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吴方泊先一步出了门,而周往睡到了早上九点半,才打算去公司一趟。

周往晃晃悠悠地爬起来洗漱,打开客房门之后一个不经意的转头,看到自己的门上贴了一张吴方泊给他的字条。

【我都在警局食堂吃早饭,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小区出门右拐五十米有早餐店,自己吃去。】

周往眯着眼睛无言了几秒,然后从茶几底下随手抽出一只笔,在字条下面多加了一句——

【太麻烦了,不去。】

最后他整理好自己,穿上吴方泊特地留在沙发上的黑色大衣,走出了房门。

吴方泊刚到了警局,便直奔审讯室。

铁门“吱呀”被打开来,只见许海桐颓废地坐在铁椅上,听到有人走向自己,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许海桐的黑眼圈耷拉着,看起来是整宿未睡,警察局的小黑屋可不会提供舒舒服服的休息环境。

“你怎么又来找我?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许海桐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不够真诚。”吴方泊一边看着他,一边坐到了他正对面的凳子上。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漏说的供词再好好想想。比如——除了王思铭、陆俊宸以外,你还在那条走私船上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许海桐先是沉默了几秒……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连续抓着我审两天,不如给我一枪痛快的算了,这样多累人啊……”许海桐仰头叹了一口气。

吴方泊看他那颓废的样子,像是不打算好好配合了。

“你们包厢里明明有四个人,为什么昨天你没有提到这第四个人?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吴方泊一拍桌子,用凶狠的语气逼问道。

他要动真格了。

“实话实说,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同一个包厢里的人,也会自行做一些伪装,加上我们四个人鲜少交流,所以我真分不清他们到底是谁。”他无奈的表情都狰狞了起来。

“身高、体型、声音,这些你总有印象吧?”吴方泊不满。

“身体偏瘦,不算太高,全程没有说话,就算说话也是用变声器的,再加上种种外形上的伪装,我根本分辨不出这个人是男是女。”许海桐回答。

“我真的尽力了。船上的每个人都很狡猾,我就这一双拙眼,我能分辨出什么?”许海桐苦恼地解释。

吴方泊轻喘了一口气,将笔录翻到了新的一页。

许海桐的态度很真诚,他没有说谎,这些狡猾的人的确是有千奇百怪的方法伪装住自己。

吴方泊不打算再揪着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不放。

“既然你们都没见过彼此的样子,你是怎么认出王思铭和陆俊宸两个受害者,就是当时和你同一包厢的走私交易者的?”他接着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因为我们身上有一样很特殊的东西,包厢里的四个人都有这个东西,这相当于一个信物,只要看到这东西,我就能把他们认出来。”许海桐说。

“特殊的东西?”吴方泊疑惑地紧皱起眉头。

“怀表,我们四个身上都有怀表。”许海桐说。

“我在报纸里看到过案子的有关报道,王思铭和陆俊宸的怀表还都镶嵌着【教皇之冠】,我能认不出他们吗?”许海桐接着补充。

“那你的怀表呢?”吴方泊赶紧追问,“上面是不是也有【教皇之冠】。”

“我的当然是卖了啊!”许海桐叹了一声。

“我的怀表上确实也有【教皇之冠】,原本这么好看的东西我是想自己留着的,可是我失魂落魄成这个样子,当然是要把它换成钱去。”

果然和周往想的一样,许海桐当掉了镶嵌着四颗砖石的怀表,正是这引人瞩目的交易,才让周往安插的眼线一下就找到他了。

“你好像很心安理得?”吴方泊怒火上头。

这样的举世珍宝具有非常高的艺术研究价值和历史附加价值,但在这些唯利是图的人眼里,这样宝贝只是一摞一摞的钞票,随随便便就可以让它流入黑市饱受折磨。

“没办法,不卖它我活不下去了。”许海桐说。

“回头给我好好交代你把它卖到哪里去了。”吴方泊咬牙切齿地说。

【等我解决完手头上的命案,非把这条黑链连根拔起不可。】吴方泊想。

许海桐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叹气。

吴方泊先是在笔录上“唰唰唰”飞快地书写了几行字,然后在静谧狭小的空间里“哒”一声放下笔,缓缓迈出了步伐,走到了许海桐面前。

吴方泊往前倾去身子,手撑在许海桐面前的小铁桌子上,用极其犀利的目光紧盯着许海桐。

那个富有压迫感的眼神,仿佛直逼人的痛点,让这个男人忍不住闪躲起来。

“你是那个叛徒吗?”他突然问。

“叛……叛徒?”许海桐一惊,显然这个问题让他猝不及防。

“你们包厢里出了叛徒,这个叛徒是一切惨案的开始。那个是你,我说的对吧。”吴方泊继续逼问道。

“我不是叛徒。”许海桐立马说。

“你现在就坐在警局里,说实话对你有好处,而且你也没必须隐瞒。GUN的叛徒在一定程度上……是我们的同僚。”吴方泊冷笑一声说。

“我不知道!”许海桐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吴方泊闭上嘴,深深凝视着面前的男人,从面部表情到手部动作全都迅速地打量了一遍。

【塔状手,说明他自信笃定;眼神目视前方,说明用左脑思考,是在阐述事实;身体前倾,可见他没有逃避。】吴方泊迅速分析。

“怎么回事?”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许海桐,脑子里并不是表面上的冷静,“他居然没有任何撒谎的迹象。”

“叛徒真不是他?”吴方泊最后舒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

“今天就这样吧,之后再有什么问题,也请你好好配合。”他说。

吴方泊走出了审问室,又到了隔壁监控室观察了许海桐一阵,除了略显得疲惫以外,他没有任何异常。

回到办公室,他刚得休息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朝工位上走来。

一个警员抱着个文件夹径直向他走来,这警员看起来面生,他其实是交警支队的人。

“关于您昨天晚上让交警支队追查的奥迪车,我们头儿让我来找你汇报一下情况。”警员对吴方泊说,说罢递来一份几页纸的文件。

“嗯……你们支队办事的认真负责态度我很欣赏,不过这事儿交警支队全权处理就行,不必转交给我,我这还一大把事呢。”吴方泊摆摆手说。

“您昨晚让追查的奥迪Q3,我们最后在一条偏僻的巷子发现了它,只是当时车上没了人,车门却大打开着,看起来像是弃车逃跑了。”警员说。

“弃车逃跑?居然有这事?”吴方泊立刻警觉起来。

他皱紧眉头,终于接过了这份文件。

“队里觉得不太对劲,又跟着查了查这个车牌,结果发现这是个黑牌车。”警员点了点头继续说。

“所以我们头让我来请示您一下,还要不要继续追下去。”

“你说什么?那是个黑牌车?”吴方泊一惊。

他草草翻看了几眼手中的文件,上面有交警支队追查奥迪车的详细过程记录,那是一辆原本应该停在报废厂的车子,被重新改装过,车牌买的假货,按上□□后又重新上路了。

吴方泊想起周往满脸的惊恐,在小区楼底下,这辆奥迪车发疯似的,蛇形地往他身上冲过来……

“这车根本就是冲着周往来的!”吴方泊发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真相。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弃车而逃的黑牌司机真正的目标就是周往。

速度八十迈!那风驰电掣中是真正的生死一线。倘若不是吴方泊及时赶到,周往就要死在那suv疯狂滚动的轮轴之下。

为什么?是什么人要置他于死地!

吴方泊眉头紧锁,直勾勾地盯着桌面上的白纸黑字,他的呼吸沉重,心里悬得慌。

“吴队……那这黑牌车的事儿……”警员看吴方泊迟迟没有开口做出指示,便先一步试探道。

“哦,这黑牌车麻烦你们队里帮忙继续查下去,调查进度也请及时向我汇报。如果查出车主有什么不妥,立刻移交我们刑警支队处理。”吴方泊抬头回答。

“明白吴队。”警员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刑警队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