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的间隙,江上阳抽空环视了四周一圈,这个餐厅位置极高,视野开阔,邻桌相隔甚远,无狙击点,无视线盲点,潘戎一守在外围,就没人能靠近偷听。

等到只剩下他们二人,江上阳看着这个西式餐厅里的中餐菜式啼笑皆非——看来这餐厅是裴曦的了,他才这么嚣张——随即若有所指地道:“跟你待一块儿,我随时都有可能成炮灰。”

“别说得这么无辜,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大伙都觉得杀一个不赔杀两个赚了。”恣意妄为的裴少耸耸肩,这个痞子味十足的动作在他做来相当的优雅。

江上阳瞥他一眼,“江家和你还没栓一块儿,少套交情。”

裴曦似笑非笑,“你和我栓一块儿就行了,现在北联盟国9区除了你,还有谁能和我关系最近?”

“能不能当做不认识你,这几天被那些老头子旁敲侧击得烦!”江上阳轻哼一声,倒也不反驳,“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拖江家下水,你这乱来的性子就不能改改?”

裴曦面不改色:“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改了对不起我妈,我很孝顺的。”

“……”跟这个人说话,他总能把你的思维带跑到爪哇国外,把一开始的话题丢个精光,江上阳也懒得维持那份无懈可击的风度,白了他一眼,“这十几年都在审判者?”

那时候的裴曦

腿都断了,逃生的飞行器被炸烂,有无数枪头炮头对着他,他还带着潘戎拼着最后一口气爬上了一艘快艇,逃脱围捕后偏偏遇上了一夜暴风雨,到第二天追杀的人只在茫茫大海里看到空无一人的翻毁的快艇,周围鲨鱼群时不时经过,而且那里船只罕见,在这样的情形下,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裴曦葬身鱼腹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十几年,又以旁人艳羡的姿态强势回归,裴曦这个人真是命大到让人不爽。

“审判者的当家费莱恩刚好经过,他说我要是敢下水干掉一头白鲨,就救我和阿戎,我下去了,他就救人了。”裴曦淡然道来当年的惊心动魄,好像跳进满是鲨鱼的海里只是跳自家游泳池这么简单似的,“有人死咬着不放,我要积蓄实力又不能暴露踪迹,就干脆一直留在审判者当幕后参谋,费莱恩很信任我,后来他死了,审判者就托付给我了。”

“托付给你?”江上阳状似半信半疑地瞥瞥他膝盖的位置,“你不出面也能收拾那帮兵崽子?”佣兵可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财阀动人心但是又注重实力和情分,钱财权势虽然是好东西,不过要他们真心服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裴曦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深色瞳仁里什么情绪都看不见,“现在这世道,可不是非得拎把枪才能当老大的,”

江上阳眉毛轻扬——喜欢暴力解决事情的裴少原来也学会了他以前不屑的江上阳式的脑力劳动,真是……也不知道对他来

说是进步还是退化。

“审判者手底下除了明面上的佣兵,其它的多半是我牵头做起来的产业,现在的审判者已经不完全算个佣兵组织了,不发战争财也活得自在潇洒,不过是早些年比较难熬罢了。”裴曦说着说着,便垂眉看着自己手上的厚茧,明明语气平静,只是在夜景沉沉的衬托下,尽管不弱势,却依然显得格外萧索苍凉,又掩映着那份枭雄的孤傲。

那时候不比现在,刚成立几十年、各种隐藏的矛盾逐一爆发的联盟国混乱一片,裴家没了,裴曦就一无所有,只能从最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何况一个坐轮椅的人想要接手一个庞大的佣兵组织,又得费多少心思和代价,谁也想象不来。但他只是廖廖数语带过十一年艰辛,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他风风光光卷土重来,江上阳却突然醒悟,裴曦回来要的不是裴家失去的一切,他只想复仇——没人知道裴曦有多恨,半辈子养尊处优的生活,一夜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剩下半辈子隐姓埋名,要么复仇,要么死,裴曦根本没得选。

江上阳不会问报仇值不值得这种三流剧情里的三流台词,有些东西,尤其是爱情和仇恨,不是当事人就不会明白这份坚持的来源,他们毁了裴曦的一辈子,裴曦就回来毁了他们,事情就这么简单罢了。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恭喜裴少回归9区伤天害理。”江上阳如是道,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带上了三分真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