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这边翻窗出了东偏殿,李奏那边踏入了兴庆殿:
“孙儿见过皇祖母,皇祖母千秋。”
太皇太后这两年已经两耳不闻宫外事,你们要来参拜便参拜,要来问安便问安…朝野怀疑她勾结王守澄杀了宪宗,扶自己儿子穆宗登基,她充耳不闻。
如今自己儿子早亡,长孙做了几年皇帝,也在内宫夺权中丢了性命,次孙登基看似王守澄拥立,实际上是用她太后懿旨一锤定音。
从郭贵妃到太皇太后,她经历了四位圣上,实在腻味得很。
六孙李奏,是她喜欢的孩子,当时他被王守澄诬陷造反,她就不是很相信。
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圣上受王守澄掣肘,不牺牲宋申锡和漳王,那就会暴露圣上的反抗之心。
只要皇位还在儿子一脉手里,太皇太后也只能闭眼叹息。
“今儿不是请安的日子,你怎么有闲心来了?”
“皇祖母,宫里出事了。”
“你皇兄的大明宫,出事也该是他派人来报告,你未免太关心了吧。”
太皇太后面露不悦,八郎的事才过去不久,圣上只剩下五郎、六郎两位皇弟,她不希望圣上一病,就有人再起纷争。
李奏忙跪下行礼道:
“皇祖母,孙儿并非关心皇兄的皇宫,而是关心皇宫里面,孙儿挚爱的女人苏洛泱。
您也知道,伊阳郡主到皇宫里去替圣上医病,圣上的病情也因她的医治而好转。可今日忽传绫绮殿厌胜,又与洛泱给圣上治病刺血相连,圣上信以为真,将洛泱扣在宫中。
皇祖母,孙儿当初断腿,也是洛泱替孙儿扎针按摩,孙儿的腿才能保持血脉通畅,否则也不可能被人一次施针便能痊愈……”
“撒谎!”
太皇太后冷脸道:“哀家就知道你没有准备,是不可能回长安的,枉哀家信你,你入宫之时,还在哀家面前作戏!
来人,把齐王请到龙堂里去,跪到祖宗面前思过。没有哀家的口谕,不得离开。”
李奏心都凉了。
他拼上皇祖母对自己的亲情,突出洛泱对他的重要,才讲出洛泱替自己治腿,但他低估了皇祖母捍卫皇权平稳掌握在圣上手里的决心。
太皇太后自己就曾是掀起风浪的人,李奏一句话,加上洛泱的医术,她便猜到李奏是腿好了才回京。
李奏总不能再说自己的腿本来就没断……
这真是欲速则不达。
他站起来跟着侍卫向殿外走,跨出门槛外又转身朝太皇太后行礼道:
“只要皇祖母能为珍王府主持公道,孙儿愿受任何责罚。珍王今日发病,本指望洛泱能回来医治,现在看来,治不治也没什么差别了。”
他说完这句,转身下了台阶。
“珍王……”太皇太后喃喃念了一句。
望月在旁边躬身赔笑:“上次伊阳郡主来说过,老亲王从台阶上摔下去,可不是留下祸端了?”
“是了,她说过。难道……珍王过不了这个冬天了?”太皇太后有些恍惚,她已经想不起来珍王此时的样子,只记得年轻时的李諴,喃喃道:
谷span“他还那么年轻,可惜了。”
“若是伊阳郡主在身边,兴许会有奇迹。”望月姑姑凑到太皇太后身边,轻声道:“您看,您用她写给您的法子,不就能让您不吃药,也把便秘治好了吗?”
她见太皇太后不说话,赶紧跪下道:
“恕奴婢多嘴。”
“起来吧,你说的又不是假话。”太皇太后缓缓道:
“前两天就听张太妃说,齐王当面向萧太后提出想娶伊阳郡主,今日为了救她,他前前后后,利用哀家对他和珍王的亲情来刺激哀家,真可谓用心良苦。
这孩子太聪明,不能纵着他,让他这么快得逞。
望月,你立即拿哀家的凤印到绫绮殿去,不论什么情况,先保住林婉茹和她腹中龙种,太医、医女不能少,吃喝也不能短了她的。”
“是。”
李奏长跪在兴庆宫龙堂里,这龙堂原是祭云龙的,后来兴庆宫里成了太后和公主们专用之所,龙堂就不仅仅是祭云龙,还祭所有的龙和真龙天子。
他闭着眼,双手攥成拳,心里只念着洛泱的名字,与洛泱相知相恋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翻腾,夺权、皇位反倒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的洛泱也长跪在太和殿内。
“圣上,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您不能只听他人的一面之词。能否请您给林美人申诉一个机会?”
“人证物证俱在,她的贴身婢女也确认,这肮脏的东西是从她殿中搜出,这还有假?”
圣上有些烦躁,看见洛泱就想起李奏,他恨恨的朝墙边的轮椅踹了一脚,那轮椅向前滑去,撞到屏风时,不知触动了哪个机关,“嘶”的射出一条水柱,喷在屏风上。
水柱又不偏不倚射在屏风上画的仕女嘴里,像口水一样流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格外滑稽,将圣上逗出了笑意。
他叹了口气,走到洛泱前面:“伊阳,想要我派太医去绫绮殿也可以,林婉茹虽没了名分,但她还是我孩子的生母,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洛泱那个角度看不到屏风上那一幕,不知圣上踹了轮椅一脚之后,又起了什么怪心思。
“朕要你入宫,做朕的才人。”
你会治朕的风疾,只有将你留在身边朕才安全。现在朕还有个想法,六郎不是喜欢你吗?朕,就要玩玩他。
“多谢圣上抬爱,”洛泱行了个大礼:“可洛泱心已经给了别人,恕不能从命。”
“给了别人你现在就收回来,朕赦你无罪。”圣上笑道:“你总不可能既要我放了珍王府,又不付出代价吧?”
洛泱也笑了,她仰脸看着那张轮廓有些像李奏的脸道:
“圣上,我是您的义妹,又治好了您的面瘫,您就是这样对待我吗?您也不问问我义母同不同意。”
圣上哈哈大笑:“太后是朕亲娘,哪有娘不成全儿子的?你是怕六郎不同意吧?”
突然听到“六郎”,洛泱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被针戳了一下,她没有接圣上的茬,盯着圣上的眼睛认真道:
“圣上,您的枕边人首先就会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