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福兮祸所伏(8)

“就不能上街?”童蕊说。

有这个意思,哪有考生逛大街?

不是逛大街,而是回家拿“接养”,一个月回家一次,既是看父母,又是向父母伸手。有钱的父母出钱,无钱的父母出物。童蕊的父母只能出大米和咸菜。

“正好托你办一件事,路过我家时给我母亲捎个口信,就说我没有事……”?熊文斗把公社召见的事给对方讲了一遍。

得到承诺后方上车。

旧愁刚去新愁又来,还是第一次进县城,上哪儿找都灵机械厂?

只得问女售票员。

懒得解释,更怕解释不清,女售票员说:“到了告诉你。”

见人家不情不愿的样子,熊文斗不敢再问。

公汽拐入国道,路上行车突然多起来。有辆“乌龟壳”迎面驶来,熊文斗好不兴奋,这种车子在电影里见过,都说这种“乌龟壳”两头都可以开,是不是这回事得证实一下。

“乌龟壳”由远而近,由近而远,直至看不见为止。

看清楚了,不是两头开,而是有头有尾。当初他就说过,没有两头开的汽车,遭众人嘲笑,说他少见多怪,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判断正确。

他看车,女售票员看他,就像看一个怪物。

“知道这种车叫什么车?”女售票员冷不丁地问。

“乌龟壳。”他脱口而出。

女售票员笑得肚子抽筋。平静下来后纠正:“是轿车。”

不像“轿”,像乌龟。熊文斗在心里想,嘴里不敢说,怕闹出人命,把人家笑死了怎么办。

公汽下坡后一条铁路与公路平行,一列火车隆隆开过。

说出来又是笑话,第一次见到真火车。吸取上次教训,这一次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惹人家,人家要惹你。女售票员不想放过取乐的机会,指着火车问:“那是什么?”

名字知道,在电影里和书本中见过。知道人家是想拿他取乐,那就成全。熊文斗故意说是铁牛,并装出傻乎乎的样子问它一顿吃多少。

哄堂大笑。

就是让你笑,笑死了不怪他。

不要以为农村人就傻,城里人也不例外……知青到农村插队同样闹出不少笑话,最典型的笑话就是把小麦当韭菜。

笑声将时间压缩了许多,不知不觉到了城郊。

窗外的房子越来越多,西谚说得好,上帝创造农村,人创造城市。

怎么都是破破烂烂房子?

住城郊的人不是城里人,这些人是为城里人服务的人。除了菜农的房子外,还有一些违章建筑,多数是拾荒者、无业游民的“绝作”。贫民区一般都在城郊。

“小朋友,机械厂到了,准备下车。”女售票员像幼儿园阿姨对小朋友说话。

是笑声拉近他们的距离。

都灵机械厂高大门楼横卧在马路一侧,熊文斗问:“明天可不可以在这个地方上车?”

女售票员想了想,说她当班可以,别人就不敢保证,因为不能乱停乱靠。

进大门就看见招待所。

正欲上楼,有人喊话:“喂,找谁?”声音是从大厅侧房传出。

“我找瞿煜秋。”熊文斗回答。

“二楼。”

整幢楼只有一间房有声音。门是敞的。

“你找谁?”有人问。

“我找瞿煜秋诗人。”熊文斗答。

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高中同学,同级不同班,叫不出名字。熊文斗是一班,他是二班。一班是县教育局重点班,二班是学校重点班。一班高考预考只有四个人落榜,二班只有四人上分数线,这就是两个重点班的区别。

“是你。”同时也被对方认出,同样也是叫不出名字。

“李同生,你们认识?”?瞿煜秋走过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