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故事变身(01)
跑车引擎轰鸣,从半山别墅极速迫近时,我伸手从3号垃圾桶掏出一瓶酸奶,把残液吸进空****的胃里。酸奶有点变质,味道古怪。不用抬头看,我知道那部兰博基尼跑车是从A06座花园别墅启动,冒出车库,左转,沿着枫林私家公路,顺坡冲向别墅区正门出口。我甚至能体会到跑车的冲击感,碾压路上的落叶朝两边飞溅。它驶近欧式风格的汉白玉门楼,车速丝毫不减。两名制服笔挺的保安微笑注视着跑车,立正,绷直腰背。
“嘎!”
跑车在门口拦闸前最近的距离刹住。两个保安敬礼,开闸放行,齐声说:“丁少爷早!”
差不多每周六早上10点都这样,这部兰博基尼准时亮相,除非有NBA湖人队球赛直播那天除外。
我跟踪和监视了它5个月。
我说的“它”不是指跑车,是坐在跑车驾驶舱、戴迪奥墨镜,名叫“丁雄”的小畜生。
从别墅正门口,沿着环山路到外国语大学附属中学共有76个垃圾桶,我按门牌方式编了号,每天我例行串门,饿了,在里面找食物,渴了,爬在绿化带喷泉池边喝水,晚上在石凳上睡觉。通常,我会失眠,呆呆望着满天星斗。
站在4号和5号垃圾桶中间的石凳上远眺半山腰,能望见A06座花园别墅顶层露台一角,灯光透过树梢烙印进我的眼瞳,渺渺茫茫,我长时间瞪着它。
354天前,去年圣诞平安夜,晚11点22分,一个17岁的女孩从别墅露台上摔到花园石阶上死了。她**裸蜷在地上,肌肤泛出光芒好像初生婴孩,躯体冷冰冰,头骨挫裂,颈椎突入颅腔,鼻骨和胸骨折断,右肝脏有一道长5公分的裂口。
我女儿摔死了。
死亡场景刻在我脑海,像一段恐怖录像默默循环放映,历经日日夜夜不消失。
我听着狂野的引擎声,不动声色继续掏垃圾桶。
11点垃圾清运车没来之前,垃圾桶里塞满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次性餐盒、香蕉皮、苹果核、臭老鼠、叉章鱼丸的竹签、各种塑料包装、饮料瓶、擦鼻涕的卫生纸,黏糊糊的**……我必须小心,避开一些尖锐的东西,以免弄伤手。前天下午,我的右手食指被鱼刺扎破了,肿痛难受。
“擦!你们看,这疯婆娘穿我们学校的女生短裙,露毛肥腿上套的啥玩意……好恶!”几个学生走到我身旁,其中一个男生指着我狂笑。“再回首看见如花,撸管的心情都没了。”他把手里烟头对准我弹过来,差点烫到我的脸。
另一个男生嬉笑,把啃剩的半块鸡腿扔在地上,对我说:“嗨!美女!告诉他,你是谁啊?”
我捡起鸡腿塞到嘴里,含糊说:“我叫任雪祺,外国语大学附中,高二4班,学号C072,差27天17岁,AB血型,水瓶座,喜欢浅蓝色……”鸡腿滋味真好,过去的一个星期里,我吃过剩饭、变质的面包、方便面。我嚼着骨头流利回答男生,在这5个月里,我不止一次回答这样的问话。
小男生们哈哈大笑,啧啧调笑我一番后离开。
我不会厌烦,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虽然我女儿死了一年,但我变成了她,还活着。
这套浅色花格子学生短裙,我穿了5个月,残破不堪。浅色布包边的女生款小西服上缝着的绣花校徽,磨蹭得色泽晦暗,几乎难于辨认。我穿着这套校服,背着书包,流浪在环山路上,是一个人人眼中的疯婆子
。
只有我清楚我不是疯子,至少一年前不是。那时候,我是一个44岁的单身母亲,医院护士,女儿读高二。
丁雄害死了我女儿,但他家买通所有关系,颠倒黑白,法院判定我女儿酒后失足坠楼身亡。他们包庇罪犯,隐瞒了事实真相,让这小畜生无罪释放。
我独自寻找证据,要将他绳之以法。
别墅门楼披着晨曦,显得愈发光洁。兰博基尼跑车重新启动,驶出大门,转弯,冲进环山路上的露天广场停下。跑车漆面金黄耀眼,深黑色的轮毂和碳纤维基座,散发一股锋芒毕露的凶气。翼式车门徐徐升起,丁雄从驾驶舱钻出来站着抽烟,搂着从车上下来的一个少女笑谈。那女孩学生模样,妆容精致,衣裙时尚,媚笑讨好着那小畜生。
丁雄比我女儿大一岁,读高三,脸上稚毛未脱,双手沾满我女儿的血。
他站在跑车前,离我不到50米,我能看透他肮脏胸膛里跳动着魔鬼的心。
富豪家养的无耻小畜生。
他害死了我女儿小雪,没有丝毫忏悔,吃喝玩乐如常,别墅酒会周末派对如期而至,出入时尚少男靓女,不觉花园台阶上血气未散;每个周六早上,他和一群狐朋狗友在广场集会,吆五喝六,前往私家赛车场,换乘一辆改装后的宝马车,呼啸飙车,练习赛道;晚饭在一家高档粤式茶餐厅就餐,几个纨绔子弟夹杂不知羞耻的少女笑闹,推杯换盏;夜晚,余兴未消,钻进酒吧会所,玩乐直至凌晨,这畜生带着一个、或者两个稚嫩的女孩回别墅过夜……
他在豪门宅院大**搂着不同的女孩酣睡。相隔1公里,我躺在路边石凳上等着他,心里一片死寂,唯存一个念头:怎么让这畜生下地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