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到锡城本来是半个月的路程, 但因为下雨又有苏韶棠在,等到了锡城,已然进了六月。
宋翀一行人是钦差, 办案的时候也都要借住在城主府, 苏韶棠一听借住二字就皱起眉头, 她不爱住在别人府上。
沈玉案说是从旁协助,其实就是保护宋翀的安全,算是个闲差,毕竟大理寺寺卿出行,身边不可能没有个侍卫什么的。
苏韶棠拉过沈玉案:“要在锡城待多久?”
沈玉案摇头:
“要看案子进度。”
快的话,也许五日就能回去,如果久查不到线索,耽误上一两个月也未必没有可能。
苏韶棠面无表情。
住了半个月的客栈,她是真的住够了,借住在城主府,苏韶棠也是不愿意的,她惯来不会亏待自己,直接道:
“买个宅子吧。”
她没穿书前名下也有很多房产, 反倒穿书后就一直住在侯府那点地方, 对于她来说, 买个宅子并非难事,锡城再繁荣, 也比不上京城,一栋进出的宅子也就数千两。
说句不好听的, 她头顶一根玉簪可能就不止这点钱。
周边人听见这一句,都忍不住朝苏韶棠看了眼,侯夫人身上穿得是鸳鸯缎, 那是宫里娘娘才能穿的料子,头上戴了一套玉饰,踩的绣鞋都是镶了珍珠,旁人拿这等珍珠做首饰都舍不得,她却是奢侈地用来做鞋。
女子就站在马车旁,四周婢女众星拱月般将她围起,一柄油纸伞挡住阳光,说话时颇有些不耐地拢眉,娇脆得厉害。
等看清了女子模样,众人又觉得,她再是奢侈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沈玉案思忖片刻,颔首应了下来:“我让松箐去办。”
他心中清楚,这半个月赶路怕是让夫人的忍耐力达到了极限,要是再让她住得不舒坦,恐怕夫人就要和他翻脸。
既然要买宅子,自然不能糊弄了事,宋翀去查案子,沈玉案压根没跟去,宋翀也没管他,两人心知肚明,保护他只是个幌子,圣上就是随便寻个理由把沈玉案支出京城罢了。
沈玉案牵着苏韶棠:“让松箐去找牙人买宅子,我陪你去吃饭。”
苏韶棠知晓这事急不得,闷声地应了,现任锡城知府不是傻子,真的将安伯侯扔下不管,让人跟着,现如今听两人说要去吃饭,立刻介绍:
“侯爷和夫人要去吃饭,不如去苏膳楼,苏膳楼的糟鹅是当地一绝,但凡尝过的人都是赞不绝口。”
其实知府已经命人准备了宴席,知府倒是有心请沈玉案一同去,但沈玉案直接拉着苏韶棠走了,知府一行人也不敢拦。
苏韶棠觑了眼沈玉案,当时沈玉案想诓骗她来锡城时,就提起过糟鹅,现在再听人提起,苏韶棠就不由得起了心思:
“那就去苏膳楼。”
一行人转道去了苏膳楼,知府派来引路的是府中的管家,为人稳重,一路跟着也不曾插嘴多话,就老老实实地引路。
苏膳楼的人对他很是熟悉,见他毕恭毕敬的模样,当即知道这一群是贵客,请众人进了雅间,点菜时,苏韶棠没看菜单,就让他们将店中特色都上一遍。
沈玉案没有阻止她。
等尝到糟鹅时,苏韶棠赶路许久的郁气才散了去,糟鹅用的是太湖鹅,肉质鲜嫩细腻又不失紧致,不知厨子添了什么佐料,糟味浓郁而长远。
苏韶棠尝了两块,眉眼都舒松开了,桌上配了鲜饼,酥皮里裹了火腿、肉丝和虾仁,不知是炸的还是烤的,外皮金黄酥脆,内里却是软和咸香,美而不腻。
这是荤的,又过了油,苏韶棠吃了一块,就停了手,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贪图享受,有时候又很懂得克制。
一顿饭下来,苏韶棠就觉得人还是得往外走,不能长久地待在一个地方,不然很容易养得鼠目寸光。
她初来时,觉得府中饭菜味道不好,就以为这里的饮食不如穿书前,一直对吃食都谈不上热衷,现在看来,过去一年中她该是错过了很多东西。
苏韶棠挑挑眉,勉强道:“你说得对,锡城的确不错,可以多待上一段时间。”
沈玉案笑了声:“夫人喜欢就好。”
“锡城夜会一直都很出名,等夫人休息好,我再陪夫人在锡城逛上一逛。”
苏韶棠没有拒绝。
松箐办事利落,二人吃个饭的空档,就将宅子的事办妥了,当然,这里面有没有知府的人行了方便,谁也不知道。
买宅子不难,麻烦的是收拾,苏韶棠来时就带了络秋和络春两个婢女,松箐来之前去人市把这些都办妥了,才来寻两位主子。
苏韶棠一路车马劳顿,现在吃饱喝足不由得开始犯困,她恹恹地耷拉着眼皮,沈玉案见状,一行人立刻打道回府。
松箐买了丫鬟,府中一直被打扫,苏韶棠没有细看这个院子,就瞧着进出的院子不错,尤其是主院,院落大且不说,院中堆了假山,池中传来涔涔水声。
苏韶棠挑挑眉,惊讶地看向松箐:
“眼光不错,办事也利落。”
这么短时间就能买到这么好的宅子,这宅子瞧着有些年岁,但打理得很好,收拾一下就能住进人。
松箐挠挠头:“也是赶巧,先前的主人家是做布料生意的,似乎生意出了什么问题,着急想把这个宅子脱手。”
布料生意?
因为要来锡城,苏韶棠难得将原文又翻了遍,如果她没有记错,云安然的舅舅家应该做的就是布料生意。
苏韶棠皱眉,不会这么巧吧?
“原主人家是哪里人?”
买卖宅子需要签字画押,自然知道对方是哪里人,松箐不知道夫人问这个作甚,但也如实回答:“也是锡城的人,不过都不是城里人,老家是邱县。”
苏韶棠唇角轻扯。
她刚说会不会那么巧,松箐这话一出,苏韶棠就知道错不了了。
云安然本来是锡城城里人,但是父母去世后,就搬到了邱县的舅舅家生活,这么多年里,她父母的产业也都到了她舅舅手中。
就是那所谓的布料生意。
苏韶棠不喜欢云安然,但也恶心她舅舅一家人,一家子趴在外甥女身上吸血,夺走了本该属于外甥女的家产后,还想榨干外甥女最后一点作用,这种人根本洗不白。
要是她没有猜错,这个宅子应该就是云安然父母原本的宅子,但是早就被她舅舅一家骗到了手。
原文中,这个宅子也被卖了,云安然得知后,还因此哭诉过,这府中记载了她和她父母的记忆,最终沈玉案帮她买回了宅子。
也是文中男女主推进感情的重要剧情。
苏韶棠一想到这点,就立即嫌弃地看向沈玉案,哪怕她觉得她认识的沈玉案和原文中的沈玉案并不是一个人,但也不妨碍她迁怒。
沈玉案不明所以:“怎么了?”
苏韶棠皱眉烦躁:
“麻烦。”
她总觉得会因为这个宅子和云安然产生交集,但这个宅子是她真金白银买的,房契都到她手中了,断没有叫她让出去的道理。
当她把沈玉案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待时,苏韶棠就不怎么在乎原文剧情了,也不可能因为原文剧情而膈应地不住这个宅子。
笑话,什么事情能比让她住得舒坦重要?
她本就困得不行,等络秋告诉她院落收拾好了后,苏韶棠立刻将所有事情抛在脑后,进屋休息去了。
这一日,苏韶棠昏昏沉沉睡了好几觉,她隐约感觉到身边躺了个人,同床共枕那么久,早让苏韶棠形成了习惯,下意识朝人怀里钻去,等她彻底醒来,已经快到第二日午时。
听见动静,络秋忙忙进来掀开床帘:“夫人这一觉睡得可真沉。”
可不是,苏韶棠足足睡了一日一夜。
但醒来后,苏韶棠并不觉得舒服,她鼻音有点重,觉得嗓子几乎要冒烟,难受得让她直红了眼:“水。”
络秋忙忙倒了杯水来,喂着夫人喝下,终于发觉不对劲,夫人脸颊红得有些异常,尤其是额头,一碰就觉得烫手,络秋脸色大变,忙大声朝外喊道:
“快去找大夫!”
苏韶棠喝了水后,才觉得嗓子舒服了点,她恹恹地躺在络秋怀里,感觉浑身没劲,一日一夜没用膳,也没有胃口,整个人就好似霜打似的蔫吧了。
苏韶棠很少生病,生病时候就不乐意说话,谁都不搭理,就是委屈得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娇气得不行。
不到半个时辰,大夫就被找来了,与此同时,一起回来的还有沈玉案,他脸上惯有的温和消失不见,浑身紧绷,抬手摸上女子的额头,被烫手的温度一惊:
“还有哪里不舒服?”
大夫替她把脉,苏韶棠也不抗拒,不消多时,大夫松开手:“夫人这是劳累后受凉,老夫开个药方,让夫人先喝上两贴药。”
他又嘱咐:“夫人现在不能再受凉,最好是能捂出一身汗。”
苏韶棠现在脑子就跟浆糊一样,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很难受,而沈玉案身上又冰冰凉凉的,让她觉得很舒服,她就埋头蹭在沈玉案脖颈间,一直蹭一直蹭。
沈玉案被她蹭得发痒,也没有推开她,他紧绷住下颌,要是搁在平时,苏韶棠早就推开他了,越是反常越代表了夫人现在难受
络秋一脸担忧地端药进来,沈玉案放轻了声音:“夫人,我们先喝药。”
苏韶棠不理他,沈玉案一碰她,她就娇气地哭,泪珠子挂在眼睫上掉下来,磨人得厉害,让人拿她没办法。
络秋着急地看向沈玉案,沈玉案接过药,搂住不断蹭他的苏韶棠,沉声:
“我来喂,你们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