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婶,这里不但有男子学堂,还有女子学堂。”
郑永的话让刘氏恨不得把她嘴巴封上,但是刘氏只能想,不敢付出行动。
什么,奴家不但要供两个儿子读书,还要供两个女儿读书。
两个儿子读书已经让他头疼不已,没有料到这里还有女子学堂。
这里有一个女子学堂,能够不让女儿读书吗?
别人都让女儿读书,她能够阻止吗?
可是如果不阻止,家里开支怎么办?
当刘氏与儿女气喘吁吁把所有家当搬到新家之时,没有料到听到一个声音。
“大姐,原来你也在这里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刘氏向右边转身一看,高兴之极:“郑大姐,你也这里,原来我们是邻居,太好了。”
“刘大姐,你家里一共五口人吗?”郑氏一边打量正在搬家之人,一边说道。
刘氏有些自卑地低头:“官人打仗死了,就剩下奴家五人。你们有几口人?”
“奴家一共七口人。”郑氏上前用自己粗糙的手握住刘氏的粗糙的双手,同情说道。
刘氏抬头祝贺,虽然高兴但是一脸的寂寞:“祝贺郑大姐,毕竟还有官人。”
“官人,奴家官人同样也打仗死了。官人家里的父母与奴家在一起。”郑氏凄然一笑。
刘氏大吃一惊,没有料到这个郑氏比自己更加凄惨,不由得流出同情的眼泪。
郑氏感觉自己情绪有些不对,觉得比惨影响了对方心情。
郑氏立即安慰刘氏,高兴地说道:“还好,西县的官府对六十以上老人有补贴。奴家婆家父母刚好六十,每月可以一共领取四贯提货卡,终身都有。”
“小圣人对老人太好了,竟然还有这种补助。可惜奴家婆家父母走得太早,没有这个福气。”说完,刘氏忍不住擦拭自己眼泪。
郑氏安慰刘氏一番,两人又是交流一番。
通过交流,刘氏才知道,郑氏比她大两岁,也有四个儿女,不过比她和稍为大三四岁。
郑氏最大的儿子已经十四岁,最大的女儿也十二岁。
两人越谈越亲热,最后说到学堂事情。
刘氏不禁感叹一番,脸上露出苦笑:“奴家不知应该感谢小圣人,还是不应该感谢小圣人?”
怎么这种话也能够说出,难道你不要命了?
“大妹为何这样想?”郑氏四周打量一眼,看见没有人,才对着刘氏说道。
刘氏叹息一声,郑重说道:“小圣人救活奴家家人,家里以后自然应该供一个牌位,天天香火不断。可是这个女子学堂,女子学堂。”
她说到这里,结结巴巴不好说下去了。
“大妹的意思,不应该设立女子学堂吗?”郑氏明白刘氏的意思,补充一句。
刘氏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看见自己两个女儿,正在小院进进出出。
郑氏顺着刘氏的眼光,知道她害怕女儿听见。
她靠近刘氏,悄悄问道:“你害怕供不起两个读书的女儿吗?”
刘氏点点头,看着两个女儿进入屋子,终于松了口气,还好女儿没有听见。
她现在非常害怕女儿听见与她们交谈的事情,毕竟她说过要卖女儿的话,给女儿心里留下终身阴影,对任何关于她们的话题格外敏感。
“这个不必担心,小圣人早已考虑这些。”郑氏噗嗤一声笑道。
刘氏急了,差点大声吼了出来,急忙把嘴巴捂住:“怎么不担心,没有官人,只有奴家一人,如何能够养活四人。”
刘氏非常想你当然不着急,还有两位老人有高龄补助,我可是没有这些呀。
“你是说生计的问题吧,这些小圣人早已考虑,听说如奴家这些人都有活路。”郑氏一脸郑重。
刘氏听了心里稍为安心,只是这个活路是什么呢?
肖忠与刘良是赵家庄退役军人,目前等待赵家庄的安排。
两个年齿都不大,才二十多岁,本来还可以再干几年甚至十几年。
可惜两人尽显英雄本色,在与胡人交战之中受伤,并且还是重伤。
经过赵家庄郎中的精心治理,两人伤情完全好转,只是留下一些不太严重的后遗症。
肖忠的左脚被胡人石弹击中腿骨,现在有轻微的跛脚。
刘良右手手腕被胡人硬弓射中,右手不能过度用力。
常人虽然不认真看还看不出来,但是两人知道上了战场应付暴露出来。
两人虽然不想从军队退出,但是赵家庄为了两人安全着想,还是决定让他们退役。
两人一番痛哭,最终还是离开军队,回到赵家庄,听从安排。
肖忠与刘良两个分别在保安团与护川军,不过还是阵长及副阵长之类军官。肖忠请客,接着刘良到他家里。
肖忠有一个娘子,三个儿女,上面还有父母及六十的婆婆。
肖忠拿出琼浆酒,给了刘良满满一大杯,说道:“子优(刘良字),我们一起从军,一起退役,也算得上有缘。来,干杯。”
“诚之(肖忠字),此生能够击败胡人,让胡人割让西县,足够吾等荣耀一生。干了!”刘良哈哈大笑,语气充满了豪气,一饮而尽。
肖忠又给刘良满满一杯,说道:“子优,此仗乃是大宋翻身之仗,也是赵家庄堂堂正正正面之仗,打得胡人主动谈判,足以彪柄史册。来,干杯。”
“吾等参加三次大仗,每次都是与胡人打,但是最后这一次最过瘾,毕竟前面两次不是真胡人,这次是真胡人。干了。”两人又是一饮而尽。
肖忠连干两个大杯,已经有了几分酒意,问道:“赵家庄给吾等退役的钱,足足够吾等用一辈子不成问题。子优选择哪个?”
“诚之,吾等还没有到而立之年,如此天天在家里闲着无事,倒不如到赵家庄做事。”刘良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想法。
赵家庄对于受伤退役的有功将士奖赏极高,并且有两种选择。
其一一次性给予千两提货卡,足够他们使一辈子,而且可以什么也不做;
其二就是进入赵家庄作坊做事,每月按月领取俸禄。
肖忠点点头:“吾等还年轻,如此天天在家里闲着无聊,还不如找点事做。”
“吾等原来都带兵,手下多多少少有不少下属,不知赵家庄如何安排?”刘良想了想,心里有些担忧。
肖忠忍不住叹气:“赵家庄两支兵马如此厉害,连续三次打败胡人,可以说以后建功立业机会太多太多,可惜吾等受伤被迫退役。”
说完,他又是小小一口琼浆酒,颇有落寞之意。
“吾倒觉得这是好事,现在胡人被迫签订条约,短时间可能不会打仗。来到赵家庄说不定还能做出一番事情来。”刘良想了想,劝解肖忠。
肖忠又是一口小酒,想了想说道:“但愿赵家庄能够给一个好的安排。”
“诚之在保安团是一个阵长,应该有一个好的安排。”刘良也一口小酒,语气充满羡慕。
肖忠摇摇头,望着刘良:“子优也不差,不到一年已经是副阵长。同样也有一个好的安排吧。”
“总之还是有差距。”刘良虽然相差一级,倒也心里坦然。
毕竟,在保安团从军不到一年,就火速升级到副阵长,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
肖忠想了想,以一种思索的语气问道:“听说赵家庄已经安排满了,不知给吾等什么安排?”
“现在来了十多万难民,小圣人肯定要给他们一条出路,吾等不是有了事情做了吗?”刘良眼睛一闪,说出自己的看法。
肖忠又是一口小酒:“但愿有好的安排。”
刘良叹了口气,知道肖忠虽然口里没有介意,但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介意的。
其实,刘良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他不愿意说出来。
第三天,等待已久安排终于下来,两人都被安排在新成立的羊毛作坊。
肖忠是羊毛前处理的工段段长,刘良是羊毛后处理工段段长。
两人拿到任命书,不禁面面相觑。
肖忠一边收起任命书,一边问道:“子优,这个段长是什么官,手下有多少人?”
“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明天上任就知道了。”刘良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
“恭喜官人荣升段长。”肖忠的娘子张氏一边打量他的任命书,一边高兴祝贺。
肖忠摇摇头,说道:“娘子,别高兴太早,这个段长也不知有多少手下。”
“听说段长手下还有组长,至少上百人吧。”夫人想了想。
肖忠叹了口气:“官人手下原来就有一百二十人,看来还不如原来人多。”
“这个没有定数,有的作坊听说一个工段有几百人。”张氏安慰肖忠。
肖忠摇摇头,不禁问道:“如此说来,也有可能只有几十个人?”
“官人原来是一个阵长,手下有百多人,应该不少于这个数量。”夫人张氏想了想,说道,“现在这么多难民,肯定一个工段人数不少。”
肖忠摇摇头,一阵苦笑:“这个难说。”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任命了,官人就要好好为小圣人做事,没有小圣人也没有官人的今天。”张氏叮嘱肖忠。
“这个当然,没有小圣人,大宋不是被胡人压着打,小圣人让大宋扬眉吐气。官人明天要早早起来,争取给作坊留下一个好印象。”听到夫人说到小圣人,他不由得昂首挺胸,自豪说道。
“什么,这个工段上千人,占地二十百亩。”站在高台的肖忠打量眼前这个工段,不敢相信自己。
这个工段四周都是围墙,一千匠人陆陆续续进来。
工段副段长叫做刘勇也是退役的火长,揉了揉息眼睛,看到一千匠人整整齐齐,终于相信这是事情。
到了午时,吉时已到,鞭炮响过之后,作坊正式开张。
“咩咩,咩咩。”随着绵羊的叫声,五百头绵羊从隔壁羊圈进来。
所有匠人不敢动弹,等待肖忠下令。
肖忠打量这整整齐齐千人,一种自豪之感由衷而生。
他原来以为自己是阵长下来降职了,没有料到竟然升职了。
原来手下只有一百二十人,现在几乎是原来的十倍。
要知道,保安团虽然升级很快,但是也只是阵长以下。
如果要晋升为五百人以上营领,没有巨大功劳根本就不现实。
战争是残酷,也许你今天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明天就是一堆尸体而已。
刀箭无眼,并就因为你是阵长之类就对你客气。
幸运,自己太幸运了。
自己手下竟然还比营领还多,晋升得比火箭还快。
关键的是,自己不用上战场与胡人拼过你死我活,轻轻松松就晋升。
以后可以风风光光面对夫人,可以风风光光面对昔日的袍泽。
肖忠想张口哈哈大笑,但是他不敢,急忙把嘴巴紧紧闭住。
因为他是一个段长,必须要有自己风度与礼仪。
肖忠不但代表自己,而是代表保安团,代表赵家庄。
因为他是保安团出来的,是赵家庄安排的。
看着台下一千双眼睛,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行动。
肖忠是段长,他必须完成第一个仪式。
而且他是一个段长,必须做好表率。
这里有一千双眼睛望着肖忠,不能把事情搞砸了。
如果他没有处理好,就证明开张不顺。
手下也许不会当面说什么,但是背后绝对说不称职。
他没有退路,必须搞好,而且必须搞得干净利落,让别人无法挑出毛病。
所以说匠人有匠人难处,段长也有段长的难处。
肖忠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正常,对着刘勇说道:“开始。”
“遵命。”刘勇拱手一礼,随即来到羊群之中。
他上前捉住一只绵羊,把它拖到肖忠面前。
绵羊以为人们要杀它,不停地挣扎。
刘勇虽然右手受过伤,但是对付一只绵羊不是问题,紧紧地按住绵羊。
肖忠拿着一把器具,对着绵羊,开始行动。
虽然是第一次做此事,但是毕竟刚刚从保安团退下,力气相当大。
“喳喳喳,”肖忠的器具开始行动,不停张开咬合。
肖忠发现这个事情不太适合他,毕竟他以前是大刀,现在变成了小刀。
大刀可以大开大合挥舞,凭借力气就可以,尽情展开他的英雄气概与豪迈大气。
小刀得慢条斯理,不能用力过猛,随着手掌握紧张开而闭合张开,显得太小家子气。
大刀对着的是胡人,可以对准目标一阵凶猛砍杀,血流得越多越好。
小刀对着的是绵羊,不能胡适砍杀,千万不能流血。
大刀可以四处乱砍,只要砍中目标就可以。
小刀不能乱砍,必须捉住目标,贴着绵羊身体才行。
因为战场肖忠用的是破胡刀,而现在用的剪刀。
肖忠感觉比战场还要累,右手手掌又酸又软。
虽然没有气喘吁吁,但是汗水开始流出。
这个汗水,既然身体汗水,更有心灵紧张的汗水。
毕竟这是第一次,也是赵家庄的第一次。
心累加上身体累,让肖忠汗水越来越大,甚至滴在刘勇手上。
刘勇看着肖忠的汗水,想了想,说道:“肖段长,可否让下官来试试。”
肖忠摇摇头,心想,相与我抢段长,没门。
因为,他此时看见羊毛作坊掌柜王子财过来了。
自己就是再苦再累,也不能在手下丢丑,更不能在掌柜面前丢丑。
还好,经过一个时辰,满头大汗又气喘吁吁的肖忠终于完成第一剪任务。
王子财上前打量这个光秃秃绵羊,抚须微微一笑,说道:“恭喜肖段长,开张大吉。”
王子财一句话,奠定肖忠段长的位置。
肖忠擦了擦额头上面的汗水,拱手一礼,对着王子财说道:“托小圣人的福气,开张大吉。”
“托小圣人的福气,开张大吉,开张大吉,开张大吉。”所有人都兴奋大嚷大叫。
肖忠虽然艰难完成任务,但是心里比较愉快。
他一边高呼开张大吉,一边心想:“子优那个工段做什么,又有多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