构而建的!

我难以想象那时是谁设计的这个陵墓,能让这一切看起来荒唐却又精妙。

想到这,我猛地抬起眼睛,直视从心脏处玉棺里走出的湮。

这汉白玉桥上一直亮着的烛光,和吟唱的舒缓声调。

“你……这里都是你设计的吗?”

湮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是他了。

我吞咽下口水后,紧张道:“那你为什么从这里出来?”

我手指着玉棺好奇道。

这心脏位置的玉棺里,装的不是前世自己,反而是湮。

那他跟前世的关系一定非常不一般。

那陆礼承呢?

“我守她习惯了,没想到过了太长时间。”

湮的话不咸不淡,仿佛这就是一件极为普通的事,可我听进耳朵里很不是滋味。

太长时间……从前世生到死,湮守她有百年之久了么?

而这仅仅只是……太长时间吗?

先到这,我心脏狠的一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着心脏,快呼吸不过来。

而这种感觉让我熟悉的发慌。难道是前世的意识要觉醒了?

我的慌乱,被湮尽收眼底,他温和的宽慰我道:“不用担心,没事的。”

他好像……真的一切都知道。

那他是否知道。

“守陵人,湮你知道守陵人吗?”

说到这守陵人,湮的表情才触动了一下,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缓缓道:“守陵一族,是起誓的族群,违背了面天的誓言,该罚。”

看来湮虽然非常随和,可骨子里很刻板,该怎么做就要怎么做,不能随意偏离轨迹。

我尔后一想,他也是活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了,想法自然会很守旧。

可从他言论里能听得出来,似乎守陵一族的诅咒,跟他有关系。

就算守陵一族真的违背了所谓的誓言,需要承受这么重的责罚么。

不知怎的,想到现在,我对面前的湮都起不了一点戒备的心,好像他永远都会是对的,也不会伤害我。

我分不清这种想法是来自于身体里前世残存的意识,还是来自于初次见到湮的我。

当我还陷入迷惘时,湮突然淡声开口,念着我的名字:“思思?”

我一听,迅速回神,窘迫道:“湮……怎么了?”

“能把你身体借我一用吗?”

湮语落,我大窘,他却温温笑道:“抱歉,我想带走她。”

带走,她?

是我身体里的前世吗?

一听湮这么说,我犹豫了。

前世占据我身体的那段时光我怎么都不可能忘掉,可是湮如果把我体内残存的前世带走,她就对我一点构不成威胁了,那我的身体会完全属于我。

这样也好,可我就是不忍马上同意下来。

似乎心底里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刚才湮跟我相处的一切,都是为了把前世带走,那他这么护着前世,只要前世在他耳朵边上说点什么,那湮就会帮着前世对付我?

这怎么想来,都是隐藏的忧患。

似乎洞察了我心思,湮从我手里温柔的抽走黑玉牌,他手指在黑玉牌上来回的摩擦,淡声道:“好生保管它,这是天赐令牌。”

黑玉牌是天赐令牌?那白玉牌呢?

“衾衾执拗,上世未完成的心愿等着这世来报,可冤冤相绕,凡人的一切,都脱不了一个情字。衾衾太痴。”

湮的言论里总透着一股前世是好人的情愫,可这跟我见识到的前世毫无关系,让我开始怀疑,我遇见的前世,是否是湮嘴里的衾衾。

“可以吗?”

等了一阵,我没说话,湮又耐心的开口询问道。

我不想答应,可我又找不到拒绝湮的理由,他已经把黑玉牌给了我,而这黑玉牌看样子,对前世也有一定束缚作用。

要不要答应……

“你能告诉我,我前世为什么还要固执的转来这一世呢?”

湮淡淡道:“她有余仇未报,余情未了。想来换个愿。”

“余情未了……是跟陆礼承有关吗?”

前世对陆礼承的恨,我看得见,可她对陆礼承的情,真的还有吗?

湮点了点头,了结了我的犹豫,这么说来,前世还爱着陆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