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安伯侯府, 珺阳公主时不时抬头朝苏韶棠看一眼,明显地欲言又止。
苏韶棠察觉到她的视线, 轻飘飘地问:
“公主一直看我做什么?”
珺阳公主犹豫了下, 才出声试探:“表嫂和我出来,这件事表哥知道吗?”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现来京城局势不明。
珺阳公主和大皇子是亲兄妹, 有元妃时常在耳边念叨, 多多少少知道些许朝事,她很清楚,表哥做一个孤臣, 对于表哥来说才是最合适的。
而表嫂身为表哥的妻子, 她的一举一动有时候都代表了表哥。
苏韶棠听得皱眉:
“我出个府, 还要经过他同意?”
珺阳公主哑声。
得,她知道表哥一点都不知情了,至少在事先不知情。
那日赏梅宴,表嫂骂表哥没用的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 现在想来,怕是表哥根本管不了表嫂。
苏韶棠对珺阳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 说是去锦绣阁,马车就到了锦绣阁方才停下。
谁料, 刚下马车,苏韶棠就看见一个眼熟的人。
云安然。
许久未见这位女主,苏韶棠险些将她忘了去。
此时云安然正从锦绣阁掌柜的手中接过一个荷包, 荷包中鼓鼓囊囊,很容易就看得出里面装的是银两。
身为女主, 云安然当然有点拿手的技能, 她格外擅长女红, 在原文中,前期也一直靠这个本领养活自己。
苏韶棠意识到,近来锦绣阁弄出来的新花样应该和云安然有关。
珺阳公主也瞧见了云安然,对于表哥带进京的这个女子,她印象颇为深刻,稍皱了皱眉:
“真是晦气。”
云安然刚转身就听见这么一句话,抬头看见说话的人是珺阳公主,她当即明白这个晦气是在说她。
云安然脸色倏然涨红,咬唇委屈道:
“民女哪里得罪了公主,让公主这么厌恶民女?”
珺阳公主居高临下地看向她,掩唇惊讶:“这来往人不少,你却知道本公主在说你,倒是还算有自知之明。”
珺阳是谁,那是被备受圣上宠爱长大的公主,刚及笄就有了封号,皇室公主中可没有几个有她这般殊荣。
她得意惯了,瞧不顺眼的,可不会给什么脸面。
而云安然,显然也不值得她给脸面。
云安然颤了颤嘴皮,被讽刺得面红耳赤。
苏韶棠懒得掺和进这件破事,只要云安然不在她面前找茬,她就只会当云安然不存在。
只可惜,由不得苏韶棠。
云安然自觉和珺阳公主无仇无怨,珺阳公主也不会无故讨厌她,所以,只可能是有人对珺阳公主说了什么,才会让珺阳公主对她这种态度。
而这个人只可能是苏韶棠。
云安然咬唇,她抬头看了眼苏韶棠,堪声道:
“侯夫人,民女已经解释过,当初侯爷将民女带回侯府一事乃是意外。”
四周听见这段对话的人都隐晦朝这边打量过来,锦绣阁掌柜惊讶地看向云安然,全然没有想到云姑娘居然和安伯侯府还有牵扯。
苏韶棠仿佛在看一场戏,她挑了下眉:
“然后呢,你旧事重提又是做什么?”
云安然攥紧了手帕,她垂头道:“夫人误会民女,讨厌民女也就罢了,但背后道人坏话,是否是小人行径?”
苏韶棠被她逗笑了:
“你觉得公主厌烦你,是我向公主说了你不好的话?”
云安然抿唇未语,但那副模样分明是默认。
苏韶棠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挺好奇地:
“我很纳闷,为什么你会觉得,你值得我向别人提起你?”
云安然脸颊刹那间褪尽了血色。
苏韶棠摇了摇头:“你说错了一件事。”
“我不讨厌你,我是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苏韶棠说得轻描淡写,她可不在乎云安然是否被打击到,要不是系统偶尔会在她面前翻看原文,她甚至可能都记不起来云安然这个人。
珺阳忍不住轻笑了声。
云安然浑身紧绷,她只觉得苏韶棠的话音落下后,四周人都在打量她,尤其是苏韶棠,那轻飘飘的语气让她觉得格外难堪。
锦绣阁掌柜的看了戏,才忙忙赶过来:
“公主和侯夫人来了,快快里面请。”
苏韶棠觑了云安然一眼,凉凉道:
“不必了,坏了一整日的好心情。”
掌柜的一愣,刚想说点什么,苏韶棠已经转身离开。
珺阳公主倒是停顿了下,她不紧不慢道:
“本公主一直觉得锦绣阁的衣裳不错,但如今什么人都能同锦绣阁合作,本公主是再也不敢碰这锦绣阁的物件了。”
掌柜的额头顿时冒出冷汗。
珺阳公主是什么身份,她一句锦绣阁的东西不行,这京城中的贵人谁还敢来锦绣阁买东西?
锦绣阁做的就是贵人生意。
本来是觉得云安然做的花样新颖,但现在知道云安然得罪了这两位,掌柜的哪里还敢跟她合作?!
珺阳公主撂下一句话,才追着苏韶棠离开。
而她们离开后,掌柜的看向云安然,为难道:
“以后云姑娘不必再来锦绣阁了。”
掌柜的说这话时,也觉得肉疼,毕竟云安然做的花样,这段时间的确给锦绣阁赚了不少银两。
云安然不敢置信:
“掌柜的是什么意思?”
她替锦绣阁赚了这么多钱,如今锦绣阁却说不要她做的花样了?!
掌柜的见她这样,有点可怜,但也仅此罢了:
“你得罪了珺阳公主和安伯侯府的夫人,别说本店了,这偌大的京城都不会再有人跟你合作。咱这是小本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要是继续跟你合作,那我这店怕是也开不久了。”
云安然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她完全没有想到珺阳公主只是一句话,就能造成这种后果。
她压住慌乱,勉强挤出一抹笑:“掌柜的,我还会其他的花样,都是京城没有出现过的新颖样式。”
“公主也许只是随口说说,掌柜的何必危言耸听?”
掌柜的见她还在自欺欺人,摇了摇头:
“云姑娘请回吧。”
云安然被送出锦绣阁,才意识到自己赚钱的路子毁了。
锦绣阁能在京城开这么多年,背后自然有其势力,一般官差都不会太得罪锦绣阁,但即使如此,掌柜的都因为珺阳公主的一句话,而不敢继续和她合作。
那这京城中,谁还敢要她做的花样?
她的积蓄所剩无几,如果没有收入来源,她在京城能待多久?
云安然的嘴唇都在发白。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自己之前都在做什么蠢事。
而另一边,苏韶棠等珺阳公主跟上来以后,才知道珺阳公主做了什么,她颔首表示知道了,并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什么评论。
见风使舵的事可不止文中有,苏韶棠在现实中也见得多了。
而且,云安然都敢一而再地给她找麻烦,想必也承担得起后果。
京城中可不止锦绣阁一家衣裳铺子,俩人换了一家继续逛,珺阳公主见她没将云安然的事放在心上,撇了撇嘴:
“你倒真是心大,换做我是你,这种不知羞耻的人敢三番两次地在我面前晃悠,我早就让她在京城没有容身之处了。”
苏韶棠难得安静。
她的确挺烦云安然,但很难下意识地就产生珺阳公主这种想法。
对于珺阳公主来说,人命不值钱。
苏韶棠没有和珺阳公主继续讨论这件事,她很清楚,她最终是要回家的,既然如此,就不要被这个世界同化。
她的确烦云安然,但也没有必要不把人命当回事。
珺阳公主一直觉得自己很奢侈,但和苏韶棠一同逛街,珺阳公主才知道她以前还是内敛了。
基本上苏韶棠看中了什么,就直接让人送到安伯侯府,甚至根本不会询问价格。
短短半个时辰,珺阳公主就麻木了。
珺阳公主富裕,圣上也疼她,公主府中什么都不缺,但公主的份例也是有定数的。
等苏韶棠终于觉得累,珺阳公主才颤着嘴皮,问:
“表哥的俸禄够吗?”
她打眼瞧着那一车车送往侯府的物件,表哥十年俸禄怕是都不够用!
苏韶棠眉头都没皱一下,轻飘飘道:
“我有钱。”
她细盐一事,皇上赏了她黄金万两,后续的水泥,更是赏金无数,她的铺子收入也一直源源不断,加上安伯侯府经年的积累,至少京城中,明面上比她富裕的人很是少有。
黄昏余晖尚存时,两人才准备打道回府,未上马车,就听见一阵马蹄声。
“夫人,是侯爷。”
闻言,苏韶棠抬头,恰好看见沈玉案的马车,一眼就认得出来,是因松箐就坐在马车外面。
珺阳公主轻啧了声:
“表哥真是疼表嫂,还要亲自来接表嫂回府。”
苏韶棠不以为然:“可不一定是来接我。”
沈玉案多在皇宫当值,这刻意绕路来了城南,说不是来接表嫂的,珺阳才不信。
然而,下一刻,俩人就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被人拦住。
而拦住马车的人,苏韶棠和珺阳也很熟悉,才和她们分开不久。
不是女主云安然,又是何人?
珺阳公主倏然皱起眉头:
“大庭广众之下拦男子的马车,真是没脸没皮!”
松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跳,狠狠攥紧缰绳,才堪堪停住了马车,待看清是谁拦住了马车,他直接破口大骂:
“你不要命了?!”
松箐有一肚子脏话要说,云安然不要命了,他还很惜命呢!
万一马匹受惊,让侯爷出了意外,他万死都难辞其咎,云安然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云安然仿佛听不见一样,噗通一声跪在马车前,哭求道:
“求侯爷救救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