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于连大抵在和空气斗智斗勇之后,吴雨倩果断将其拉入黑名单,直到于连哭丧着一记跨国电话拨回去,才让吴雨倩把她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怎么说呢。
经过一边倒的讨论后,旧情复燃被重新拉回会议桌前,破镜重圆还不在讨论范围之内。
于连恍惚间产生出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事实证明,裴裘的情报网是她更加无法想象的存在,不出一天,小露女士的生平便已经化为十几张字迹清晰的A4纸展现在了她面前。
同样的,还有这女子与奥古斯特十分亲近的事情。可惜这种亲近只是单箭头的亲近,奥古斯特对其并没有特殊表示。
大概就是小露女士唯奥古斯特唯马是瞻,但奥古斯特懒得搭理她这个悲伤的故事。
但得到这样一个前提条件,小露女士蓄意为之的可能性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但本人好像对那瓶含有致幻剂的药丸并不知情,而且重度抑郁症的存在也使得故意伤人变得难以界定起来。
不过,既然提到了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家的二小姐还在国内?”
“嗯。”
于连沉默片刻。
因着这些那些不可抗力,小露女士受到的刑罚并不算重,于连也不介意这些,她只托人给这位不大正常的加害者带了一句话。
「龙初在x市」
……
旧情复燃这四个字很有意思。
它象征着心态的转变,象征着可能出现的不一样的结局,象征着即将翻开的崭新一页。
对这种变化,于连却觉得并不是特别开心。
毕竟爱情降低智商妨碍思考,她曾经切实体味过,如今又站在这看不到底的漩涡面前,就不由感到心情微妙。
“于连?”
于连扯了扯脖子间的围巾,抬起头,看向不知为何出现在酒店待客厅内的裴裘。
淡定。
“什么事?”
“安塞尔托我来看看你。”
经过这次事件,她勉强算是因工负伤,安塞尔准了她几日假期,这些天忙于应付闻到新闻八卦的味道蜂拥而至的记者。
因为脖子上留了两道疤,目前还没长好,于连也只好在外套上条围巾勉强遮一遮。
“医生说休息几天就行,问题不大,开拍时我会到。”
平淡到像是陌生人一样的对话,结束了两者短暂而仓促的会面。
待裴裘离去,于连不自觉地勾了勾脖子上的围巾,她仍旧在思考。
人的一生真是很短,同样又很长,不知会在什么时候走向尽头,这是她在医院躺了这么长时间所悟到的,而只有积极做出行动,才不会令自己的遗憾留存至人生的最后一秒。
按她一向的思维模式,此刻立即拒绝方哲,直接莽上去才是正道,不管后面会发生什么,也不管她弥补过这个遗憾后再作何打算,她的行动向来服从于自己的内心。
但是。
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
她情不自禁对自己说道。
她想继续看看,看看未来会发生什么,毕竟世界变幻莫测,毕竟人的感情并非永恒不变,兴许到最后,不论是她,方哲或是裴裘都会改变自己最初的看法。
……
于连如约在王权再度开拍时回到了众人的视野中。
她虽是和平日一样,坐在不远处,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拿着相机,偶尔兴致来了拍几张照片,或是纯粹地在发呆。
但也有一些与之前不同的地方。
她花费了更多时间在观察裴裘这件事上。
她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她放弃了追求这个人,放弃了去爱这个人,这个人的地位仍不会有任何降低,他仍旧俊美如铸,他仍旧多金而优雅,他甚至比起两年前拥有了更多的名望以及声誉。
不过谈了这么多,以上所有均和她的遗憾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关系——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最初对裴裘的感情像是学生时代的悸动那般,纯粹而又热烈,这简直违背了一个利益至上主义信奉者的基本原则。
她当初到底为什么会爱上这个人呢?
她承认,她看脸,见色起意大概是她永远无法绕过的一个坎,而足够的财富地位也成了无法抹消的参考项。
但两年前的她爱的并不只是这些。
她仿佛窥见了一片高耸入云的茫茫雪山,在艰难的攀登之后,在山顶上看到了一朵迎着冰雪而绽的莲花,想要去采撷时,却尝到了刺骨的冰冷,又似在晴朗的夜空抬头,看到了群星璀璨,银河挂在天边,万千繁星聚于此,她却看到了最亮的一颗,那一颗星子迷了她的双眼。
她想要伸手,却见眼前的惊艳不过是水中月雾中花,皆不过过眼云烟的幻觉。
她有时都情不自禁地暗暗自嘲,可能她所爱的就是这个男人存在于世的虚幻性,就像吴雨倩所说,世上那么多人,只有裴裘是不同的,他将另一性别可以具有的所有优点握在手心,他孤傲且不可一世。
但是呢,她当初的爱情好像也不止于此。
在渐渐的相处过程中,她欣赏这个男人做事的果断,她倾慕于他的智慧与总是恰到好处的言辞,同样的,她看到了他做事情时的认真,他对于某事的执着,他生活方式的干净与规律,同样的,还有在极细微的碎片里,才能窥视到的对家人的看顾与爱。
可是,仅仅如此么?
她想,她还是个脑残的人。
她爱上了他的冷漠与对人的疏离,像是在方圆千万里无人迹的冰天雪地中发现了其内深藏的冰晶,像是迷失了自我般的,她被那种独特的美丽吸引住了,她爱着从那个人华美的壳子里透露而出的本性以及灵魂——纵使它的本性以及灵魂只是一片坚硬的,难以撼动的坚冰。
想到这里,于连忽的怔了怔,思考起自己这些日子极为傻逼的举措。
就算时隔两年,她竟然还能一一列举出当初喜欢的点,还列的不止一两条。
这能叫个球球的抛之脑后!
那这能叫什么?
初恋的刻骨铭心?
于连有几分自嘲地想到。
在人群中随便扫了几眼,熟悉的背影落入眼中,在认出对方的同时,于连内心的自嘲也越发浓厚。
她真是个完蛋的家伙。
于连情不自禁想要骂自己一顿,却见人群中的人好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忽的侧过身来,其目光好像要与她交织成一股。
“……”
……
裴裘的问题虽然没有解决。
但方哲那边却不能再拖了。
至少她目前已经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来和方哲继续以玩笑的性质打闹下去。
于连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然后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地吨吨吨灌了半瓶,而后才摸出手机,给方哲发了一条信息。
她觉得自己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做个了结。
在王权重新开拍后的第一个休息日,于连把方哲约了出来——她这几日闲着没事儿的时候也去搞了张临时驾照,随便租辆车就能满城镇跑。
方哲难得体会了一把坐在副驾驶座的感觉。
要说去兜风,其实在这穷山僻壤的地方其实也没什么号兜的,两人商计片刻,便决定去离拍摄场地最近的那个城镇。
这个城镇于连熟,上次她和方哲夜游时曾提到过,复活节前夕她还和裴裘去看过祭典游行。
于连找到地方停车,就和方哲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在城镇的街道上走。
不得不说,这个城市的街实在有几分味道,花彻底开了,鸢尾与雏菊迎春星星点点落在城镇中,伴着初夏的风吹过小镇所有房屋,烤面包的小麦的淳香,花园中散发出的花的馨香,过往行人的欢声笑语以及懒散悠闲的店家,无一不为这个小镇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在这可以令人身心放松的氛围中,于连问了一个十分不悠闲的问题:“哲哥,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问题十分突兀,让方哲不自觉打了个激灵,同样的也让他不知不觉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
他踌躇片刻,深深感受到了于连问法的犀利之处,想了很久,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兴许,与其说是不知怎么回答,不如说是不知从何下手更确切一点。
他可以把自己所见过的各种满分回答模板套在这个问题上,但好像没有一种可以准确的表达出他对于连的看法。
不过,于连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方哲疑惑地看于连蹦跶进饰品店,就着一排摆放着亮晶晶耳钉的小架子左看右看。
方哲也想凑过去瞧瞧,但在看到她脖颈间轻薄的围巾时,却止住了自己的行动。
“哲哥,你几岁打的耳钉?”于连从架子上拿下一对银色的乐符状耳钉,抬起头时,正好看到旁边男人耳垂上有一颗漂亮的黑色耳钉,便顺其自然抛出问题。
它难得唤起了方哲年轻时的回忆:“大学吧,毕竟我学的是设计,而且对音乐和乐团也很有兴趣,学这两个的大多都是些特立独行的人……所以当时为了看起来比较独特也就……”
怎么说呢,还是在情理之中的一个答案。
于连摩挲着下巴,带着打量看眼前的人:“那……打架呢?”
方哲汗颜,视线飘了飘,最后在于连直勾勾的目光下选择了投降:“我小时候学画画,体弱体虚,小时候不是有段时间很流行跆拳道么?至于搏击训练……那是我大学时的乐团朋友拉我入坑的。”
于连发现了新世界。
“原来你小时候是个文艺少年?”
方哲看她表情的那一瞬间就后悔把自己的一切都抖出来,无语道:
“在你心里以前的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这次轮到于连冷汗直冒了。
“呃……类似于不良少年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