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 一个宫女上前对着皇后附耳低语,皇后讶然捂唇轻笑,吩咐了几句,也起身离去。
元妃笑吟吟地朝圣上敬酒, 余光瞥见皇后动作, 她视线扫了一圈,发现原本属于安伯侯的位置如今空****的, 她不着痕迹地皱起眉。
另一边, 苏韶棠被领到了坤宁宫中。
沈玉案被拦在了殿外, 皇后赶回来时, 刚好和他撞上,他恭敬地低头行礼。
沈玉案掌管北门禁军, 和后宫打交道的地方不少,身处后宫也并不显得拘谨,皇后直接让他起身, 掩唇笑道:
“外间风雪大, 安伯侯一起进殿吧。”
沈玉案朝偏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拒绝。
偏殿内, 苏韶棠面无表情地绷着一张脸, 她的衣裳脏了, 后面一片殷红,她只觉得浑身都黏糊, 染了些许腥味。
大氅上也不可避免地染脏了。
络秋等人小心翼翼伺候着, 很快, 有宫人送来一套衣裳:
“夫人, 娘娘让奴婢给您送身干净的衣裳来。”
宫中娘娘的衣裳都是品阶分明的, 宫人送来的是身干净的旧衣裳, 瞧着做功精细,但花样什么的有些老气了。
苏韶棠知道她这个时候不该挑剔,但她真的接受无能。
她换衣服时,几乎是全程垮着一张脸的。
她心中不断埋怨系统,让她穿书也就罢了,还给她安排了这么一副身体。
系统压根不敢出声。
络秋知道自家夫人的娇脾气,低声哄着:
“等回府后就能换了,夫人忍上一个时辰。”
未能沐休,苏韶棠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有股异味,她磨磨蹭蹭了很久才从偏殿出来,颇老气的衣裳也没有压住她的颜色,反而衬得她几分说不出的韵味来,女子娇气又爱面子,现在一双眼眸都有些红红的。
说不出是羞的还是恼的。
沈玉案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后立即起身迎上去。
女子委屈巴巴地朝他面前一站:
“我要回府。”
衣裳不合身,今日的配饰和这身衣裳也不相衬,苏韶棠向来精致,不会允许自己这么邋遢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下。
身下隐隐约约传来的不适感,让苏韶棠平白生了许多不耐烦。
沈玉案还未曾说话,皇后就嗔瞪了她一眼:
“不要胡闹,宴会刚开始,哪能这么早离席。”
话中有几分说教,但她不仅是皇后,也是苏韶棠亲姨母,说这种话倒也合情合理。
沈玉案敏锐地察觉夫人现在情绪都有些紧绷,他侧身挡在了夫人前面,对着皇后淡淡道:
“今日麻烦娘娘,臣先带内子离开。”
皇后没有理由拦住他们,只能放任他们离开。
等出了坤宁宫,苏韶棠的情绪才爆发,她直接抽出了被沈玉案握住的手:
“你有没有听到啊,我要回去!”
她情绪有点敏感,一点不顺心,眼眸就红了,见惯了她趾高气扬的模样,沈玉案顿时手足无措,他低声哄着:
“回府回府,这就回府。”
沈玉案拧眉,他吩咐松箐:“你去寻小公子,让他过来。”
沈玉晦来得很快,他眼尖地发现嫂嫂不对劲,立即变了脸色,他皱眉看向大哥,眼中全是不赞同:
“大哥你又惹嫂嫂生气了?”
沈玉案一言难尽,都未知事情经过,沈玉晦怎么就认定是他招惹了夫人?
他到底是不是沈玉晦的亲大哥?
沈玉案没时间和他计较,皱眉道:
“你先带你嫂嫂回府。”
沈玉晦神情稍变:“出什么事了?”
沈玉案一时哑声,这种女子家的私事不可能告诉沈玉晦,随便寻了个借口搪塞:“别问了。”
沈玉晦很懂得看眼色:
“那大哥呢?”
沈玉案担忧地看向夫人,解释:“今日是年宴,不打招呼就离开不妥当。”
况且他有保护圣上的职责在身,他必不可能直接脱身离去。
苏韶棠不在乎沈玉案陪不陪她回去,她只想赶紧回府沐休更衣,她先前换下来的脏衣服被络秋装好,是全部要带回去的。
这种女子家的贴身物件,没有丢下来的道理。
见嫂嫂脸色越发难堪了些,沈玉晦不再废话,直接和嫂嫂一同出宫。
看着二人背影,沈玉案在原处停了很久。
松箐:“侯爷,我们该回太和殿了。”
沈玉案收回视线,忽然平静道:
“我忽然觉得,我这个夫君做得当真不称职。”
松箐一愣:“侯爷怎么会这么想?”
沈玉案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等他回到太和殿,上方的皇后看见他身边没有苏韶棠的身影,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棠丫头太不懂事了。”
她声音很低,只有何嬷嬷能听得到。
何嬷嬷对此没有任何置喙,表姑娘能够这么任性,宫宴上也能直接撒手离去,只能说明一点,侯爷当真将表姑娘放在了心尖上。
另一边,苏韶棠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雪越飘越大,渐渐地将路都埋了起来,马车行走间都在有点打滑,马夫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贪快。
忽然,外间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苏韶棠皱眉:“怎么回事?”
叽叽喳喳的对话从外间传来,络秋掀开提花帘看了眼,忙忙又放下帘子,有点紧张地说:“是乌丸人。”
话落,沈玉晦朝外看了眼,低声:
“今年乌丸要来朝上供,途中大雪封路,至今才赶到京城。”
苏韶棠没有心思管什么乌丸人,她的手一直抚在腹部,脸色很不好:
“进宫便进宫,拦我们的马车做什么?”
她只想让乌丸人把路让开,让他们赶紧回府。
那边乌丸人不知在叽里咕噜说了什么,沈玉晦侧头听着,等听清后,直接冷了脸:“他们公主的马车坏了,想从行人中借一辆马车给他们公主。”
说是借,这行为和抢有什么区别?
话音甫落,就见几个乌丸人朝他们的马车走来,苏韶棠意识到什么,木着一张脸:
“不要告诉我,她看上了我们的马车。”
苏韶棠一贯奢侈,哪怕京城中都少有马车可以华贵得和安伯侯府的相提并论,乌丸公主可能在西洲时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上来就看中了她的马车。
马车外,响起乌丸人别扭的官话:
“我乃乌丸使臣,三公主的马车不幸途中损坏,借用你家马车一下,请里面的人下来。”
苏韶棠面无表情:“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想借用马车,不问主人家答不答应,居然直接让她们下去?
沈玉晦更刻薄:
“也许来京的途中被冻傻了。”
乌丸来京的人甚多,乌压压的一片,络秋有点不安:“夫人,现在要怎么办?”
苏韶棠冷着脸:
“让他们滚。”
她声音不小,直接传出了马车,落在乌丸人耳中,乌丸人向来瞧不起中原人,尤其是中原女子,顿时被惹怒:“公主借用你的马车是你的福分!”
乌丸使臣进京的消息也传进了宫中,使臣进供来得这么晚,太和殿内有片刻的安静,崇安帝看不出喜怒,将迎接使臣一事交给了沈玉案。
乌丸公主一脸不满地下了马车,说了句苏韶棠听不懂的乌丸话,似乎在催促,眼前所谓的乌丸使臣当即要动粗。
马夫怒道:“此乃安伯侯府的马车,你们好大的胆子!”
乌丸人一时没听懂,仍要拉马夫下来,下一刻,一道利箭破风声直接钉在了乌丸的那辆马车上,巨大的冲击力下,马车直接散架,若非乌丸公主下马车得早,怕是会出现事故。
饶是如此,乌丸公主依旧吓得脸上血色尽失。
沈玉案骑着马及时赶到,雪花落在他肩膀上,他脸上神情淡淡,但话音中似夹着风雪:
“乌丸使臣要对我夫人做什么?”
乌丸公主身边的一人看清来人是谁,骤然变了脸色,似有些惊惧,压低声音:“是沈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