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句实在话。

其实在刚见到这个吊儿郎当的小年轻的时候。

徐云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费解的。

自己一行人好端端的逛着博览会,为啥平白无故会有人一脸敌意的冒出来挑衅呢?

玩游戏拉怪也好歹A一下呢,自己长得也没那么欠揍吧?

但在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

徐云的心情虽然愈发复杂了几分,但却完全理解了对方敌视自己的原因。

毕竟……

他是罗伯特·胡克的后代啊……

有一说一。

这位可是小牛的老仇人了。

二者矛盾的根本原因,在于小牛的老师巴罗,也就是上一辈的恩怨:

当初巴罗在某次牛津和剑桥的比赛中一串三不说,还抢走了胡克单恋的学姐伊洛·布莱斯。

于是在毕业后,胡克先对巴罗发起了挑战。

历史上的小牛身边并没有徐云这个挂壁存在,因此巴罗无法解开胡克的题目,被当众羞辱了一番。

这位只爽了人生前半部的小牛的恩师在两年后辞去了卢卡斯教授,抑郁而终。

接着在小牛初入皇家学会时,胡克自称自己早已发明了牛反望远镜,又向小牛发起了攻击。

二者打的天昏地暗,战至物理界边荒,险些把大道都磨灭了。

小牛虽然是最终的胜利者。

但在他初入皇家学会、羽翼尚未丰满的那段时期,却也遭受了来自胡克那近乎天倾的压力。

这种压力导致小牛的性情变得更为极端利己,对他后世的风评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而在副本中。

由于徐云的出现,小牛代替巴罗化解了胡克的致命一击。

并且根据推演结果显示……

胡克虽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落得个画像都留不下来的结局,但从性质上来说却要更加的杀人诛心:

1672年4月。

胡克提出了光波是横波的概念,却在一个月后被小牛以色散方程强势打脸。

1674年3月。

胡克提出了行星运动的理论。

但信件尚未寄出,小牛便公开了椭圆轨道的平方比公式。

同年8月。

小牛将胡克原本将在1678年提出的胡克定律以‘牛顿力学定律’提出,风头一时无两。

发现前方路尽的胡克将精力转移至光学仪器领域,却在相关理论即将突破前两个礼拜,见到了小牛发布的折射角积成公式。

1675年。

胡克研发出了摆轮游丝。

同期小牛虽然没有发布科研进度,但在胡克论文公布当日,胡克暗恋的学姐伊洛·布莱斯为巴罗生下了第三个孩子……

痛,真是太痛了.JPG。

当然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时间线中胡克没有给小牛造成太大伤害的缘故吧。

副本中的胡克虽然有些惨,但主要的打击还是来自于心理。

生理上倒是意外的寿终正寝,并且留下了多位子嗣,一直健康繁衍到了现在。

“罗峰,牛顿爵士在成为英国皇家学会会长后,依旧保留了罗伯特·胡克的会籍,他的后代也得以继续从事科学研究。”

“只是由于祖上恩怨,一直以来,艾斯库和胡克两个家族的关系都不太融洽。”

看了眼双手插兜的西索科·胡克,老汤飞快的向徐云介绍起了这位胡克后人的情况:

“罗伯特·胡克1653年进入牛津大学就读,1663年获硕士学位毕业,是个彻头彻尾的牛津人。”

“因此胡克的后代,自然也都以考入牛津大学为荣。”

“这个叫做西索科·胡克的年轻人就是胡克家族这一代的嫡长子,生性风流,但能力却很强,你小心点。”

徐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胡克和小牛,牛津和剑桥。

两个buff相加,西索科·胡克会跳出来倒也正常。

而就在徐云和老汤低语之际。

艾维琳轻轻将一根发丝捋到耳后,冷漠的看了眼面前跟个不良似的西索科·胡克:

“西索科同学,这里是工业博览会的展馆,作为参观展会的游客,你似乎没有权力在这里拦着我们。”

熟料西索科·胡克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答道:

“艾维琳同学,谁拦着你了?”

“只是麻烦你先看清楚,这里是牛津大学的展台好吧?”

“作为牛津大学的学联会长,我在这里接待游客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你们先撞上来的。”

艾维琳顿时一愣。

回过神后她立刻抬起头,朝上方看去。

果不其然。

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上空,此时赫然飘着一道徽章:

徽章的外观是个被景腰带围住的深蓝色圆形,中心处刻着一本摊开的书册,书册周围有三顶皇冠围绕。

其中两顶在上,一顶在下。

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死敌,艾维琳自然一眼便认出了徽章的来历:

牛津大学的校徽。

腰带代表着信仰和祈愿。

书代表着知识。

三顶皇冠则代表着三权分立。

一顶皇冠在下,又预示着牛津有名的皇后学院,同时也预指着女王。

说道女王,也不知道徐云穿越那会儿的Elizabeth二世怎么样了,据说已经进了抢救室……

接着艾维琳又朝西索科·胡克的身后扫了几眼。

只见在这个胡克后人身侧七八米处,确实有着一个占地面积极广的展厅。

内中人流涌动,热闹非凡,时不时还有惊呼声传出。

很明显。

由于急着脱离热水器的展台,他们一行人在不留神中来到了牛津大学在万国博览会的大本营。

眼见艾维琳闭口不言,西索科·胡克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又继续道:

“艾维琳同学,当初肥鱼先生曾经说过一个词,叫做‘反正来都来了’。”

“眼下你们既然也到了牛津展角,不如随我过去逛逛吧,有客上门若不欢迎,也有失待客之礼。”

“不瞒你说,我们展台还蛮大的,欢迎来我们展台参观,参观累了就睡觉,没问题的。”

艾维琳闻言,漂亮的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

她和西索科无论是家族还是学校方面都堪称世仇,除非小牛和胡克从棺材板里复活握手言和,否则无人可以将仇恨消弭。

这种仇恨虽然不至于触及人身安全,但在某些条件允许的框架内,却也不存在所谓的底线。

比如说在学术上对对方进行打击,又比如在重大场合让对方感到丢脸。

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任何的留手。

今天的博览会显然不存在学术上的探讨环节,那么西索科的目的,自然就是后者了。

想到这里。

艾维琳不由转过头,看向了老汤。

二者的视线在空中轻轻一碰,立时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过去看看!

毕竟对方已经摆出了迎客的阵势,自己这一行人中又是剑桥学联会长又是牛顿后人,拒绝前往展台必然会引发耻笑。

这种舆论可和艾维琳遭遇的批评不同,后者针对的是艾维琳个人,前者则是面向剑桥大学。

况且……

虽然西索科·胡克接下来大概率会跳脸。

但既然要秀自己的成果,那么必然也会透露出不少关键的信息。

如果能够得到有用的情报,让他姑且威风一番倒也没什么问题。

反正自家人知自家事。

等分析机一出马,西索科·胡克今天抖的威风全都得还回来。

有句话说的好。

跑得快不一定赢,不跌跟头才是成功。

于是艾维琳抬起眼皮看了眼西索科,点头道:

“好。”

西索科顿时大喜。

随后他带着艾维琳和徐云等人往后走了一小步路,来到了牛津大学的展会现场。

牛津大学始建于公元1249年,乃是英国最古老的顶尖学府,在全球都能排到第四位。

因此博览会方面很给面子的安排了一处巨大的展台,面积大概是大清的三到四倍。

这种规格即便在今日展会的所有区域中,都可以排到前几名。

当徐云等人来到牛津展区边缘时,第一眼便见到了一个……或者说组很奇怪怪的设备:

只见一张桌子上摆放着十多个围成一圈的透明玻璃瓶,每个瓶子中都装着半瓶水。

瓶子顶部则各自挂着一口小铃铛。

此时此刻。

这十几个铃铛有大半正在叮铃作响,周边则围着一大群看热闹的观众,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小麦见状不由走上前观察了几秒钟,随后返回众人身边,说道:

“罗峰先生,瓶子里装的都是水蛭。”

一旁的黎曼微微一愣,诧异道:

“水蛭?”

看着黎曼一脸惊异的表情,西索科的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丝弧度。

虽然不知道黎曼的身份,但能够令艾维琳的朋友失态本就是一件很令人愉悦的事情。

于是西索科轻咳一声,准备将这个牛津大学研究了整整四年的设备原理解释一遍:

“没……”

结果没错二字尚未出口,黎曼便一拍手掌,恍然道:

“哦,我懂了,这应该是个水蛭气压计吧?”

西索科:

“?”

黎曼却没在意他的异常,而是双手在空气里比划了几下,洋洋洒洒的说了起来:

“瓶子里面装着半瓶水,中间挂着一根线,线外连着个铃铛,没被水覆盖的瓶身抹着滑石粉。”

“如果外界情况正常,那么水蛭就会待在瓶底不动。”

“可当雨前大气压降低,地面上的湿度增大,空气中溶解到水中的氧气减少,它就会爬到绳子上来吸取氧气。”

“如此一来,铃铛就会开始作响提示。”

徐云眼中闪过一丝赞同。

正如黎曼所说。

这是一种很早期但却很有用的生物预警原理,利用的便是水蛭对气压的敏感性。

这个设备在出现后很快普及到了全球,直到80年代我国依旧有部分地区在用水蛭气压计来预警天气。

黎曼的老师高斯是个搞地理的好手,地磁仪就是他和韦伯一起鼓捣出来的。

因此黎曼能够一眼看出原理倒也正常。

随后黎曼忽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看了不远处的设备一眼:

“可惜啊,这套设备在设计上不太完善——放置十多个瓶子是为了保证准确率,只有超过半数的铃铛一起响动,才能算是发出了警报。”

“但若是少数几只水蛭弄响了铃铛,则既无法预测情况,又容易平白发出噪音骚扰他人。”

“所以……设计者为什么不设计一个电路呢?”

“例如每动一只水蛭就会增加某个定量的电流X,当电流达到6X的时候会接通电路打开开关,这样不就可以避免铃声打搅到别人了吗?”

西索科脸上多了两个问号:

“???”

胡克先祖在上,这货tmd谁啊??

这个水蛭气压计是牛津大学花了整整四年时间观察实验才设计出来的成果,结果这个连英语都讲的不太清楚的油头哥不但一看就懂,甚至还做出了优化?

惊诧之下。

西索科原先蓄好打击艾维琳和剑桥大学的气势,瞬间便消散了一大截。

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了起来。

回过神后。

西索科咬了咬牙,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生硬的说道:

“嗯,这位同学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个水蛭气压计只是我们牛津花了半天时间搞出来的小东西,自然没必要再费心思去设计电路之类的环节了。”

结果西索科话音刚落。

不远处的展台边上,便传来了一位牛津大学讲解员自豪的声音:

“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喂,牛津大学七所学院呕心沥血,用四年设计出的水蛭气压计现在正式对外展出,机会千载难逢……”

西索科:

“……”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干笑几声。

强行无视了讲解员,引着徐云一行人来到了一个更远的展位。

只见此时此刻。

这处展台上放着一个通体黑色、长度约莫一米五的圆柱形设备,设备的左侧安置着几个转盘。

乍一看有些像是……

90年代常见的爆米花机?

看着这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徐云不由摸了摸下巴。

他隐约猜到了这玩意儿的名字……

来到设备边上后。

西索科转过头,目光盯着黎曼,指着这台设备,说道:

“给各位介绍一下,比起水蛭气压计,这台设备才是我们牛津大学此次的重点展示物品,序列排在第二位。”

“至于它的用途嘛……”

或许是想到了这台设备的价值。

西索科的底气又足了几分,连带着腰板都挺直了少许:

“多说无益,我来演示给你们看吧。”

说完他快步走到设备旁的桌子上,取出了一张纸,又回到设备边上鼓捣了起来。

只见西索科将这台类似爆米花机的设备从中部打开,接上电源,接着将那张纸放到了一个类似入料口的地方对整齐。

最后……

双手离开了操作台。

过了大概十多秒钟。

滋滋滋——

设备发出了一些声响,入料口缓缓将那张纸给‘吞没’。

与此同时。

距离这里大概十多米的另一个展台上。

另一架相同模样、通过一条线路与此处相连的红色机器同样开始滋滋作响。

并且慢慢的‘吐出’了另一张纸。

五分钟后。

两台设备同时静止。

西索科小跑到红色机器的位置上取回新出现的纸,赶回现场后,又从原先黑色设备的中部抽出了被‘吞下’的那张纸。

接着他将两张纸抖平,递到艾维琳面前,得意的道:

“看看吧。”

艾维琳接过两张纸,与众人对比了起来。

这两张纸上并未刻字,而是画着两个相同的十字架。

图形简陋,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非同小可。

眼见艾维琳等人的表情逐渐凝重,西索科顿时在心中暗自松了气。

只见他胸口一挺,介绍道:

“这是由我们牛津大学与亚历山大·贝恩先生合作研发出的一台设备,叫做传真机。”

“它能够通过预设线路,远距离的将图像和文字传输到另外一个终端上。”

“对于消息的传递以及商业办公有着极大的帮助,势必将会改变未来通信的格局!”

西索科的语气斩钉截铁,显然对传真机的前景笃信不已。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倒也确实没说谎。

众所周知。

说起近代通信手段,大致可以分成以下几个阶段:

电报、电话,传真、以及互联网。

电报这玩意儿的本质虽然是电磁波传播信息,但并不代表它出现的时间是在电磁波被发现之后:

早在1837年。

塞缪尔·摩尔斯就制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电报机。

1844年。

他更是亲手发出了第一份50公里的电报。

没错。

此人就是摩尔斯电码的那个摩尔斯,不过翻译的时候经常被翻译成莫尔斯——而提及电码却是摩尔斯,导致很多人没法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按照正常的发展史。

电报之后出现的是电话,由贝尔发明。

其次才是传真。

不过这里的顺序指的是技术被运用的顺序,而非雏形出现的时间。

就像巴贝奇他们搞出了电脑的原型机一样,传真机的原型机同样在19世纪50年代就出现了。

而且很凑巧的是。

第一台传真机的原型机,也是在1851年的万国博览会上登场的。

只是在功能性上连牛津的这台都远远不如。

那台原型机只能在十五米内传输104个摩尔斯电码,所以最终被摩尔斯以侵权的理由告上了法庭,计划至此流产。

因此从时间上来说。

如今徐云等人在万国博览会上见到这么一架略微加强过的传真机,其实并不稀奇——毕竟在这个时间线,亚历山大·贝恩得到了剑桥大学的投资来着。

但另一方面。

既然说这是一架‘原型机’,那么它在功能上自然远远没有成熟。

想到这里。

徐云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基尔霍夫却先他一步发声了:

“这位西索科同学是吧……按你所说,你们的这台设备可以传输图像和文字,那为什么演示的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十字架呢?”

“莫非是……它只是一个很简陋的雏形,远远没有达到理想化的程度?”

“……”

看着一脸好奇的这个大胡子,西索科又是一愣。

不是吧,这些人怎么不按套路走的?

按照他原先的想法。

此时艾维琳等人在回过神后,应该质疑的是他在造假——例如事先准备好了两张相同的纸云云。

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传真涉及到了电信号,实在有些超前。

然后他就可以顺势让艾维琳在纸上画个简单的标记,现场再传真一次,用事实来狠狠的打上一次脸。

而他,西索科·胡克,则会被以优胜者的姿态记录在历史中。

结果……

这些人直接越过了基本的怀疑,反倒问起了传输内容?

想到这里。

西索科顿时眉头一皱,摇着头道:

“这位同学,你懂电路吗?”

“你可知这种原理上的问题非常复杂,必须要专业人士才听得懂,像你这种一看就不懂电路的书呆子,和你说了也没什么用。”

“复杂?”

听到西索科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基尔霍夫脸上丝毫没有不喜,而是看傻子一般望着这个胡克后代:

“这有什么好复杂的?”

“不就是搞出若干个互连起来同步的字母钟,钟摆上加上一个扫描针,起着电刷的作用。”

“另外将电接触点组成的放到一个盛物板上,如果有电流脉冲,纸面上就出现一个黑点。”

“盛物板在时钟的驱动下,缓慢地向上移动,使指针一行一行地在信息板上扫描,把盛物板上的图形变成电脉冲传送到接收端。”

“接收端的盛物板也在时钟的驱动下缓慢移动,这样就在电敏纸上留下图形,形成了与发送端一样的图形。”

“恕我直言,这不是有手就行吗?”

西索科:“??????????”

看着眼珠子快瞪出来的西索科,徐云的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同情。

你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基尔霍夫。

这位可是被未来电气电子工程师学会设立唯一“基尔霍夫奖”的神人,21岁就提出了基尔霍夫电流定律和基尔霍夫电压定律的真大佬啊……

君不见后世多少倒霉蛋挂在他的手上?

诚然。

在没有任何思路的情况下,基尔霍夫不一定能发明出传真机——例如原本历史中他就没有取得这个成就。

但发明是一回事,解析成品是另一回事。

在已经有成品机型的情况下,基尔霍夫想要逆推出原理还是非常非常简单的。

前有黎曼,后有基尔霍夫。

这个胡克后人咋说呢……

是挺倒霉的。

而就在西索科自闭之际。

徐云等人的耳朵里,忽然传来了另一道饱含愤怒,但却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囸氼鬕!你这个叛徒!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