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长见连长没给他任务,急了,一步到连长跟前,刚想说什么,却被夏远摁住肩膀:“沉住气,有你打的。”

敌人果然中计了,他们聚集在距离四班阵地三十米处的一个高坎上,突然遭到两面火力袭击。

机枪怒吼,手榴弹飞进敌群,敌人无力招架,扔下一批尸体纷纷逃下山。

夏远感到打的相当痛快,马上让小苗去通知部队隐蔽。

沿公路前进的敌人止步了,坦克调转炮台,朝那山坡上盲目开炮乱轰,紧接着步兵又向三连阵地发起了进攻。

他们接近了刚才挨打的地方,机关枪,手雷一起扑向那片灌木,但却没有回声,敌人感到奇怪,志愿军上哪儿去了?纳闷的时候,忽然从右侧又泼过来一阵密集炙热的机枪子弹,晕头转向的敌人扭头就跑。

随着一阵手榴弹的爆炸,硝烟中跃出了12名志愿军战士,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扑上来,惊魂未定的敌人哪里敢反抗,三四十号人,被十几个志愿军战士追着跑。

四班一口气追出五十多米,这才返回自己的阵地。

敌人不肯善罢甘休,调来重炮轰击,在一阵密集的炮击之后,从左边公路,从右边的山沟,上来两个连的美国鬼子,向四班阵地两侧攻击过来。

夏远站在观察所,把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和两位年轻的排长稍微一商量,又为这些敌人安排了一处新的坟场。

他通知四班撤出阵地,把敌人放进来。

四班阵地,不过是他给敌人上的迷魂药,让敌人误认为四班阵地是他们的主阵地,实际并不是。

他让六班配合各四班插到敌人侧后,用机枪堵住了敌人。

六班顺着交通壕从山后跑过来,为首的是一个25岁左右的小伙子,他个子不高,却十分壮实,穿着一身特别洁净的单军装,衬托着一张紫铜色的脸庞。

衣袖高高卷起,皮带扎的绷紧,显得格外精神。

这人是刘班长王文兴,三连有名的打手,他出生在黑龙省的一个贫农家庭,8岁那年,给人当长工的父亲得痨病死去,从此他和母亲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来飘去,讨过饭,给地主做过‘半拉子’,吃尽了人间苦。

后来红党来了,他带头斗地主,带头参军。

战争生活把他锻炼成一个坚强的红党。

打仗穿新衣,冲锋穿新衣,这几乎成为了王文兴的老习惯,他说:“打仗嘛,就得精神点!”

他带领全班来到主阵地,让战士隐蔽后,直奔夏远过来,言语简练:“连长,怎么打法?”

王文兴急步走到夏远身边,把帽檐往偏一拉,直愣愣的瞧着山下的敌人,眼里迸发出难耐的战斗**。

夏远瞧着王文兴这身打扮,穿着新的单衣单裤,不由得一愣,他跟王文兴接触的时间不长,却也知晓每次作战,对方都会收拾的很干净。

担着数九寒天里,不禁有点为他担心:“王文兴,不冷?”

“冷?连长,早就急的汗都出来了。”

夏远瞧着对方的架势,就是要跟敌人干仗,索性让他带着人去扎口袋。

敌人已经放进来,王文兴带着人摸到敌人后边,把班里的机枪架在灌木丛里,对着敌人的屁股一阵扫射,只杀得他们丢盔弃甲,鬼哭狼嚎的往山下跑。

这个时候,原四班阵地前方,有一队美军扛着几门迫击炮,像笨猪似的爬向小山包,夏远把这一切看的透彻,马上命令小苗去通知炮班过来。

小苗马上往炮班阵地跑,一会儿,三连的六零炮响了。

美军的迫击炮还没有架好,连人带炮就被掀下山去。

这一天,夏远带着三连的战士们,打退了敌人四次猛烈的攻击,炸毁敌人坦克两辆。

29日拂晓,草下里南山又成了雾海中的孤岛,早晨的空气还充满着呛人的火药味,阵地上的白雪已经变成了黑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坑,满山是撕裂的和烧焦了的树干,树枝,战士们在修理炸平的工事中,渡过了寒冷的夜晚,又迎接来新的战斗。

山背坡上的支委会讨论得激烈,夏远抽着烟一言不发。

谁都明白今天的战斗将会更加紧张激烈。

昨天敌人吃了败仗,今天一定进行报复性进攻,现在虽然全连只剩下爱60多人,他们为了守住阵地,迟滞敌人的进攻,掩护三十八军主力集结和构筑阵地,还要坚决的战斗再去。

会上确定了以少胜多,保存力量,圆满完成任务的决心。

夏远思索一番,说道:“昨天的战斗,一排有了经验,今天的战斗,一排先打。”

他刚把话说完,三排长王富有插话说道:“连长,轮也该轮到我们三排了吧,不该还让一排先打,昨天我们三排都没打。”

三排长才说完,一排长郝先富就同三排长争论起来:“连长定了,你争也争不去。”

“二排昨天打了一天,你们一排打了一夜,我们三排啥也没干,但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两个排长还争论不休,都想着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为祖国立功,夏远沉思,说道:“不要争了,事情就这么定了,要考虑全局嘛,敌人今天的进攻会更加猛烈,我们必须保证一个完整的排,必须留有后备力量,看起来还须继续坚持一段时间,决定最后的胜利,还是要依靠你们三排。”

大伙都同意夏远的意见,三排长也只好作罢,可研究连排干部分工的时候,又发生了争执,大伙都要去前沿组织战斗,谁也不愿意留在后方。

夏远瞧着大家战斗心切,积极性相当高,心里非常高兴,“副指导员带新兵去了,连干部就剩下我们三个,不能堆在一起,防止同时牺牲,造成指挥中断,为了不中断指挥,我是连长,理应在第一线,如果我牺牲了,或者负了重伤,就由副连长指挥,如果副连长牺牲了,最后由指导员和三排长包干完成任务!”

大伙瞪着眼睛看着连长不吭声,没人打断他的话,可心里却认为不公平,昨天夏远在前沿组织战斗,一天一宿都没睡觉,今天还要去,应该轮到他休息一下。

可夏远不等大家发言,“大家没意见,就这么定了,我是连长,指挥战斗是我的责任。”

夏远坚持以少胜多的方案,把三个排按照三个梯队的方式,进入主阵地同敌人战斗,主力三排隐藏在山后,防止被敌人的炮火伤到。

七点多钟,大雾还未完全散去,敌人开始攻击了,战斗一开始就打的相当凶猛,敌人以8架飞机,30多辆坦克,几十门大炮,集中火力猛轰草下里南山。

夏远的危险预警不断地提醒,他只能蜷缩着身子,藏在掩体里,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整个阵地又重新被敌人的炮火翻新,原本就不坚固的防御工事,顷刻之间被炸毁,临时挖掘的防空洞已经被土填满,恐怖的气浪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夏远担心前沿阵地境界的三名战士,真想现在去探个究竟,但耳边的危险预警丝毫没有停顿。

一波接着一波的炮击,使得山体震颤,夏远仿佛自己坐在暴风雨中的孤舟,被抛来抛去,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敌人的炮弹击中,船毁人亡。

大雾在炮火中消失,炮声渐渐稀疏下来,夏远马上钻出土,往左前方跑,刚跑出五六米远,4架喷气式飞机又俯冲过来。

扑通,一颗汽油弹在夏远跟前滚起烟火,即便有危险预警,但汽油弹的爆炸范围太大,他已经拼力躲避,帽子还是被火焰打着,他扑打几下,也没有扑灭,干脆把帽子一扔,提着驳壳枪往左前方跑。

到了前沿,不由得一愣,工事没有了,三名战士也没有了,连山体都变了模样,他甚至搞不清楚这究竟还是不是前沿阵地。

这时,夏远看到几个鼓起来的小土包,急用用手去扒,扒开一层土,扒到一具半截遗体,半个身子都没了,土都黏糊糊的,被血液浸透。

他又接连扒开另外两个,全都牺牲了。

王文兴跑了过来,“连长,我们班的手榴弹不多了,你看这个……”他把手里的枪往夏远面前一摊,用力扳动一下枪机。

“大部分枪都被敌人的炮火炸坏了,连长,怎么办?”

夏远用土把身前的遗体覆盖,抬起头,目光布满猩红的血丝,仿佛一头狰狞的野兽:“王文兴,你也是老同志了,面对困难,你都沉不住气,想要让战士们怎么沉得住气,有困难,想办法解决困难,枪坏了看看有没有办法去修,没有办法,就想办法从敌人身上缴获,子弹不够,教战士们如何节省子弹。”

就在这时,小苗呼喊起来:“连长,敌人爬上来了!”

足足两个营的美军蜂拥上了草下里南山,夏远和王文兴分别奔向各自的岗位投入到了紧张的战斗中。

一排、二排都投入到了反击,敌人垮下去后,又在督战官的呵斥声中冲了上来,战士们和敌人胶合在一起,一直从七点多钟,战斗到了九点多钟,敌人的炮停了开,开了停,直到快十点,阵地上才出现短暂的平静。

六班战士正准备再战,他们一面修理工事,以免搬动那些被炮弹炸碎的石头,一块一块的摆在工事前沿,作为打击敌人的武器。

三班长牟林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气喘吁吁的从炮火的硝烟里钻过来,逢人就问:“你们班长呢。”

一个擦枪的战士朝牟林努努嘴:“那不,正在磨刀呢。”

牟林跑到王文兴面前,兴奋地说道:“刘班长,我代表三班战士们送来慰问品。”

“慰问品?”王文兴一愣,现在哪里有什么慰问品,他笑呵呵的说道:“用不着什么样的慰问品,给点水喝喝就行,嗓子眼儿都快冒烟了。”

“连吃带喝,什么都有。”

“别瞎吹啊。”

“不信你看,刚出锅的冰镇炒面。”

三班长已经解开手里的包裹,露出一个个炒面馍,王文兴一见,乐得眉开眼笑,说道:“好家伙,还真是冰镇炒面馍。”

“怎么样,馋了吧?”

一天一夜的战斗,战士们只吃了一顿饭,起初山上还能找点雪,就着咽几口炒面,后来雪都被炮火翻没了,战士们口渴急了,就找块小石头含在嘴里,引出点口水润润舌头,哪里还咽的下炒面。

三班长牟林是个爱动脑筋的战士,他让战士们把三袋子炒面,冒着炮火跑出去老远,找到一小片雪地,把一块白净的手帕摊开,洒上一层血,抓两把炒面,包好揣进怀里,这样干巴巴的炒面就变得黏糊糊起来。

“你小子可真行。”

王文兴尝了尝,一点都不拉嗓子,还黏糊糊的。

12时30分,美骑一师又以一个团的兵力分三路猛攻上来,此刻,坚守在阵地上的一排和二排伤亡过重,守备力量不足,阵地被敌人攻破。

夏远带人打退一路敌人,从小苗口中收到敌人占领阵地的消息,一排二排剩余兵力不足二十人,想要抵挡敌人一个团的进攻,几乎不太可能。

他以为,依靠一个连,怎么说能坚守三四天,可他把问题想得太简单,这里不是上甘岭,没有坑道体系。

战士们是暴露在敌人的炮火下,同敌人作战,伤亡不可能不小。

作为预备队的三排,不得已被夏远调出来,参与战斗,三排补充了兵源,在夏远的带领下,把阵地夺了下来。

战斗持续到下午两点钟,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敌人进攻部队的身影,火线下,夏远把全连打碎,组成一个个战斗小组,去和敌人厮杀。

两点半,敌人第四次大规模进攻垮下去。

但是,草下里南山的三连,只剩下二十来个人,差不多一个人要守着一二十米的地段。

这个时候,营里的通讯员上来,捎回团里的信封,信件里表扬三连打的好,团首长还给那些壮烈的牺牲的同志记了功。并命令他们再坚持五个钟头,坚持到天黑,接替阵地的兄弟营才能够赶得到。

夏远读完信件,觉得再坚持五个钟头不是问题,哪怕再多一点时间,都不是问题。

可问题是弹药不多了,二十多个人,每个人最多只能摊上四颗手榴弹,说起来还是算不少的。

但按照敌人这么一个团一个团的集体冲锋,四颗手榴弹又完全不够。

山下的敌人指不定在准备更加充足的进攻。

此刻,战士们从敌人身上收拢来一批弹药,算是缓解了弹药不够的局面,但这些弹药,依旧不够。

这个时候,山下乌压压的敌人上来了,夏远开枪,尽可能的节省弹药的同时,大量杀伤敌人。

但很快就招到炮火更为猛烈的轰击,在这两天的进攻中,敌人早就感觉到山上的敌人战斗力十分强大,尤其是有一个神射手,射击枪法十分精准,每次进攻,都能够大量击杀他们的人。

因此,这次进攻,他们的炮击并未开始,而是在短暂的等待,等夏远开枪,虽然他的枪声经过技能的消音消焰,但山头就这么大,敌人的老兵判断了夏远的大致方向,退到了距离阵地七十多米远的地方趴下,很快招到了更加疯狂的炮火攻击。

一发炮弹落在王文兴身边,他被掀飞出去,夏远马上跑过去把他扶起来,“怎么样?”

王文兴的腿和左臂受伤,却用一只手捂着眼睛,血流出手掌,流到他的身上,滴在汉江南岸的土地上,模糊中,他听到了夏远的声音,猛然翻身坐起来:“没什么连长。”

夏远从他脸上的抽搐,可以看出来他在忍受着剧痛,安慰地说道:“你下去吧,好好养伤,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我是党员,宁死也要战斗!”王文兴不从。

“不,你先下去……”

敌人的进攻到了,望着乌压压的敌人,刚刚的一轮炮击,又带走了几名战士的性命,阵地上坚守的战士们越来越少。

夏远抓着牺牲战士们身上的手榴弹,拉开丢下去,压制敌人的进攻。

王文兴听话的下去了。

但是在一次炮击后,敌人发起冲锋的时候,通信员小苗看到从后山隐蔽部跑出来十几个伤员,他们有的互相搀扶着,有的拄着木棒,有的在吃力的向前移动。

小苗急急忙忙的拦着他们:“快下去!这是连长的命令。”

但是伤员们不理睬,王文兴也在这伙人中,他不仅伤势中,而且关节炎也犯了,却吃力的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快下去!”小苗拦着他。

“下去上哪?阵地就要丢了!”王文兴质问。

小苗感到委屈,哭哭咧咧的带着几分哀求:“下去养伤吧,连长说过好几次了,你们不能上来,你们要是上来,他该批评我了。”

王文兴见到小苗为难的样子,语气缓和下来,举起右手,握着拳头,用力抖动几下:“小苗你看,我这只手还是很有劲儿的,前面又开打了,敌人来了这么多人,阵地上正是缺人的时候,阵地不能丢,别忘记了,咱们可是要给部队争取时间,敌人要是从这里突破了,后面的部队可就危险,到时候牺牲的人更多!”

小苗说不过王文兴,终于跑回主峰。

现如今,阵地只剩下主峰没有丢,其他阵地均已经被敌人占领,一挺挺重机枪正在向主峰扫射,敌人的手雷不断地在主峰爆炸。

夏远耳边尽是一片嗡鸣,敌人发现了他,大量的子弹向他的掩体扫射,被子弹打起来的泥土飞溅的到处都是。

敌人冲了上来,和主峰上的战士们展开激烈厮杀,双方胶合在一起。

后方的敌人还在往山上蜂拥,惨烈的白刃战开始,活下来的几名战士组成一个个战斗小组,同敌人展开激烈搏杀。

夏远更是杀入敌群,连续用刺刀拼杀七个敌人,刺刀在敌人滚烫的血液里变了形状,就连敌人的衣服都戳不开,他都把刺刀丢在地上,以双手前去搏杀。

他的体力正在飞速消退,但可怕的战斗力,使得周围的敌人不敢往前压。

但终究双全难当死敌,一个敌人从背后偷袭,夏远反应迅速,转身扑过去,但身后更多的敌人围了上来,一把刺刀戳穿他的身体,夏远转身一折,可怕的力量硬生生的把敌人的步枪扯断,抱着两名敌人滚到半山腰。

美军士兵被这么可怕的敌人吓破了胆,纷纷往山下溃逃。

主峰守住了,夏远受了很严重的伤,除了腹部被敌人刺刀戳穿,身体上也有磕碰的痕迹。

暗劲终究不是超人,双拳难挡四敌。

他躺在一个弹着点里,手掌血淋淋的。

凝望灰蒙蒙的天空,盘算着时间,好像才过去了三个小时,距离坚守的五个小时,还剩下两个小时。

夏远扯掉身上的棉服,用力勒紧伤口,顺利捡起敌人尸体上的步枪,爬到主峰。

“连长!”小苗看到了夏远,连忙跑过去,声音带着哭腔:“连长,你受伤了。”

“哭什么哭,我没事儿。”夏远凝望山野,发现六班阵地又多了一些人,连忙询问:“咱们的增援部队到了?”

“没有……”小苗把事情原委讲清楚,夏远并未怪罪他,跑到六班阵地,发现昏迷的王文兴,只见他的脸贴着地面,趴在壕沟边缘,浸在一滩鲜血中。

夏远跑上前,把他搀扶起来:“刘班长……”

他发现王文兴还活着,正用那只有神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夏远给他包扎,瞧着他的模样,想起他们第一次补充到三连的时候。

“连长啊,我会用我的生命,捍卫三连的荣誉,保卫祖国!”

“我也想要立下战功,为三连再填一笔。”

“三连就是我的榜样。”

小苗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紧张的说道:“连长,敌人,敌人又上来了!”

夏远抬起头,看着六班阵地上的十几名伤员,绝大多数人都牺牲了,只剩下几个趴在地上,还留着一口气,他的心里苦涩。

“来了多少。”

“数不清,到处都是。”

夏远叹了口气,“可能今天我们完不成任务了。”

他想过很多次可能,或许是被敌人的流弹打死,被炮炸死,去没想到,自己会被敌人冲死。

草下里南山的地理位置比松骨峰还要优越,松骨峰的环境恶劣,他都坚持过来,但这次,好像坚持不住了。松骨峰作战的敌人是在溃逃,兵力不足,士气低迷,即便是他们的火力足够,但无法跨过松骨峰,被三连死死地摁着。

草下里南山,他们面对的敌人乃是兵源充足,火力旺盛的骑兵一师,这位美军的王牌,王牌中的王牌。

整整两天的防御,敌人的兵力仅在最初试探的时候,是一个连的兵力,但此后的进攻,从一个营、两个营,到现在一个团,一个团的进攻。

他们的兵力充足,完全可以车轮战。

而三连,只有一个三连,上级要求他们坚守到天黑。

现在天色暗淡,距离天彻底黑下来,仅剩下两个小时,就凭借几个人,想要组织敌人一个团的集体冲锋,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敌人的吼声越来越近,敌人也察觉到山上守军兵力不足,进攻的更加猖獗。

突然,王文兴一手拉下绷带,嘴唇蠕动,吃力的说道:“连长……我,我不行了,就是死,也要够本,留两颗手榴弹给我。”

“连长,也给我留两颗。”

“连长,还有我,就是死,也得拉几个美国鬼子一块走。”

其他伤员纷纷开口。

夏远莫名想到他的诗句:“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他把从敌人尸体上摸到的手雷,塞给战士们,自己爬到主峰,躺在战壕里,低头看了眼腹部的伤口,殷红的鲜血不断渗透出来。

“小苗,咱们还有多少人。”

“连长,就剩下五个。”

“五个,够了,等我牺牲了,你就指挥他们。”

“连长……”

“人都会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今天,咱也当一回烈士。”

夏远把两颗手雷塞进怀里,抓起枪,扒开身边的泥土,把子弹放在身上的衣服擦拭。

忽的,他听到从六班阵地传来一声声爆炸,小苗抬头望着,眼泪流淌下来:“连长,刘班长……他们牺牲了。”

六班阵地比较靠前,敌人很快冲到六班阵地,王文兴把两颗手雷拉响,卯足了劲儿爬过堑壕,朝敌人冲去,轰的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下,他周围倒下去一片敌人。

“祖国万岁!三十八军万岁!”

其他伤员高呼,拉响手雷,冲向敌群。

一声声的爆炸,就像是过年的烟花,在阵地上消散。

“他们,还没有过春节呢。”

夏远想到,他们刚补充的时候,都期盼着,在阵地上过一次春节。

“连长,敌人上来了。”

“小苗,你带着其他战士,去营部,找营长,说三连没有完成任务,阵地丢了,要他们抓紧时间!”夏远忽然改变了命令,凝望眼前和他一样稚嫩的小苗。

他现在才想起,两人好像年纪差不多。

小苗坚定地摇头,把两颗手雷揣怀里,“不,连长,我要学王文兴同志,坚持到最后!”

“这是命令!”

“我是革命战士,上级给的命令是坚守草下里南山,连长,你的命令不管用!”

敌人上来了,激战开始了,小苗从一个稚嫩的小战士,成长为一名真正的战士,在激战中,他的腿受伤了,夏远又命令他,让他撤下去,他坚定地说道:“连长,我不能走啊,趴着还可以独当一面呢。”

“拼光了就守不住阵地了,要想办法保存力量!”

夏远的身上又挂彩了,腹部的伤口影响了他躲闪的速度,即便是有危险预警,大脑能反应过来,疲惫的身体也跟不上。

他的左臂被敌人子弹击中,皮开肉绽,可以看得到骨头。

小苗托着断腿,给他包扎。

敌人压了上来,小苗快速的绑好绷带,趴着继续射击。

夏远只剩下一条胳膊,但丝毫不影响他射击,装弹,敌人倒下去的越来越多,但他们的抵抗越来越微弱。

“小苗,你走,快去把阵地上的情况告诉营长,这是我的命令!”

面对死亡,夏远的呼吸粗重,白色瞳孔尽是猩红的血丝。

“我不!”

小苗坚定地摇头,把子弹打光,瞧着还在拥挤上来的敌人,他把手雷逃出来,坚定地说道:“连长,我还不是一名党员,但我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我来朝鲜是为保卫祖国!”

他凝望敌人,拉开手雷,目光坚毅:“我是为祖国的伟大事业献身!连长,你不要伤心,还没有美国鬼子陪着我呢。”

说完,他跳了下去,从山上滚下去,滚入敌群,脸上,身子上全被石头划破,后边的敌人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滚下来,等他停止,竟然是个人,轰的一声巨响……

夏远内心感到一丝痛苦,他拼命的扒着身下的泥土,没有子弹,只有弹壳。

身上的子弹也打光了,只剩下两颗手雷。

“死了,还能回去吗?”

他又忽然想到未来的一个提问,假如祖国危亡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有人评论,先辈们已经给出了答案,抄都不会吗?

面对死亡,没人不害怕。

夏远亦是如此。

他听到了敌人冲上来的动静,枪声在这一刻沉寂,周围已经听不到其他枪声,他忽然意识到,主峰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其他人都死了。

望着怀里的手雷,又想到小苗临死前的眼神,想到了自己从长津湖一路走来,那无数死在身边的战士。

他毅然决然的拉开了手雷上的保险。

……

黑暗,无尽的黑暗。

夏远仿佛听到了系统的声音,感觉自己好像在漂浮。

意识昏昏沉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当他再次睁开眼,闻到鼻尖是消毒水的味,洁净的天花板,吊着的输水瓶,以及耳边欣喜的哭泣:“医生,医生,他醒了。”

“这里是……医院。”夏远恍恍惚惚,感觉到身体一阵疼痛。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名医生,有人拉开自己的眼皮,还有手电筒的强光,让他有些不适用。

“病人醒了,没事儿了,但接下来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蓝天白云,幽幽绿草。

裴珊珊搀扶着夏远,“你昏迷了一个多月,医院查不出来任何原因,都把我急死了。”

夏远苦笑。

他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以后不会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

裴珊珊嘟着嘴,“最好是这样。”

夏远看着她红润的眼眶,伸手揉了揉她的秀发:“咱们,结婚吧。”

“啊?”裴珊珊欣喜万分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结婚吧。”

“这,这太突然了,你都还没跟我求婚呢。”

“那等我康福了,就跟你求婚。”

“嗯嗯。”

夏远凝望天边,忽然说道:“以后怀孕了,咱们去烈士陵园吧。”

裴珊珊脸蛋一红:“都还没跟你结婚呢,就想着有孩子了,去烈士干嘛?”

夏远说道:“带一个烈士回家。”

裴珊珊小脸有些迷糊,但也没有拒绝:“好,我听你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远的身体渐渐康复,武馆大师兄又回来了。

但,系统好像消失了。

不过,系统留下的技能,都还在他身上,夏远可以随意的使用,系统的消失,使得他心情莫名。

不需要每半个月回到战争年代了。

但又有些奇怪,为什么牺牲一次,系统就脱离自身,并且还带来巨大的副作用。

不过有一点是好的,至少回来了。

回家后。

父亲找过他:“你昏迷的这段时间,网络上全是负面新闻。”

夏远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的力量,笑着说:“就让他们来吧,我已经明劲了。”

父亲一愣:“明劲?”

夏远不言。

随着牺牲归来,虽失去系统,但他所有的技能,全部提升了一级,八极拳突破更是使得他达到明劲巅峰的层次。

距离大宗师,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身体内的筋骨,更是如同一根根钢筋,盘踞身体。

这已经突破人类极限,若非系统,他这一辈子都无法突破。

自然不惧网络上的负面新闻。

夏家武馆,势必扬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