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话音刚刚落下,个个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在地面。
张家庄的敲锣的人声音顿时传过来:“住茅草屋子的人,出来领取粮食与衣物。”
“管家也太快了吧,竟然把粮食送了过去。”谢德文有些不满地说道。
谢德书眼睛转了两圈,摇摇头:“管家还在调济粮食与衣物,好像人还没有出去。”
“难道管家心太急,一边调济粮食,一边通知张家庄不成?”谢德春摇摇头,忍不住哈哈大笑。
张家庄敲锣的人声音又传过来:“住在茅草屋子的人,还不出来,每人十斤大米,两套衣物。”
听到此话,谢德秋脸色铁青,顿时变成猪肝色,人顿时跳了起来。
他不停咆哮,口水四溅说道:“族长,不是说每家人只有十斤粮食,一套衣物,怎么变成每人十斤大米,两套衣物了?”
“就是,这个管家应该废掉算了,谢家庄的粮食也不是刮大风来的,明明救济一家人只有十斤粮食,到了他口里竟然变成每人十斤大米了。”谢德夏脸色阴沉能够滴水,双手挥舞,也不停咆哮。
十斤粮食并不等同十斤大米,十斤粮食可能是小麦稻谷。
十斤稻谷碾出米率多少,不过四斤六两而已,最高也就是五斤顶天。
张家庄的居住茅草屋子人占大半,按照每人十斤粮食发放,他们要发放三四千斤大米。
而他们原来的计划,不过发放几十斤粮食,最多也不过百斤稻谷而已。
谢德秋狠狠地向着地面吐了大口口水:“这次谢家庄亏大了,简直亏到董家沱了。”
董家沱在哪里,乃是大江(后世长江)在重庆一个非常深的沱湾,据说水深有五十丈。
重庆离昌元县差不多两百多里,????????????????仿佛谢家庄把他们大米从昌元县一直亏损如此之远。
这是一句俗话,其意义就是亏损没有底了。
谢德文脖然大怒,一张白脸也变成了猪肝色,口里大声叫喊:“管家,管家。”
“族长,族长,老奴来了,老奴来了。”谢德秋躬着身子,低头头部,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对着他躬身一礼。
谢德文眼里喷着怒火,恨不得一把把这个假传命令的奴才撕得粉碎。
不过他毕竟是族长,不能失了自己风度。
谢德文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制压抑心里怒火,沉声问道:“说,你说出来,你为何要给张家庄每人发放十斤大米?”
“族长,老奴还正在清点粮食及衣物,没有过去,更没有发放什么大米之类。”谢德冬一脸懵逼,急忙拱手一礼回答。
“奇怪,你没有过去,张家庄怎么有人叫喊发放粮食及衣物?”谢德文瞪眼望着谢德冬,凶猛的目光射在他的身上,“难道你派出护院过去通知张家庄了?”
谢德冬脖子一缩,急忙摇摇头,拱手一礼:“禀告族长,没有族长同意,老奴岂能私自派人出去宣传?”
听到此话,谢德文、谢德书、谢德夏等人面面相觑,有些茫然不解。
“难道是张家庄看到村民损失惨重,发放粮食食物来安慰人心不成?”谢德书鼠目转了几圈之后,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子寒,汝计算一下,张家庄要发放这些大米,”谢德文有些迫不及待,搓搓手问道,“要多少大米,要多少钱?”
“诺。”放心大半的谢德冬松了口气,马上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算盘,不停地拨打着。
其他之人脸色铁青,目不转睛望着谢德冬。
谢德冬这个管家倒也厉害,很快就有了答案,“禀告族长,张家庄居住茅草屋的人,老奴估算有六七百多人,每人十斤,要六七千多斤,预计铜钱至少两百贯。”
“两百贯,这个可不是不值钱的会子,张家庄哪里这么多钱?”谢德夏眼睛瞪得老大,眼睛差点从眼眶掉了出来。
谢德书的鼠目转了几圈,指了指张家庄背后的山坡,皱眉说道:“听说张家庄饲养不少山羊,应该是卖了山羊购买的大米吧。”
“张家庄山羊虽然不少,但是成年山羊也不过百只左右,其余都是未成年山羊。”谢德文摇摇头,眼里都是不屑一顾的神色,“况且山羊羊肉价格远远低于滩羊羊肉价格,两百贯铜钱,差不多要二十几只羊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兵家常识。
张家庄也是谢家庄的对手,相邻根本就不远,只有一条小河。
对方又有他们卧底,只要稍稍打听,对于自己的对手自然了解得清清楚楚。
“张家庄这次出手争水斗殴,难道发放这些大米衣物,是为了慰问他们不成?”谢德书鼠目转了几圈,皱眉问道。
谢德文摇摇头,否认他的说法:“这次参与械斗的,不但有居住茅草屋的,也有瓦房的人。”
谢家庄这次参加械斗的,除了护院,就是住在茅草屋的人,住在瓦房的人基本上没有参加。
这个原因现在这些耆老长老都知道这一点,只不过没有说破而已。
谢家庄不像张家庄,由于良田甚多,大部分人没有直接参加械斗。
而参加械斗之人,都是没有正式户籍的佃客。
也就是说,这些人,官府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存在,仿佛隐身一样。
由于没有户籍,谢家庄在缴纳税赋时候,可以减少相当大的开支。
他们正是没有户籍,官府不承认他们,生存完全系在谢家庄特别是族长身上。
所以谢德文这个族长一声令下,他们就不得不参加械斗。
但是张家庄不一样,否认有没有有正式户籍之人,都要参加械斗。
张家庄实力与财力远远不如谢家庄,所以包括族长本人也亲自参加了械斗。
“难道张家庄太穷,大米与衣物只发放茅草屋之人,瓦房之人不发放?”谢德书眼睛又转了几圈,得出一个答案。
谢德文想了想,嘴角勾勒一抹嘲笑:“张家庄也太穷了吧,明显奖赏不公。”
“族长,这个不正是吾等所需的吗?相信张家庄下次参加械斗之人,没有得到慰问的肯定不会参与了。”说完,谢德夏忍不住放声大笑。
其它之人听到此话,其它之人,个个跟着哈哈大笑,人人轻松之极。
他们话音没有落下,张家庄又传过来声音:“张家庄村民听清楚了,这次发放大米衣物乃是官府,地点就在亭子那里。”
“什么,是官府发放?”谢德文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这是真的?老夫不信。”
谢德书一张老脸顿时变成猪肝色,仿佛能够滴得出血。
其它耆老长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他们自作多情半天,以为小恩小惠可以到张家庄耀武扬威。
万万没有料到,他们还没有出门,就被狠狠地打脸。
仿佛人人被扇了十几个耳光,个个恨不得地面有一个地沟钻进去。
此时,并不甘心的谢德文终于清醒过来,脸色铁青。
他阴沉如水地望????????????????着谢德冬问道:“子寒,官府为何这样做?”
“禀告族长,听说官府看见张家庄太贫穷了,故来到这里救济一二。”他是专门负责张家庄情况的,当然有自己的渠道来源。
听到此话,谢德文脸色顿时松懈下来:“看来张家庄自己没有那个救济能力,只有依靠官府了。”
“确实,如果没有官府,张家庄那些贱民哪里挨过这个冬天。”谢德书眼睛一转,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救济,救济也只能一时,”谢德文哼了一声,长袖一甩,“张家庄上上下下贱民差不多上千,看看官府能够救济几时?”
张家庄虽然对官府瞒报只有五百人,但是却瞒不过作为邻居的谢家庄,对此了解得清清楚楚。
“禀告族长,还救济张家庄不?”谢德冬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艰难地小心翼翼地问道。
】
他毕竟是一个管家,虽然觉得丢脸,但是必须请示,不然族长怪罪下来,怒火自己无法承受。
谢德文叹了口气,脸色差点变成猪肝色,摆摆手:“既然有了官府,吾等就看看官府如何救济。”
“那老奴安排一个人,过去看看官府如何救济。”知道主子难受,谢德冬这个管家脑子转得极快,马上转移话题。
张家庄一个黄桷树
这种屋子在张家庄不止他一家,至少二十家以上。
说是一个屋子,其实简陋之极。
这是用篱笆围的,总共不过一丈见方。
虽然只有一丈见方,但是却分成五间,一间是夫妻卧室,另外三间则是儿女及父母卧室,还有一间是灶屋。
屋子主人就是张一广,他今年三十出头,妻子刚刚三十。
他相貌不算突出,但是身材算得上高大。
他的妻子也是那种非常大众,不过贤惠。
两人由于营养不良,都比较瘦削。
他们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还不到五十的父母。
父亲头上及胡须有少量白发,脸上有不少皱纹。
母亲白发及皱纹更多,显得更加老一些。
大郎、二郎、三郎分别十五岁、十二岁、十岁,两个女儿分别六岁及三岁。
儿女营养不良,个个仿佛瘦弱得猴子一样,被一些人戏称为猴儿猴女。
他们不是本地人,而是大半年之前成都金堂县逃难到这里的。
金堂县到协河亭多远,差不多七百里路。
大儿子与二儿子还好点,还能够背一些粮食衣物之类。
三儿子年齿不大,能够走路已经不错。
两个女儿却惨了,年齿幼小,哪里走这么远的路。
走着走着,仅仅几十里路,就走不动了。
张一广实在无奈,就让坐在她们坐在箩筐里面,几乎是从成都挑到协河亭。
挑到协河亭实在走不动了,关键是所带干粮全部吃了,只有在这里谋生。
他们把最后一点钱全部拿了出来,找到管家张重若。
张重若本来没有答理他们,听到他们是张家份上,还有一贯会子上面,勉强同意他们留下。
最后他同意他们一家人租下四十亩田土,还同意让以黄桷树方圆半丈搭建茅草房子。
张一广一家人找到落脚地方,终于松了口气。
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他们竟然遇到百年少见的干旱。
还好,张家庄的看到是外地新来之人,又是干旱,只收了两成地租。
即使如此,由于收成欠佳,他们一家人上缴地租只有千斤粮食。
即使是千斤粮食,他们一半是稻谷,一半是高粱米。
为了节约粮食,他们基本上喝粥,是那种能够照出人影子的稀粥。
现在才刚刚进入冬天,一家人已经吃差不多一半粮食,还是在全家人省吃俭用的情况之下。
可以说,还不用过年,他们家里就已经没有粮食吃了。
没有法子,他们五个儿女都在长身体,个个都非常吃得。
前几天,管家张重若突然通知:“谢家庄过来争水,你们拿起木棍,一起去争水。”
“管家老爷,争水,争什么水,小人在成都,可是从来没有争水过。”张一广听到争水,嘴巴张得老大,仿佛能够塞进一个鸭蛋。
他的父亲张启利一时茫然,耳朵里哄了一声,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他们哪里知道,都江堰依靠岷江,岷山雪水可以源源不断流来。
而协河只是一条小河,上游不过几里。
这里只是小小山丘,没有雪山,根本就雪水可以提供。
只有风调雨顺,他们水田才有水。
张重若如看白痴一样打量他一眼,瞪眼吼道:“不争水,你们田里栽种什么,就是小麦高粱也要有水。”
“诺,管家老爷,小人就出去争水。”张一广说完拱手一礼,从墙壁取下一根木棍,就要出去。
张重若脸色一沉,摇摇头,打量他们家人一眼,指着他的父亲与儿子,沉声吩咐:“不行,不但你要去,你的父亲与大郎也要去。”
“管家老爷,求求你了,父亲年事已高,大郎还没有成年,哪里能够参与械斗。”张一广声音带着哭腔,苦苦哀求。
张重若板着脸,脸上僵硬????????????????如石头,冷冷地说道:“你父亲好像还没有五十,比老夫年齿不小,你的儿子已经十五,哪里还没有成年?”
“可是,可是。”张一广话没有说出来,就被张重若打断,“没有什么可是,族长这次也要亲自参加争水。如果不参加争水,难道你们全家人准备喝西北风不成?”
“管家老爷,你放心,老夫会出去争水的。”张启利点点头,也从墙壁取下两根木棍,一根给了自己,一根给了孙子。
他对着孙子拍了拍肩膀,安慰说道:“大郎,为了收成,为了生存,出去争水去。”
大郎接过木棍,一脸茫然,脸色极为苍白,还退后几步,显然非常害怕,但是最后还是点点头。
张启利没有法子,其实管家不说,他也要去争水。
小河的水正常年生基本上还足够,但是干旱之年,只要有水,必须给田里加水。
如果不争水,来年他们的水田可能没有水。
为了来年求生,他们不得不争水。
但是争水,极有可能受伤,甚至重伤。
这是一个左右为难的事情,一方面是生存,一方面是重伤。
但是生存面前,重伤又算什么。
看到这里,管家满意点点头,最后说道:“你们放心好了,主家已经安排好了。”
说完之后,张重若又到另外一家安排争水之事。
听到这里,张大郎才没有那么惊慌,甚至还有一丝兴奋。
但是张一广摇摇头,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不过现在是骑虎难下。
“父亲,大郎,如果争水,你们走到后来,不要冲到前面,一定要小心。前面有我就足够了。”他想了想,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对着父亲与儿子吩咐。
张启利打量张一广与张大郎一眼,点点头:“大郎自有老夫照顾,倒是你要小心一些。”
张一广可以把父亲及儿子放在后面,但是他必须放在前面。
他不但为人之子,也是为人之父,他是中间力量。
为人之子,他要孝敬父亲;为人之父,他要照顾儿子。
见到事情难以阻止,张一广的母亲及妻子哭哭泣泣,不停吩咐他们一定要小心。
张一广点点头,心里不以为然。
他更是为人之夫,要挑起家里重担,所以他必须义无反顾,冲在最前面。
张一广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在争水过程之中,他冲在第一批。
不过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谢家庄没有出村民,而是护院,也是打手。
他非常勇敢,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
不过张一广付出代价更多,他的大腿被打得骨折,直接倒在地面,不断伸吟。
幸运的是,他的父亲只是脱臼,儿子只是鼻青脸肿,只是受了皮肉之伤。
他以为自己完蛋了,毕竟腿骨被打断,极有可能成为瘸子。
幸运的是,赵家庄镇的郎中用正骨之术,接好他的大腿。
只不过要完全好转,可能大约两三个月。
而张启利更加幸运,脱臼当即被赵家庄郎中接好,两三天就没有事情。
张家庄让他们参加械斗,倒也没有食言,最后送来两百斤粮食。
可是这两百斤粮食,能够换来他大腿被打断的伤害吗?
他现在几乎不能动弹,躺在**养伤。
他的妻子张胡氏母亲张王氏一脸忧愁面容,坐在他的床前。
家里粮食本来就不多,现在主要劳力倒下了,以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