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多分钟后。
明显感觉到这段时间通讯设备交流频率降低不少的王安忆深吸一口气,看向了桂召林,对自己的搭档问道:
“老桂,现在还有多少艘船没挪动?”
桂召林此前一直在关注着周围情况,闻言当即说道:
“停在咱们周围五海里内的敌舰大概有二三十艘,其中半数是指挥舰或者护卫舰,其余的都是各类中小型舰艇。”
“从架势上看,这些船应该不会改变姿态了,能甩掉的敌人差不多就那么多。”
王安忆轻轻点了点头。
这也是组织上预期内的情况。
之前的三艘测量船虽然有效的分散了这只“联合舰队”的主力,但想要完全吸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显然不太可能。
这些舰船中个别势力船只数充足,分散了三个方位后依旧有剩余的舰船——这部分的代表就是毛熊和海对面。
有些势力则是简单的达成了联合协议,每方分出一些船去跟踪华夏的测量舰,这部分的代表有袋鼠和枫叶国。
还有一些则是因为各种原因留在此处的指挥舰,不一定是明确猜测华夏人有其他计划,而是单纯的留个以防万一的后手。
还是那句话。
指望靠三艘船把所有人吸引开绝不现实,这种事儿哪怕是搁到后世的电子游戏里,也只有简单人机的AI会蠢到这种程度……
所以兔子们一开始的目的就很明确,三艘测量船只要尽力分散敌人的有生力量,把“战线”尽可能的拉长就行。
所以王安忆此时的心态依旧稳定,只见他抬头看了眼桂召林:
“老桂,现在离组织上计划的发射时间还有多久?”
桂召林指了指时钟:
“四十三分钟导弹发射,如果酒泉那边不出问题,导弹的飞行时间大概在半个小时左右。”
“也就是一个小时多一刻前后,东风二号就会落入南太平洋。”
王安忆见状眼中闪动了几下:
“那组织呢?组织方面有没有新指示传过来?”
桂召林摇了摇头:
“没有。”
说罢,两位舰队的总负责人兼搭档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股凝重和压力。
组织上没有传达指示,一是说明项目暂时没有问题,二是在表示现场的指挥权将会完全交到他们手里,用古代的话来说就是“便宜行事”。
如果情况特殊,他们甚至可以选择……开火!
这种做法不是首都不愿意负责任,而是对王安忆等人给予了最大的信任,毕竟一旦出了某些事情,最后担责的还是首都的中枢。
“……”
想到这里。
王安忆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对桂召林说道:
“老桂,那我们再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突击小组出发,我亲自带队。”
桂召林嘴角开合了一下,最终淡淡点了点头:
“好。”
他们都是从枪林弹火里杀出来的军人,儿女情长这种词早就被从他们内心的“数据库”里删除粉碎了。
这种情景下长篇大论依依不舍的那叫电视剧,一个简单的好字,才是真正的军人。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桂召林已经年近五十,同时当年在龙城战役中伤到了股骨,此时他也会是突击队的一员。
接着很快。
王安忆等人便开始准备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
101舰的某个舱室内。
此时此刻。
二十多位英武的战士整齐站在了王安忆和桂召林面前,王安忆本人也换上了一套更便捷的作战服。
“……”
随后王安忆看了眼时间,沉声开口道:
“各位同志,各位战友,诸位都是南海舰队……不,应该说是整个华夏海军中挑选出来的精英。”
“按照组织上原本的计划,你们应该继续雪藏一段时间,在三四年后才会出现在台前,给某些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次组织上对南海舰队寄予了厚望,交付了我们堪称国运级别任务,所以你们也要提前出世了。”
“这次的任务虽然不会如同战场那样有枪林弹雨,但惊险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沈括号、宋应星号以及冲衡号的同志们已经为我们拉开了战线,剩下一切的一切,都看我们突击小组的发挥了。”
“你们……怕吗?!”
现场的氛围微微一凝,过了片刻,二十一道整齐划一的回复如同惊雷般炸响:
“不怕!”
王安忆环视了现场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
接着他指了指身边一个类似投票箱的红色小箱子,说道:
“既然大家都不怕,那就上交绝命书吧。”
“如果能活着回来,绝命书会交还给你们,自个儿找个地方烧了或者留着做纪念都行。”
“如果回不来了……这封信会代替你们见父母的。”
说罢。
王安忆大手一挥:
“开始吧,按顺序来,投完信的出舱!去换防护服!”
王安忆话刚说完。
站在最前方的一位战士便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信件放到了箱子里,与王安忆和桂召林一敬礼,礼毕后离开了船舱。
接着是第二位……
第三位……
第四……
每每有一位战士投完绝命书敬礼,桂召林和王安忆便会郑重地与他们回礼。
当年的金门战役兔子们吃了一次大亏,从那以后,兔子们便开始重视起了海军的特种作战体系。
南海舰队在某位大领导的挂帅下上马了国内最早的海军特战部队培育任务,这项任务的时间甚至比粤省的那只陆军更早一些。
不过当时由于相关教学基础和理念问题,海军方面培育出的军种并不叫特种兵,而是叫做突击兵或者加强兵。
这批突击兵客观上确实距离特种兵有所差距,毕竟特种兵体系靠的不仅仅是个人意志或者身体素质。
但他们比常规士兵的能力却又要高出许多,按照原本历史轨迹,他们会在“八-六”海战中大放异彩,击沉剑门号猎潜艇,击毙对岸胡嘉恒等170余人,被称为华夏建国后打的最漂亮的海战之一。
不过这次为了抢救导弹数据舱,这把利剑提前出鞘了。
这次被选入执行任务的战士一共有19人,外加两位负责计算数据的行动顾问,再算上王安忆这位队长,实际出动22人。
突击队的每位队员都在事先被告知了任务内容,并且于昨天晚上在舰队文书的协助下写了绝命书。
毕竟不同于陆地作战,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南太平洋中一旦失落,那可真就是连躯体都找不回来了。
“咦?”
就在一位战士经过身边时,桂召林忽然微微一愣:
“这位同志,你怎么没放书信?”
为桂召林喊住的是一位20多岁的年轻战士,宽脑壳,颧骨略微突出,还隐隐有些龅牙,和帅气显然谈不上边,但给人的感觉却很朴实憨厚。
被桂召林喊住后,这位小战士挠了挠头,开口就是一道标准的陕北口音:
“包糕首长,额没写新。”
桂召林顿时一怔:
“为什么不写?”
“额爹娘都死咧,娘生俺滴时候难产,额爹在额没出生的时候就当兵去咧,牺牲在了平型关。”
桂召林沉默了几秒钟:
“那你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末咧,爹娘死后本来还有爷爷奶奶,他俩也参加了咱们队伍,在送粮的时候死在了鬼子搞的延安大轰炸。”
桂召林再次默然。
突击队的人员培训由首都那边派来的专人主抓,所以他对于队里这些战士们的具体档案确实不太了解。
没想到自己随手拦下的一位战士,家中都是满门忠烈……
随后他深深的看了这位战士一眼:
“小同志,你叫什么?”
“包糕首长,额爷爷给我取了个名字叫陈二狗,后来俺改了个名字,叫陈红星。”
小战士又朝桂召林敬了个礼:
“首长,快没时间了……”
“哦哦……”
桂召林这才回过神,朝陈红星点了点头:
“红星同志,你归队吧。”
“首长再见!”
看着这位大步离去的小战士,桂召林的心中不由满是感慨。
不过桂召林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陈红星和他说的远远不是事实的全部。
在原本历史中。
兔子们在十八年后发射了第一枚洲际导弹,在抢救数据舱的过程中,曾有一位战士为了数据舱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当时兔子们的舰艇先冲到了数据舱边,眼见兔子们会先一步将数据舱打捞到手,枫叶国的探测船便开始用火力干扰我方取舱。
他们不敢直接对人或者对船射击,但却瞄准了数据舱染色剂显示的海域,希望以此延后兔子们的取舱时间,让数据舱内部的倒计时程序激活自毁。
这种情况下,时任抢舱艇指导员的陈红星直接脱掉了防护服,冲入水中将数据舱推到了船边。
虽然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枫叶国的人不敢真的伤人,陈红星在整个过程中并未中弹,但却因为沾染了辐射病在回国后没多久便牺牲了。
所以在筛选突击队成员的时候,徐云特意将陈红星排除在了名单外。
但没想到这位倔强的小战士却找到了直属领导询问自己被除名的缘由,坚决要求将自己给补加到了名单里。
当时相关领导拗不过他,便将他可能会牺牲的事情提了一遍,甚至还隐晦的提到了一些后世来人的消息。
但没想到陈红星在明知道自己很可能牺牲的情况下,依旧要求组织上派他参与任务。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既然原本有额这事儿成了,这说明额和数据舱有缘,这次要是缺了额失败怎么办?”
当时那位大领导少见的拍了桌子:
“那你就不怕死了?”
陈红星干脆利落的摇了摇头:
“不怕,如果额死了就能拿到数据舱,额就再死一次,值滴很,下去后爹娘不会怪额滴。”
最终考虑到陈红星强烈的个人意愿,组织上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徐云知道这个消息后亦是长叹一声,许久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陈红星到底信没信那个所谓的“未来”情报,在不足够了解221项目过程的情况,也许这个小战士会认为组织上其实是在糊弄他。
但徐云认为更多的可能还是他信了,但依旧义无反顾的做出了【可以再死一次】的抉择,一如……他当年明知道脱下防护服就会没命一样。
抗战时有无数为国捐躯的英烈,建国后有邱少云、陈红星这样一代代舍生忘死的脊梁,哪怕是许多许多年之后,与陈红星只有一字之差的陈红星、陈祥榕等人依旧在用生命践行着什么叫做军人的觉悟。
华夏这个民族的伟大之处不是因为时光,而是因为时光下不朽的人民。
……
在最后一位突击队长投下绝命书后,王安忆亦是从身上取出了一个信封,将它投到了信箱里。
他的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那是建国后他与妻子在天安门广场上的黑白合照,照片花了他半个月的工资。
照片中年轻的王安忆穿着军装,与妻子幸福的靠在栅栏边,妻子的怀里还抱着夫妻俩爱情的结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王安忆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牺牲了,相濡以沫数十年的妻子只要看到这张照片,就能明白他的觉悟。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为了女儿的女儿……为了无数华夏后代的未来去奋斗。
想要让后辈能够无忧无虑的成长,华夏就必须要有具备实战能力的核武器!
做完这些事情。
王安忆拍了拍桂召林的肩膀,大步离开了船舱。
十分钟后。
首都方面传来消息,简简单单就三个字:
“起风了。”
与此同时。
101舰后方那艘巨大的维尔德洛夫级巡洋舰……也就是纳西莫夫号内。
一艘Long-boat的舰载艇缓缓从侧面出现,驶向了西北方向。
这个方向与沈括号等三艘测量船航行的方向完全不同,除了少数几艘游曳的敌舰之外……
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