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该怎么定义呢?
值不值得,又该做如何的选择呢?
喜欢没有定义。
因为情感无定义论。
而值得与否,没有标准的答案。
因为个人不同,于是所会做出的选择也不同。
世间万物,其实都没有确切的唯一的定义。
周行止抬手替姜晏拭去泪水。泪水冰凉,他却觉得划过指尖时是滚烫的,烫得他的一颗心骤疼。
“姜晏。我没有不信你。”
那夜姜晏醉酒抱着他碎碎念许久,她醉得是真的不轻,边哽咽着边诉说着苦痛,一桩桩一件件,不是能够当下就能够编造出来的谎言,也不是醉酒之后的胡话。
她说得那样逼真,神色又是那样的痛苦。
抽噎声,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落在心房上的时候,声音竟然是如此的响亮。
他把她安放在床榻上要走的时候,小姑娘还红着眼睛,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放他走,指尖泛着白。
月光倾泻,她的眼睛被泪水润湿,于是便亮晶晶的,湿漉漉的望着人,全然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拽着衣袖的那只柔软的手,顺着下滑,在他眸光微闪间,轻轻的,带着试探意味地握住了他的手。
“周行止。”
她紧了紧那只手。
“你信我。”
是恳求的语气。
脆弱十分。
周行止当时抽回手,敷衍地答了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他那会儿脑子乱成浆糊,呼吸加重,耳畔回响着的全是姜晏说的一字一句。
怪力乱神的事情,的确很难解释,也难以令人信服,尤其是在大魏这么个不信鬼神的国家,更是天方夜谭。
但周行止不是不懂得变通的人。
他初始怀疑过姜晏的话,可细细深想,还魂并非全无可能。倘若是还魂,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能够说得通。
他不是不信。
他只是有些难受。
姜晏喝醉的那晚,周行止在柳如燕的书房也是酩酊大醉。
他之后又和柳如燕说了什么呢。
噢。
他说:“我信她的。”
柳如燕笑他喝醉了说胡话。
但他知道不是,他是真的信她。
思绪渐回,他对上姜晏盈满泪的眼,准确地捕捉到她眼里的诧异。
“红豆糕,紫色,玄色,《追月》,丞相府,仙乐镇客栈,道谢,成亲,姜晏。”
姜晏呼吸一滞。
“比起这些,我更在意的是,你对我,到底是愧疚还是喜欢。”
周行止略一垂首,借着散落肩头的发掩盖嘴角不自觉浮现的一抹自嘲。
“我可以接受还魂,却接受不得作假的感情。”
“姜晏,你可能不知道,我承受不住你的作假。”
儿时姜晏递过来的那根糖葫芦,其实他已经快要不记得是什么滋味儿了。那根糖葫芦,是他自出生以来,得到的唯一一点甜。
那甜,甜进他的心坎儿。
于是爱慕是种子,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历经这许多年的风雨,早已经被灌溉得郁郁葱葱。
再难砍伐。
周行止一直都不是个在感情里胆大的人。
他有自尊,也有自卑。
所以长时间里一直扮演着观望者的角色。
他想,只要她平平安安就好。
红豆糕太甜,其实他并不喜欢吃。
衣裳的颜色,其实有多种,但他独独钟情紫色与玄色。
琵琶曲有多类,并非只有《追月》。他却听了那道琵琶曲千千万万遍。
作画的对象诸多,可细数这些年,堆累在南靖王府书房之中的那些画轴,若是展开,毫无例外的,皆是一人,皆为姜晏。
因为姜晏,所以吃红豆糕,穿紫色与玄色的衣裳,听《追月》。
喜欢像风,无声无息地浸透他的生活。
这么多年,周行止嘲讽地想,他是当真儿承受不住姜晏的半分拒绝和虚假的。
“喜欢。”
自嘲间,他蓦地感觉头顶被一只手安抚性地揉着,姜晏的声音清脆,清晰入耳,惊得他一颗沉落的心骤然如雷轰动,无法止息。
姜晏又肯定道:“不是愧疚。”
她笑意盈盈。
“我喜欢。”
“……”
他嗫嚅着唇,不确信:“真……真的吗?”
“真的。”
他的喜欢这样热烈,隔了前世今生,像熊熊烈火,乍破她的心房,一阵滚烫。
她要撞进火里。
她不要命。
她只要他这一世,得偿所愿。
姜晏捧住他的脸,看他通红的眼,笑得眼泪直掉。
“我不骗你。”
她俯身,轻吻他的唇。
“绝不骗你。”
好。
他闭眼,掩住万千情绪。
绝不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