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怎么都没有想到,出问题的竟然是兰娟。

这个孩子手脚麻利,做事勤快,在院里很受欢迎。过段日子,清风还打算将院子里的针线,都交到她手上。

这件事卫灵绾也知道。

“是奴婢的疏忽,还请小姐责罚。”

清风登时就在她面前跪下。

“你这是干什么?”

卫灵绾将她扶起来,正经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罚也没有意义。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她这么做的原因,以及她背后的那个人。”

以卫灵绾的直觉,这件事八成和顾清瑶脱不开干系,但是她拿自己的荷包做什么?

思虑片刻,她沉静道:“清风你去看看,顾清瑶和白婉宁现在在做什么?我在这里等你消息。”

“是!”

没用多长时间,清风就打探到了消息,随后用最快的脚程,赶到了卫灵绾身边。

“怎么样?”

“没有任何动静。

表小姐和相府的白小姐,都和闺秀们在一起,她们的丫鬟也都在身侧。”

没动静?卫灵绾不自觉皱紧了眉头,难道是她想多了?

兰娟动手偷荷包,就是单纯的,一起偷窃事件?

好像,也说得通?

可她还是觉得,这事肯定和顾清瑶脱不开干系,只是自己一时没有想到。

见小姐突然陷入沉思,清风也不敢打扰,距离开宴还有半个时辰,她们还有些空余的时间。

日光越来越烈,开宴的时刻也愈来愈近。

“烦死了,还是想不出来!”

卫灵绾脸上的不耐愈发明显,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

“小姐,长公主的寿宴马上要开始了。”

不想了!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们走吧!”

宴会根据男女,分成了两个区域,卫灵绾和卫夫人坐在一起,旁边外加一个顾清瑶。

“姐姐刚刚去哪儿了?让妹妹好找。”

凳子都没有坐热,顾清瑶就上来找茬。

卫灵绾本就因为她,心情格外烦躁,现在她自己撞枪口上,不怼几句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找我?你不是和婉宁姑娘玩得开心吗?竟然还能想起来找我?

麻烦顾姑娘下回说谎的时候,打一下草稿,好嘛?”

“姐姐,我,我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真的想关心你。”

不知什么时候,顾清瑶在怼人这方面,再没有从卫灵绾手中占据过上风。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帮手”。

委屈的小表情摆出来,身子往卫夫人的方向靠了靠。

下一刻,帮手开口了。

“绾你在做什么?瑶瑶是你妹妹,你为什么总和她过不去?”

“妹妹?”

少女朝顾清瑶的方向挑衅一笑,“进我卫家族谱了吗?就敢说是我妹妹?”

“绾!”

她这话,着实戳到了卫夫人的痛处。

若不是那些不知真假的鬼,她的瑶瑶,早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唤她一声母亲。

无视顾清瑶投过来的嫉妒目光,卫灵绾随手捡了一块点心。

这样的场景经历多了,她如今完全能坦然处之。

至于心头那股不受控制的情绪,也能轻易地将它压下。

经过这段时间琢磨,卫灵绾觉得,这可能是原主留下来的。

说到底,就是原主放不下!

不过也能理解,盼了十年的母爱,到头来却被一个陌生人抢走,有几个人能不在乎的?

在卫灵绾东想西想的空档,寿宴已然开始了,无外乎就是吃吃喝喝。

只是潜在的威胁尚未除去,她吃的也是心不在焉。

果然,才吃了五分饱,顾清瑶就发难了。

“呀!姐姐你腰间的那个,彩蝶戏花的荷包呢?今早明明还在的。”

她的声音很刻意,尖细的声音,顿时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来了!

卫灵绾心头猛然蹦出这两个字。

“表小姐怕是看错了吧?我家小姐今日出门,并没有佩戴什么荷包。”

清风适时地站在卫灵绾身侧,挡住对方不怀好意的眼神。

“清风姐姐,我看是你记岔了吧?”

弄墨朗声道,“今早出门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看见,三小姐腰间挂著一个荷包的。”

睁眼说瞎话!

那个时候,小姐身上的荷包,早就已经被兰娟拿走了。

“......”

“清风。”

感觉到衣袖的拉力,清风理解了主子的意思,站回她身后。

少女顺势压低声线,道:“你与她们说这些是无用的。在她们眼中,我带没带荷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的语气微微停顿,环视了周围一圈。

“重要的是,她们得让在场的人以为,我今天是带了荷包在身上的。”

然后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目前看来,应该是已经达到了。

只听一位夫人缓缓道:“许是三小姐贪玩,在哪里遗失了吧?”

“夫人说的是,”

卫灵绾顺势起身,向长公主的方向行了一礼。

“绾也以为,这荷包估摸著是掉在哪儿了。还望长公主允准,让臣女离席去将其找回。”

长公主是个非常慈祥的老人,她自是知道,荷包这种贴身物件,对一个京都贵女而言有多重要。

这东西若是被外甥捡去,怕是十张嘴都说不清,是以当即就准了。

长公主都发话了,卫灵绾随即就要退下,却见一个婆子,急匆匆地闯进了寿宴现场。

长公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婆子应声而跪,战战兢兢道:“回长公主,是个书生。

门,门外有个书生,自称是卫小姐的...情郎,还说,还说有荷包为证!”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有反应快的夫人,立刻将此事,和卫灵绾丢失的荷包联系在一起。

神情不禁浮现一丝了然,不过更多的却是鄙夷。

堂堂京都贵女,竟然枉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相授受,当真是不知羞耻!

“早就听闻边关风气开放,本以为是传言,不成想今天倒见识了。”

“到底不是在亲娘身边长大,会做出这种丑事也不奇怪。”

“也是,你瞧瞧卫夫人亲自教出来的顾小姐,可不是天差地别吗?”

“卫将军也真是家门不幸,竟然有这么个女儿。”

各种恶意的揣测纷至沓来,仅一句不知真假的说辞,就这样定下了卫灵绾“罪名”!

“你们胡说!”

清风又一次站到卫灵绾身前。

“我家小姐回京都不过几个月,出门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又哪里来的什么情郎?

这般胡诌的言辞,怎么能信?”

“清风,你退下!”

卫夫人看向卫灵绾,唇角已经绷成一条直线,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冷。

“卫灵绾,跪下!”不怀疑也不质问,卫夫人就这样相信了,并且还与那些人,一同定了她的罪。

卫灵绾终于意识到,卫夫人是真的不爱这个女儿。

心头的那股戾气,又一次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她压下眼中的泪意,梗著脖子:“女儿没有犯错,为何要跪?”

啪!

这是卫灵绾得到的回应,卫夫人的一巴掌!

“做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丑事,你还有脸问?”

卫灵绾不禁扯著嘴角,凄凉地笑出声。

“我有辱门楣?就凭一句不知真假的说辞,还有一个穷酸书生?就说我有辱门楣。娘,您难道不觉得武断吗?”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书生的片面之词,谁都不能证明,他是不是信口雌黄。

想到这一层,卫夫人心中不自觉有些懊恼。

刚刚听到周围夫人那般议论,她碍于将军府的脸面,一时情急,于是就给卫灵绾定了罪名。

顾清瑶跟在卫夫人身边十年,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不经意道。

“姨母,姐姐说得对。

只要我们能找到遗失的荷包,就能证明那书生是信口雌黄了。”

对,荷包!

卫夫人眼睛顿时一亮,看见卫灵绾腰间空****的一片,顿时更加有底气。

“你要证据是吧?好,荷包,你的荷包呢?”

顾清瑶打的什么主意,卫灵绾现在已经全都看透了,无外乎就是想毁了她!

在这个世界,毁掉一个女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毁了她的声誉。

荷包于女子而言,可谓贴身之物,除非亲眷丫鬟,旁人不得接手。

此等物品若是落到外甥手里,无疑就是在告诉别人,这二人有私情。

大梁对女子的束缚,虽然不似前朝那般严厉,可私相授受那也是大罪!

顾清瑶这一招,着实狠,也够阴损!

此外,她选择在宴席上把事情闹大,也是要趁着人多,堵死她所有的活路。

一旦她的计谋得逞,那么自己以后,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嫁给那个书生,要么,从此长伴青灯古佛。

无意中瞥到白婉宁唇角的那抹得意,这事儿八成她也掺和了。

将心中的戾气压下,卫灵绾顶着半边巴掌印的脸,道。

“娘亲是不是忘了,女儿之前就说了,开宴之前,我曾在花园闲逛,许是在那里丢了。”

顾清瑶隐在暗处,笑得有些讥讽。

不过垂死挣扎而已!

卫灵绾又朝着长公主行了一个大礼,面色沉静。

“长公主殿下,臣女有一问。

若是臣女能找到自己的荷包,可否就能证明,我与外面那男子,毫无干系?”

“这是自然。”

没了荷包做证据,那书生说的话,自然也就不可信了。

少女又是一拜:“臣女再次恳请殿下准允,让我去寻找遗失的荷包。

不用太久,一炷香的时间,臣女必然能将其寻回。”

她的话太过笃定,白婉宁不由得心中一惊,不过细想后又放下心。

除非卫灵绾可以凭空变出来,不然今天这一劫,她绝对逃不过。

“准。”

“小姐是想到解决办法了吗?”

此时卫灵绾主仆二人,正步履匆匆地走在花园小径上,面上难掩焦急之色。

“清风,”

卫灵绾突然停下步子,庄重又认真地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面前的丫鬟一愣,随即“噌”的一声跪在她脚边。

“奴婢对三小姐的忠心,天地可鉴!”

原主和清风清水两丫头,自小一起长大。

说是主仆,有的时候,甚至比亲姐妹还要亲密。

“好,那我就信你一回。”

卫灵绾将她扶起,随手折了一条柳枝。

“接下来,不管看到什么,希望你都不要惊讶。”

清风猜不透她的用意,还是恭敬道:“奴婢遵命。”

又挑了一处看起来比较湿润的泥地,卫灵绾继续道:“现在,将那只彩蝶戏花的荷包,详细描述一下。”

那只荷包本就是清水绣的,具体是什么样式,她最清楚了。

卫灵绾相信她,不会让自己失望。

果然,她话音才落,清风便不假思索地描述出荷包的样式。

与此同时,卫灵绾手上的柳树枝,已经在泥地上滑动起来。

当清风说完,她手下的荷包,也成型了。

“对,那个荷包就是这个模样。”

“那便好。”

卫灵绾深深的,看了一眼身侧的清风,随后就是一口秀气轻吐。

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出乎了清风的预料。

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泥地上的“荷包”一点点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真正的,看得见,摸得着的,荷包!

“小,小姐!荷包它,它...”

“它变成真的了,我知道。”

卫灵绾小心翼翼地将荷包捡起来,拍去它身上沾著泥土,随后递到清风手里。

“你再看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有就说,趁时间还够,我还能再画一个出来。”

清风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不可思议的一幕。

小姐的画,活过来了!真的活过来了!

“清风!”

卫灵绾知道她现在很震惊,可一炷香的时间并不多。

现在的她们,已经没有时间再用来浪费了。

她的这声厉喝,成功唤醒了清风。

“小姐!”

“清风,有些事回去我一定和你解释。

你现在只要告诉我,这个荷包和被拿走的那只,还有什么区别吗?”

清风定了定神,郑重其事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道。

“没有任何区别。”

“那就好,”

卫灵绾顺势将它挂在腰间,眸色坚毅,“是时候该回去了!”

主仆二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院子里。

而在她们注意不到的身后,韩英推着莫辰淮,缓缓从一棵树后面走出来。

女眷那边的一举一动,莫辰淮都知道。

听闻卫灵绾被为难,他特意找个借口出来,万没想到,最后竟然会看到,这令人震惊的一幕。

这也让他不禁想到,慧能大师曾经给他的批命。

“王爷,卫小姐她......”

韩英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的。

画竟然成真了?

“韩英,”

莫辰淮打断他的话,眼眸沉沉,“本王希望今天发生的事,永远不会从你嘴里传出去!”

一旦传出去,不说别人,单是自己那位父皇,便不会放过她。

韩英早就看出,卫灵绾在主子心里有些不一样,当即回道:“属下遵命!”在卫灵绾回到席位之前,门外的那个书生,已经被请到了府上。

毕竟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位京都贵女的荷包,若是任其在府外嚷嚷,对卫灵绾的名声也有碍。

长公主本想亲自盘问他,只是在场的女眷太多,让一个陌生外甥进来,到底还是有些不妥。

无奈之下,只能将那书生请进府,命人好生看管。

等查明了真相,再将他打出去也不迟。

“姐姐回来了!”

自卫灵王离开坐席后,顾清瑶就时不时地盯着出入口。

以保证她一出现,自己就能发现。

她几步走到卫灵绾身边,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姐姐,荷包可找...”

瞥见她腰上挂着的荷包,顾清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未尽话语全都卡在喉咙里。

神情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可能?

她明明亲手将荷包交给了白婉宁,卫灵绾怎么可能还找得到?

“清瑶妹妹这是什么表情?我找到荷包,你不高兴吗?”

卫灵绾故意向她逼近,笑得有些挑衅。

“怎么会呢?妹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顾清瑶本想扯出一个笑容,奈何她现在方寸大乱,露出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长公主听闻荷包已经找到,立刻让人呈上来,卫灵绾自然不会拒绝。

反复看了几遍,终于确认这荷包,和她们之前描述的无甚区别。

“孩子,委屈你了。”

长公主慈爱地在她头上拍了拍,语气轻柔,像是一位疼爱她的长辈。

“既然卫小姐的荷包已经找到,还不让人将那个登徒子赶出去!

当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随意攀扯将军府的小姐。”

“这不可能!”

传话的下人还没出门,白婉宁突然从位置上起身。

“长公主,这个荷包肯定是假的!肯定是!”

顾清瑶心中顿时一紧,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哦?白小姐可有根据?

本宫瞧着,这荷包与之前顾姑娘的描述,可是一模一样。”

根据?

白婉宁哪有什么根据,刚刚那句话,她就是一时冲动喊出来的。

长公主这么一问,她只能吱吱呜呜地站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清瑶心里骂她蠢,却又不能不管她。

“回长公主,婉宁一向喜欢与姐姐开玩笑,这回怕也是口不择言了。还请长公主恕罪。”

见此,白婉宁也立刻跪了下来。

“臣女知道错了,请长公主恕罪。”

她身侧的丞相夫人白冯氏,自然也没有落下。

“是臣女没有管教好女儿,还望长公主念在她尚且年幼的份上,饶恕婉宁这一次吧。”

卫灵绾心中嗤笑,已过及笄之年,竟然还敢说年幼?

不过白婉宁到底是丞相之女,长公主不可能会为了这么点事,就轻易处罚她。

她刚刚那一问,只是想让她记个教训而已,只是没想到竟有意外发现。

长公主朝顾清瑶的方向瞥了一眼,笑得有些莫测。

“你们这是做什么?小孩子童言无忌,本宫又怎么会怪她?

倒是那个书生,可将他赶走了?”

传话的下人很快就过来回话。

“回长公主,那书生不肯走,非说要见三小姐。”

“放肆!”

长公主一掌拍在案几上。

“好大的胆子,一个书生也敢妄想见将军小姐?还不把他乱棍打出去!”

下人领命要退下,卫灵绾却突然站了出来。

“且慢!”

“你这是何意?”

在长公主的不解中,她缓缓屈膝跪下。

“回长公主,臣女认为,倒不如和这个书生见上一见。”

眼见长公主面色逐渐沉下来,卫灵绾又解释道。

“长公主想要为臣女出气,臣女心里明白。

可我也想弄清楚,我与那书生素未蒙面,他为何要凭空污蔑于我?”

长公主被她说服了,随即吩咐下去。

“来人,将屏风摆好,再将那书生带上来。”

席间的夫人们相互交换着眼神,谁也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这般纵著那个卫灵绾。

白婉宁更是手足无措,如果让她问出了幕后主使,自己岂不是,岂不是?

卫灵绾此刻正站在长公主身侧。

她这个位置,可以将底下所有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下人的动作很快,屏风没一会儿就被摆好了,书生也被人带到了屏风后面。

许是知道谁要见他,这书生上来就自报家门,又行了个大礼。

“学生张元,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对他现在是厌恶至极,懒得和他客套,直接进入主题。

“你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著,卫三小姐爱慕于你的书生?”

“回殿下,正是学生!

我与绾相识数月,我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还望殿下成全我们。”

听到自己的小字,从一个陌生男人的嘴里蹦出来,卫灵绾只觉得一阵恶心!

南淮美人都没这么喊过她,这人有什么资格叫?

她压着心里的怒气,给了身侧之人一个眼神,清风立刻领会。

“这位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与你从未见过面,怎么就和你两情相悦了?”

一听这话,张元立刻激动起来。

“绾,你怎能这么说?难道我们之间的山盟海誓,你都忘了吗?”

在场的人都默契地弯了嘴角,相识数月,竟然连声音都听不出来?

至于顾清瑶和白婉宁,两人在私底下,都快把帕子搅烂了。

得了主子的示意,清风又继续道。

“忘没忘,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这位公子,这里是长公主府,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以免遭受无妄的皮肉之苦。”

屏风后的身影微顿,开口道。

“长公主明白,学生说得句句属实,有卫三小姐的荷包为证!”

卫灵绾先前已经拿出了荷包,是以长公主以为,张元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让他呈上来。”

张元万分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精巧的荷包,接着郑重其事地交到来人手里。

“回长公主,这便是绾给我的荷包,算作我二人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你也真敢说!”

长公主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那荷包打落在地。

“先不说卫三小姐的荷包早就已经寻回。就你刚刚那几声绾,可知唤的是谁?”

张元心头一时涌出不好的预感。

清风适时开口。

“张公子怕是耳朵不太好使,奴婢并非卫三小姐,只是卫府的一个丫鬟而已。”

这话就像是一道霹雳,直接打在张元身上。

屏风上的人影吓得瘫软在地,嘴唇颤抖,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场面一时陷入静默,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尖细的女声响彻全场。

“这荷包,不是婉宁的吗?”白婉宁新绣了一只“双鱼莲花”样式的荷包,因为花了不少心思,所以特意在寿宴中戴上,还和周遭几位闺秀炫耀了一通。

是以,不少人都见过这个荷包。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后面又有几位闺秀站出来附和。

“我也瞧着像,婉宁,这就是你的荷包吧?”

“我也觉得有点像!”

白婉宁闻言也看过去,很像,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

可是她不能认,一旦认下了,她和那个书生也就说不清了!

以她爹的作风,一定会让自己嫁给张元的!

“你们胡说!这根本不是我的荷包!”

她一边说着,一边是往腰上摸,然而入手的,只有衣衫冰凉的触感。

“我的荷包呢?我的荷包呢!明明之前还在的!”

白婉宁像疯了似的,双手不停地在腰上乱找。

可不管她怎么找,没有就是没有!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闯进她的大脑,白婉宁登时跪在白夫人跟前。

“娘,您相信女儿,那个荷包肯定不是我的!我的一定是丢在那里了!一定是的!”

“够了!”

白夫人恨铁不成钢,一巴掌甩在女儿脸上。

事情发展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女儿她知道,原本怕是想要陷害卫家小姐,不成想,最后却是自己栽了进去。

卫灵绾全程冷漠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虽然不明白,白婉宁的荷包怎么会落到这书生手里,不过她还是开口道。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白小姐这是以我名义,和张公子私定终生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汇聚在她身上,卫灵绾半点不露怯,脸上依旧带着笑。

“不是吗?张公子嘴里喊的是我小子,手中拿的却是白小姐的荷包。

我作此猜测,应该没什么不妥吧?”

没有不妥,不仅没有,甚至非常说得通!

“既如此,不知相府几时办喜酒啊?到时候可别忘了发请帖。”

几句话,就这样定下了白婉宁的未来。

她原本也不想的。

原主和白婉宁之间,说到底就是小孩子之间,相互看着不顺眼。

可是今天,她过界了!

一想到如果她们的计策成了,最后要嫁给张元的就是自己,卫灵绾便气不打一处来。

一定要给他们个教训!

听到这话,才被白夫人打醒的白婉宁,顿时变得越发癫狂。

“卫灵绾!我要杀了你!”

她的动作又快又猛,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白婉宁就已经冲到了卫灵绾跟前,眼看着就要将她扑倒。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早在白婉宁碰到自家小姐的前一刻,清风就迅速向前迈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最后将人制服在地。

“婉宁!”

白夫人吓得差点没背过去。

“卫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灵绾使了个眼神,清风立刻放开对白婉宁的钳制,站回了原位。

“那我也想问问白夫人,白小姐口口声声说要杀我,这又是什么意思?”

刚刚那一冲,耗尽了白婉宁所有的勇气,现在没了束缚,她也只敢窝在母亲怀里,不断重复一句话。

“娘,那个荷包不是我的,我不要嫁给他,我不要!”

许是真的急了,她的泪水夹着哭腔,听着好不可怜。

在场的都是女人,有几个当时就心软了,顾清瑶更是直接站出来。

“姐姐,婉宁不过和你有过几句口角,你现在就要把她往绝路上逼吗?”

“顾姑娘这话说的,感情是我逼着她,与那张公子私定终生了?”

“你!”

“够了!”

长公主起身,带着一身与生俱来的贵气,威严地走到白夫人身边。

“白夫人,这是你们相府的家事,本宫不好多管。到底怎么处理,还是要看白相的意思。”

“臣服,明白!”

白婉宁当即就要挣扎着起身反抗,却硬生生被压下。

白夫人沉了一张脸,咬著牙。

“长公主放心,臣服,一定会将此事,告知相爷。”

“嗯,你知道就好。”

到此,荷包一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不过白婉宁与人私相授受,已经成为事实。

就算不嫁给张元,她这一生也只能嫁给青灯古佛了,或者嫁到京城之外的地方去。

府上的寿宴还没有结束,白夫人就带着女儿,迅速离开了长公主府。

那个叫张元的书生,也被她一同带走了。

剩下的人虽然还在宴席上,谈论的话题却已经换成了,已经离去的自家姑娘,顺便捎带上“无辜”被牵连的卫灵绾。

“绾,你尝尝这个。”

卫夫人有些讨好的,夹了一筷子卫灵绾爱吃的菜。

看到碗里突然多出来的东西,卫灵绾无声笑了一下,声音干涩又僵硬。

“娘,我从不爱吃这个的。”

卫夫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自己都这般放下身段了,这孩子怎么连句软话都不会说?

到底不是养在身边的孩子,就是不贴心!

想到这一层,卫夫人也懒得再去贴她的冷脸,转而和另一侧的顾清瑶,亲热地说起话来。

此时的顾清瑶,正因为白婉宁的事心神不宁,现在又要强打起精神,去应付卫夫人,越发显得力不从心。

卫灵绾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放下了碗筷。

“小姐?”

“清风,你去府上讨一副纸笔来,我在房间等你。”

长公主为每一家到来的女眷,都特意安排了一处休息的地方,卫灵绾说的房间就是指这个。

清风眸色一亮,瞬间想到之前花园发生的那一幕,语气不禁染上了几分雀跃。

“奴婢遵命。”

见她离开,卫灵绾也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宴席。

“荷包”事件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顾清瑶还好好坐在那儿。

卫灵绾自诩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放过她。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顾清瑶这人,除了在乎“义女”的身份之外,还非常在乎各种虚名。

毕竟正是这些虚名,才让卫老夫人对她另眼相看的。

既然如此,自己再不从中插一手,好像就不太合适了。

“小姐,纸笔都拿过来了。”

“嗯。”

清风将宣纸铺在桌上,主动站到身侧,为她研墨。

卫灵绾提笔,思虑片刻后,果断落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