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迷雾

我对那‘女’鬼说:“既然是我们家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她说:“别着急,你马上就会知道了,且听我慢慢道来。》し,

接下来,她就继续讲我记忆里没有的故事,听上去就像真的一样:

我们范家从明洪武年间发迹,历经明清两朝近600年历史,兴衰更迭都与这座佛莲有着密切的关系。只是这座佛莲与我家到底有着怎样的神秘联系,从三青老祖宗那儿开始,就是个谜。因为,我爷爷临死前的愿望就是想解开这个谜,他是无法做到了,却把这个心愿‘交’给了我。我当时还在上初中,四六不懂的年纪,就傻了吧唧地问他,“为什么呀?这活儿怎么不能‘交’给我爸干呢?”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他那只干枯的右手使劲儿地握着我的手说:“因为,那座佛莲只盛开过两次,一次是三青老祖宗雪夜斗鬼,另一次,就是你出生的时候??????”

老人家‘交’代完就往生极乐了,走得很安详。那时,我才意识到为什么我小时候把佛莲摔在地上他都不责怪我,他老人家大概相信我与这佛莲之间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清的缘分吧,也许我就是揭开这个家族秘密的关键呢。

可是我对这些真的不怎么感兴趣,那佛龛里的石头雕像真的会‘花’开‘花’闭吗?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爷爷和父亲一直以来都有着难解的矛盾。我爷爷在世时经常说我父亲是朽木不可雕也,而我父亲在背地里经常说爷爷是老封建、老古董。在意识形态上,他们父子二人极度地不和谐,用我爸爸挂在口头上的话说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就是一对永远都无法调和的矛盾!

各位看官,可能已经看出来了,我父亲竟然将他们亲密的父子关系对立为统治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是的,我父亲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红卫兵,为了所谓的理想信念,可以舍弃亲情,背叛家庭,带着他的“战友”冲进家里把自己的父亲五‘花’大绑起来,‘插’着牛鬼蛇神、大地主、黑五类的牌子,在村子里游行,给他剃‘阴’阳头,让他干最累、最脏的活儿。那时候我父亲在金谷县可谓是风云人物,他大义灭亲的故事家喻户晓。

我的‘奶’‘奶’每天一边帮爷爷上‘药’,一边看着他遍体鳞伤的身体抹眼泪儿。小说下载有一次,见了我父亲就央求着说:“儿啊,你可知道你都做了啥事情啊,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呐,这样会遭报应的!”我父亲竟然义正言辞地说:“我哪里有这样败兴的父亲,他要死赶紧死,死了也是自绝于人民!”

那个年代的事情,我就不多费口舌了,反正这种父子反目的事情也不止我们一家,而且,在那段峥嵘岁月里发生的一些有关理想、信仰、道德与亲情‘交’织的往事,从我1982年旧历六月初三日出生的那天开始,我所有的家人都对此讳莫如深。[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所以,小红帽对那段历史,听都没有听到多少。她强调她不能拿出来忽悠大家,因为,她不能瞎编。她还说,这所有的故事,都是我曾经亲口告诉过她的。只是,我自己现在却不知道而已。

当时,我只知道‘奶’‘奶’为此很伤心、很伤心。后来就有些‘精’神失常了,经常说要找马克思探讨问题。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出生,我的父亲亲眼目睹了佛莲盛开的一幕,也许是对爷爷临死前诡异的托付产生了恐惧,进而对他自己之前犯下的错误感到了深深的忏悔,传统孝爱文化开始在他的身上复苏,对‘奶’‘奶’百般孝敬、言听计从,有时候,‘精’神已经不太正常的‘奶’‘奶’突然想起父亲身穿绿军装、臂戴红袖箍,冲进我家祖屋的院子里揪斗爷爷的场景时,就会发狂,无论身边有什么,抡起来就打!而我的父亲则跪在‘奶’‘奶’的面前任她出气而毫无怨言。

就这样经过了几年的时间,我‘奶’‘奶’的病才渐渐好转,但对爷爷的思念竟与日俱增,并且常常自言自语,就像是和爷爷聊家常一样,有时候甚至聊得甚是开心的样子。那情景想起来是非常诡异的,即使自己的儿‘女’也产生了敬而远之的情绪,唯恐避之不及。母亲是个柔弱的‘女’子,但她最担心的却是我,总怕我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每当‘奶’‘奶’独坐在枯灯下与“爷爷”聊天,她就非常惊恐,赶紧把我赶回屋里关了起来。

只有父亲却不离不弃,总是陪伴在她老人家身边,我想他当时应该是怀着一种偿债的心理吧,抑或就是纯粹的母子之情呢也未可知。

后来,‘奶’‘奶’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她的身体也日渐虚弱起来,而且对我也愈发地关注起来,总是教父亲把我喊来,也不怎么说话,就是拉着我的手不停地看,给我说故事,说得最多的当然还是老祖宗三青雪夜斗鬼和佛莲盛开的传说,而且她总是强调,爷爷说的都是真的,还问我信不信,我懂事地点头如捣蒜。

这让她非常开心。在她生命里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她总是喜欢坐在月亮地里,给我做各种玩具,什么小扁担、小锅灶、小弹弓什么的,就好像是要给我准备娶媳‘妇’的家什似的。

在我的回忆里,‘奶’‘奶’是个慈祥的老人,虽然她没什么文化,但是她对丈夫的爱情是至死不渝的,对子孙的爱是无‘私’的。她的人生中经历了太多的坎坷和不幸。无论你是多么铁石心肠的人,只要想想爷爷和父亲之间那种超越一切的隔阂,甚至刀兵相间的无情攻击,她作为一个‘女’人,看着两个自己最最爱着的人竟然闹到了那种地步,她心里的伤口一直都在淌血,而且我相信,‘奶’‘奶’那道伤疤到死都没有愈合。但所幸的是,她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父亲的忏悔与孝敬,也许还有了稍许的安慰吧。

那是爷爷死后一年左右的时间,具体的日子我记不清了,但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晚霞满天的傍晚。由于脑溢血瘫痪在‘床’的‘奶’‘奶’突然就‘腿’脚灵便的下了炕,在院子里准备给‘奶’‘奶’端溺盆的父亲看到后先是一惊,然后悲伤就涌上了整个脸庞,他知道,‘奶’‘奶’这叫回光返照。

但‘奶’‘奶’的‘精’神却非常好,她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满了黄纸、元宝一类的东西,跟父亲说要倒外面去走走。父亲一声不吭地搀着他就出去了。那时,离我家祖屋不远处就是铁轨,东西向的,在夕阳和晚霞的照耀下,闪闪发亮,长长的向远方延伸过去。那景象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景象。

‘奶’‘奶’回头看见了我,慈祥地对我笑了一下,我就跟着他们出去,来到火车道的人行窄道上,把手里的布袋子‘交’到了父亲手里,对他说:“儿啊,给你爹烧点儿纸吧!”

父亲一声不吭地结果布袋子,把那些纸钱元宝掏出来,用火柴点着,还捡了一个细长的棍子把那些烧成的灰烬往一块堆而拢了拢。

‘奶’‘奶’则看着西天的晚霞,神‘色’就变得越来越凝重了起来,我问她:“‘奶’,怎么了?”‘奶’‘奶’就幽幽地说:“这些个该杀的孤魂野鬼,没人给他们稍钱,却来抢你爷爷的!”

蹲在地上拿着小木棍的父亲开了口:“娘,您别想那么多,那边好像是个化工厂着了火吧!”‘奶’‘奶’摇摇头似乎是对父亲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哼,你看那个细脖子的红‘毛’鬼,真是太讨厌了,数他抢得来劲,不行,我得去帮帮老头子!”

父亲听到这里就大声地哭了起来,“娘,咱们回吧,我好好孝敬您,给您养老!让您过上最好的日子。”

‘奶’‘奶’却不理会她,佝偻着身子一边往西边走一边拍着手,似乎是在驱赶着什么似的。她蹒跚却坚定地走了去,甚至开始大声地呼喝着什么,我也吓得大哭起来,可是平日里对我百般疼爱的她,竟然对我不理不睬,一直地朝前走去!

我和父亲紧跟着她,我大声地喊她:“‘奶’,回来吧!‘奶’,回来吧!”

可是她仍旧不理我们,朝着夕阳越走越快起来。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股风,把刚才烧纸的灰烬刮了起来,‘奶’‘奶’就站定不动了,就只站在那里,耷拉着两条胳膊,不动也不说话。

父亲和我跑过去时,她站在那里已经闭上了双眼,我吓得禁了声,而父亲却忍不住呜呜的大哭起来!我知道‘奶’‘奶’走了,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在这个晚霞满天的傍晚。父亲一直在哭,因为,即使他曾经尝试着改变自己在‘奶’‘奶’心中的印象,尝试着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为自己赎罪,但是,‘奶’‘奶’始终没有亲口对他说哪怕一句原谅的话。

这时,一辆蒸汽机车拉着一列绿皮车厢苦吃苦吃地驶过,等行驶到我们跟前的时候,噗地一声喷了好大的一团白雾,那弥漫的白雾使得我们什么都看不清,仿佛那白雾就是整个世界!我在那重重的‘迷’雾里不断地挥舞着胳膊,希望能够赶开它,希望能够再多看一眼慈祥的‘奶’‘奶’!

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白雾好久都没有散去,我甚至在那白雾里不断地奔跑,可是总也跑不出那重重白雾,这无边的白雾比黑暗还要可恶,甚至我能感到有什么东西限制住了我的行动,使我迈不开‘腿’脚!

仿佛是经历一个世纪暗无天日的时光,那‘迷’雾终于散尽了,我和父亲面面相觑,却不见了‘奶’‘奶’的身体!

这诡异的一幕把父亲吓得够呛,而我则顺着铁路看去,那刚刚驶过的绿皮火车的尾部车厢的栏杆上,‘奶’‘奶’站在那里向我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