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琼瑶 父皇

坤宁宫

“嬷嬷,快把嘉妃上次送来的胭脂都给本宫扔了!”那拉氏一回来,就马不停蹄的嘱咐道。

“是,娘娘。”容嬷嬷退下时,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可娘娘,巧慧检查过,说那些确实是上好的胭脂,并没有做什么手脚。”

本来非常急切的那拉氏愣了一秒,蹙眉道:“还是扔了吧,省的本宫看了烦心。”困惑于嘉妃没有做手脚的原因,莫非她还没来得及下手?这样的困惑转瞬便被那拉氏抛在脑后,她现在该心烦的是,要如何将选秀的事告诉皇上。

储秀宫

嘉妃被贬入冷宫后,这储秀宫也就荒废了。

殿内冷清阴森的气氛,令小顺子打了个机灵,他下意识的望了望前方主子的背影,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主子今日路过这里,非要进来看看不可。

永璂逡巡的目光落在墙角一盆兀自开的艳丽的花上,“这是……”他困惑着走近,蹲下仔细查看。看到植株喇叭状的花冠,瞳孔骤然紧缩。这里竟然会有曼陀罗!

小顺子不解的看着主子蓦然变色的表情,莫名奇妙:“四爷,这花儿会有什么问题。”

永璂冷哼了一声:“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花吗?”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绽放的花朵,玩味道:“曼陀罗可是一种了不得的花……能救人也能杀人,最重要的是,如果人长期呆在充斥着曼陀罗花的地方……就会产生幻觉。”

小顺子悚然一惊,联想到最近有关嘉妃疯了的传闻,他又一次望向那盆花,在整个大殿灰暗的背景下,只有花朵的色彩耀眼分明,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虽然是洁白的颜色,此刻却仿佛染上了不详的味道。

“那要告诉皇上吗?”如果嘉妃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出于幻觉,那送这盆花给她的人又居心何在呢,小顺子突然有些同情这位嘉妃娘娘。

“你是在同情嘉妃吗?”平静到有些诡异的语调令小顺子心底一凉,他垂首敛目道:“是奴才逾越了。”

永璂高深莫测的眼神扫过小顺子的头顶:“最好是没有。今天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爷什么都没有看到。”

小顺子额头冒出几滴冷汗,只听永璂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有些人,妄图想要得到一些不该属于她的东西,自然要承受她应有的下场。”还是少年清亮的声音里,却在这一瞬,透出无尽森冷的阴鸷。

——除了恨意,他还未曾体会到如此炽烈的感情。虽然还不太明白,但是在他未想清楚之前,他决定顺从内心的声音,那些碍眼的存在看着就让人不爽。

——当年嘉妃敢算计爬上皇阿玛的床,就该料到会有今天。爷凭什么要替她出头!

“永璋,”看见屋里的灯还亮着,纯妃就知道他又是看书看得忘记了时间,既是生气又是心疼的说:“你又不听额娘的话,身子不好,就是需要慢慢的调理和保养才行。这都几更天了,怎的还不歇息。”凌厉的眼锋扫向周围的奴才:“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吗?!”

永璋有些哭笑不得:“额娘,儿子都长大了,你怎么还把我当做小孩子哄呢。不关这些奴才的事,我看书看入迷了,最忌讳别人打扰,所以他们才一直在旁边候着。”

纯妃嗔怪:“你这孩子,不管你多大了,在额娘心里都还是个孩子。还不快点去就寝。”

永璋眼中含着暖意:“知道了,额娘。”沉默了一会儿,永璋却还是没有动。

纯妃瞧着儿子小心翼翼的样子,扑哧一笑:“看你这满腹心事的样子,额娘还不知道你吗,打小就藏不住事。说吧,是不是有什么要和额娘说的?”

永璋不好意思的笑了,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额娘,你……听到最近宫里的传闻了吗?”

纯妃顿了下,看着儿子关切的眼神,温柔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你是在说选秀的事吧,有什么好掖着的,我早就看淡了。这都乾隆十四年了,十四年里因为前朝之事,将秀女大选一推再推,本就该到时候了。何况,额娘已经是半老徐娘了,也不指望什么争宠。能看着你平安长大、娶妻生子,额娘就心满意足了。”

“额娘……”永璋依偎到纯妃的怀里,闷闷道:“为了儿子,你辛苦了。若是我能再成器点,或许皇阿玛就能多来看看您。”

“你呀,”纯妃宠溺的点了点他的额头:“果真是书读多了,快成书呆子了。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管你到底成不成器,你皇阿玛他都不会因此而多看我一眼。”

永璋不解的望向纯妃,便看到他的皇额娘一双眼神亮的惊人:“你看着吧,皇上登基以来,这后宫的水便越搅越混,富察皇后、慧皇贵妃、继后那拉氏、仪嫔、嘉妃、愉妃通通卷入其中,可结果怎么样呢?参与其中的富察皇后薨,高氏殁了,仪嫔暴毙,嘉妃被废,活着的竟然只剩下两人。”纯妃话中充满深意:“可胜利者就属于她们了吗?本宫看也不见得吧……”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历史,被埋入这层层宫鸾之下,真相不得而知。可是活着的人,却要以此为鉴。

纯妃收回飘远的思绪,直视着怔愣的永璋:“光从皇上雷厉风行的手段就该明白,你的皇阿玛心里装的可不是这些小情小爱的东西。这后宫被管理的如同铁桶一般,除了皇后谁都不能再任意的插手宫权。就连对皇子的培养,也是皇上一手包办,从而避免宫妃借此而争宠、干政。他对每一个皇子的在意,恐怕要远超过对其他人的。”

“我知道。”永璋急促的说,说出这句话,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舒展开:“我知道皇阿玛对我们很好。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和四弟同时出痘,皇阿玛忧心如焚的守在我们身旁,那个样子恨不得以身代我们受过。那时候我就知道,皇阿玛是把我们放在心上的。甚至觉得,出痘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纯妃含笑道:“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为额娘好,就为了你自己考虑吧。额娘会永远在你的身后。”

永璋不语,只是那坚定的眼神显露了他内心的触动。然而,他最终还是想问一句:“额娘,你真的不再对皇阿玛抱有期待了吗?”

回到自己宫殿里的纯妃,挥退众人,独自坐在**。她扪心自问:她真的能干脆的对永璋说不吗?唯有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才能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内心——承认吧,你也不过是个胆小鬼。

虽然嘴上说的言之凿凿,可她心里明白,那也不过是对自己的安慰之词。是她够理智吗,只是她不配再有资格去期待罢了。

她好恨,好恨呐!

她已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而导致这一切的金氏……她抓皱了床下的毛毯,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是谁害冷宫里的嘉妃变成了疯子?她也不过是推了一把而已。

“把那些胭脂都扔了吧。”弘历淡淡道。

星宿现身,跃跃欲试道:“皇上难道就不再继续追查下去了吗?让嘉妃陷入幻觉的人,还有告诉她高氏毁容真相的人?她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弘历打了个呵欠,恹恹道:“还有什么好查的,朕这后宫里也没几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了。”他闭了闭眼,仿佛自言自语的说:“这宫里的明白人,纯妃算一个,皇后算半个。其余人嘛,呵,不提也罢。”

所以纯妃还活的好好的,皇后则直接被皇上拿来当属下用了。这悲催的后宫都快被某人折腾没了,星宿无良的想,脸上却没正行的笑道:“还是皇上英明,奴才这个榆木脑袋可想不到那么多。”

弘历瞥了他一眼,微挑起眼角:“朕发现你最近的问题可真多,不会是被某个人传染了吧。”

“额,”星宿不自然的挠了挠头:“皇上你发现啦,只不过是觉得她蛮好玩的,或许还带着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吧。”他联想起什么,不由小心翼翼的问:“皇上不太喜欢奴才和晴格格多接触吗?”

弘历懒洋洋的支着脑袋:“朕才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去管属下的私人生活,只不过呢,某个聪明人,可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呦~”

星宿突然有点毛骨悚然,每次听到弘历这笃定的仿佛预言一般的语气,往往就会有人倒霉。他接近晴格格,更多的也是为了就近监视对方,省的对方捅了篓子还不自知。不过,某个自称黑道大哥的人,有时候二的让他……嘻,真是个有趣的人!

“永琪……”

永琪从外面玩的一身汗回来,就听到愉妃平铺直叙的声音在唤他。不情不愿的挪到愉妃身边:“额娘,有什么事吗?”

愉妃板直了脸,硬邦邦的问:“你这是又跑到哪里去疯了?”她掏出怀里的帕子,嘴里不住的教训着永琪要好好做功课,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柔和的不可思议。只是对方却很不自在的躲闪着她的手,嘟囔道:“额娘,儿子知道了,现在就去读书。”然后便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了。

留下愉妃一人落寞的背影。

攥紧手里的帕子,愉妃的眼里闪过一抹懊恼,为什么她总是无法接近他们呢?好像生来就欠缺了一种能力,即使她表达了自己想要亲近的意愿,却还是会把事情搞砸……愉妃咬了咬唇,颇为丧气的叹了口气: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劣势,她才会靠向皇太后。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错,只是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也只不过是对方手里可有可无的工具呢?

现在她唯一的指望便是永琪了。历史上靠着儿子成为皇后、皇太后的女人还少吗?就算她不讨皇上喜欢又怎样,只要永琪够出息,她照样可以凌驾于所有女人之上!

一想到那些曾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女人未来会有一天看着自己的脸色行事,愉妃的眼里便充满了狂热。

作者有话要说:弘历突然想起多年前永璂的丑事,决定拿来嘲笑一下某人,兴冲冲道:你还记得当年装嫩时的无齿笑容吗,真是二透了!

永璂淡定道:逗个婴儿都能逗得乐此不疲的皇阿玛,也不知到底谁更二?

弘历哑然。

永璂又扔下一句:看来今天晚上你不想睡了。

总结:玩人者恒被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