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长和胡指导员在三排指挥战斗,敌人的进攻还没有抵达,战士们在寻找牺牲战友的遗体。
不少战士的遗体都找不着,只能找到部分物品。
有的战士看着手里的被烧焦的鞋底,问胡指导员:“指导员,你说,以后的人会记得我们的名字吗?有的人牺牲了,连个条子都不知道在哪儿,我们的名字,我们的家,他们会知道吗?”
胡指导员看着他,说道:“我们的名字,可能会没有人记得,但是我们做的事业,会万古流芳!”
“为了我们的事业!”
战士心头一热,用力点头。
他把牺牲战友烧焦的鞋底,就埋在阵地下的土里。
他也不知道这个鞋底是谁的,也不知晓他的名字,但是他记住了全排每个人的名字。
“如果我能回去,我要把这些名字刻在墙上!”
轰!
敌人的炮击落下。
孙连长呼喊:“快隐蔽!快隐蔽!”
两三百号敌人在坦克开炮的掩护下,向着阵地蜂拥过来。
三排长周德正讲:“敌人的攻势一波比一波厉害,上午还只是百十号人,现在都快四百号人了。”
孙连长瞧着敌人这气势汹汹的架势,说道:“着急了,再不把这个山头打下来,他们就被咱们堵了一天半了,这是好事儿,他们越是着急,就证明咱们团的计划越成功!”
“来了,准备好!”
三排也没剩下多少人,敌人的炮火相当猛烈,而他们又没什么遮挡的掩体,在战斗中牺牲的少数,多数都是在敌人的炮火下丧生。
连部的干部也都参加了战斗,在阵地上和敌人展开厮杀,孙连长一边挖掩体,一边和敌人战斗,当敌人冲到阵地上的时候,他就躲在掩体里,弥漫的硝烟为他提供了遮挡,敌人没有发现他。
就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时候,他们忽然展开反击,敌人猝不及防,被他们一波打退,但是由于敌人跑得太快,伤亡不大。
大伙有点难过,跟连长说:“连长,我们没打好,让敌人跑了不少。”
孙连长刚毅的脸上泛起微笑,鼓励他们:“打得好,打的非常好!咱们的任务就是把敌人困住,消灭敌人那是另外的任务,咱们已经完成了上级交代的任务,怎么能说没打好呢,杀美国鬼子的机会多的是!”
“连长,连长,胡指导员受伤了!”
一名小战士跑过来,孙连长一听,脸上的笑容消失,说道:“快带我去看看!”
胡指导员的肚子被炮弹撕开了一道扣子,鲜血浸透了他的衣服,孙连长一看,心头不由的发紧:“老胡,老胡,感觉怎么样?”
胡指导员抬抬眼皮,脸上露出笑容:“没啥事儿,就是被敌人的炮弹咬了一口,包扎好了,没什么大问题。”
孙连长有些不放心,让战士把胡指导员抬下去。
胡指导员不同意:“这点小伤就让我下去,你太看不起我了,现在阵地上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撤下去一个人,就少一点力量,我不撤!”
拗不过胡指导员,孙连长只得同意胡指导员的请求。
敌人的新一轮进攻又开始了,刚刚对敌人造成的伤亡不大,敌人短暂的休息,又开始向阵地发起不要命的进攻。
瞧着乌压压的敌人,胡指导员趴在地上,强忍着身体的疼痛,端着枪等待着开火的命令。
敌人的炮击来得快,去的也快,敌人的步兵很快就随着炮火的蔓延压了上来。
“打!”
孙连长一声令下。
端着冲锋枪向敌人扫射。
胡指导员用的是敌人的卡宾枪,瞄着敌人,时不时的给上一枪,连续的战斗,他感觉身体有点冷,一摸肚子,鲜血又淌了出来。
眼瞅着战斗已经进行到白热化,战士们和敌人展开激烈厮杀,他抄起烈士身上的步枪,把刺刀装上冲了上去。
硬是憋着一口气,连续刺死三名美国大兵,但有更多的大兵围了上来,双拳难挡四手,更何况胡指导员还受了伤,余力不足,行动更是不便,杀死三个敌人,已经用了浑身的力量。
美国大兵也看出来胡指导员有点撑不住的架势,几个美国大兵直接从胡指导员的身后和两侧进攻,锋利的刺刀穿透他的身体。
“啊!”胡指导员发出愤怒的吼叫,强忍着身体带来的疼痛,把手中的刺刀捅进一名美国大兵的身体,然后拉开了事先准备好的手榴弹。
周围的美国大兵一看,惊恐万分的撤退。
轰的一声,胡指导员壮烈牺牲。
阵地上,大伙瞧见了这一幕,眼角欲裂,怒火爆棚,孙连长红着眼睛,高喊着:“为指导员报仇!”
说着,跳入敌群,连杀四个敌人,双目赤红,浑身杀气,硬是把其余的敌人给吓退了。
惨烈的一幕,发生在阵地上的各个角落。
前沿阵地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地面一片焦土,美军士兵留下来的尸体半掩埋在土里,枯树留下来的光秃秃树干,就像是一道道笔直挺立的人影,上方布满弹片和子弹孔。
周茂就趴在树干后,不停地填塞弹药,扣动扳机。
肖和平在他右侧的后方,躲在一个弹坑里,弹坑旁边是一具美军士兵的尸体,大半个身子被打碎,鲜红的血肉被乌黑的泥土染成黑色。
空气中漂浮着浓厚的硝烟味,显得刺鼻而呛人。
来自一排、二排、三排的战斗小组同志数量锐减,仅剩下四人还在抵抗。
邢玉堂在夏远的左侧,身边摆放七条步枪,其中两条步枪被敌人的炮弹打坏,枪身损坏严重,一颗颗黄橙橙的子弹半虚掩的埋在土里,身边掉落着大量的弹壳。
“掩护!”
夏远大吼一声,黑黝黝的脸颊皮肉裂开,这是被敌人的凝固汽油弹燃烧熏烤所致。
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有这样的情况,多多少少有些严重。
空气中的温度随着敌人的炮火连续轰炸了数遍,温度上升好几度,每个人身上黏糊糊的,尤其是土钻进身子里,变得更难受,但是相比较之下,眼前的作战更为重要。
他们正在向敌人反击。
前沿阵地已经被的敌人攻陷,阵地下方的公路上,停靠着四辆坦克,坦克上方的机枪正在喷射出凶猛的火焰。
由于阵地上硝烟的缘故,无法直观的看到敌人的重机枪位置,但同样的,敌人的重机枪也是时响,时不响的,停止的时间比较大,他们的步兵在向阵地进攻,当他们冲到阵地上的时候,坦克的重机枪就不响了。
……
乔舒亚·基比是一名来自美二师的坦克车组的一名坦克兵,在军隅里方向,他们的军队遭到了中国人的猛烈打击,向鸭绿江进军的军队被中国人截断,他们的军隅里也陷入到了包围之中。
在经历数日的激战,中国人的攻势非但没有削减,反而越来越猛烈,他所在的坦克组,有好几辆坦克外出执行任务没有回来。
乔舒亚意识到中国人打过来了,并把他们包围了。
该死的长官却还在隐瞒,前几日告诉他们不要担心,他们的军队正在向鸭绿江挺进,朝鲜战争的胜利是属于他们,过不了多久朝鲜战争就能结束,他们就能回到家,和亲人团聚,和女友团聚。
然而上午才刚说完,下午天色昏暗,他刚刚从厕所出来,就听到军隅里外围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接着慌乱的组长跑过来让他们快点钻进坦克,中国人打过来了。
他随着组长慌乱的钻进坦克,静静等待命令。
坦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组长让他们放轻松点,他们有这么多人,还有飞机,中国人打不进来,然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们的无线电响了,是长官通知他们随队伍向南撤离。
而此时,他听到外面的枪炮声距离城里越来越近。
乔舒亚整个人的身体紧绷。
他是个刚入坦克车组没多久的新兵,初来朝鲜战场,他们的长官告诉他们,这次任务很简单,大家可以把这次任务当做度假,他们的敌人是一群落后的原始人。
最开始的时候,事实的确和他们的长官说的一样,敌人的战斗力确实不强,他们很顺利的进入到北朝鲜,并把北朝鲜的军队一路向北碾压。
但很快,他听到了中国人进入了朝鲜的消息。
长官最初告诉他们,不要担心,中国人只是象征性的出兵,不会改变什么,情况急转直下,云山战役,听说把他们的盟友打的建制溃散,逃窜的逃窜,原本占领了不少的地方,都被敌人给夺了回去。
但是,他们的五星上将麦克阿瑟很快组织全线反击,又把中国人赶了回去。
长官笑着说:“看吧,中国人就是这么不堪一击,我们的军队正在向鸭绿江进攻,祝贺吧,圣诞节前我们可以回家。”
起先的氛围是非常开心的,但随后的几天,完全脱离了他们长官所讲。
中国人开始反击了,德川的伪军已经溃散,他们的开国元勋师也被中国人包围,一时间人心惶惶。
而现在,中国人竟然打到军隅里。
乔舒亚整个人都有点蒙,坐在晃动的坦克,透过潜望镜看着排成长龙,向后方车里的队伍,他的心情有点沉重。
好像还有半个月就到圣诞节了,似乎情况愈发恶劣。
队伍在向南撤退,听着远去的枪炮声,乔舒亚微微放松,组长和他开起了玩笑:“小子,有没有摸过女人,要是死在这里,那就太让人痛心了。”
乔舒亚看起来很年轻,似乎刚刚成年,脸上带着没有褪去的稚嫩。
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军在太平洋战争中损失严重,等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诸多兵源是从学校里进行补充的。
因此,这些士兵的素质参差不齐,完全和二战时期的美军没得比。
更何况,朝鲜战争本质上是一场侵略战争。
乔舒亚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该死的,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我有女朋友了,她还在上学。”
组长笑着说:“和她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吗?小子,我希望你能懂得我说的话。”
乔舒亚摇摇头:“还没有。”
组长道:“那可真让人惋惜,你应该在离开的时候去找她,拿下她,等你胜利归来的时候,说不定她还带着孩子等你,我想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让人开心的了,战争也胜利了,你们可以组建家庭了。”
乔舒亚道:“我从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那个时候我还很稚嫩,不过她有给我写信,说她在学校过得很好,她会等我回来,看呐,这是他的照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香烟的盒子,里边塞了张照片。
组长拿过来看了看,黑白色的照片,女人的笑容很灿烂:“长得真好看,祝福你,小子,希望上帝可以保佑我们。”
乔舒亚道:“希望。”
轰!
队伍不知道走了多远,从前方的山谷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那是爆炸声,然后听到了枪声,外面响起嘈杂的声音,他们的队伍出现了骚乱。
“该死的,发生了什么?”
“是中国人,他们在我们前方。”
“我们回不去了!”
“上帝保佑我们!”
乔舒亚透过潜望镜,瞧见前方的卡车上钻出来不少士兵,有的士兵抱着头,看着远处公路上升腾起来的硝烟,有的跪倒在地上,神情有些绝望。
组长说:“这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敌人出现在了我们前方。”
乔舒亚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我们要怎么做?”
组长道:“怎么做?听上帝怎么说。”
乔舒亚沮丧:“上帝不会理会我们的。”
一名同车组的坦克兵说:“也许我们应该听听长官怎么讲。”
组长摇摇头:“放弃吧,他们已经崩溃了,这群该死的家伙,他们都没有上过战场,出来就做了我们的长官,我真想狠狠揍这些家伙。”
长官频道里更嘈杂,绝望的哭嚎让组长眉头紧皱。
他是一名参加过二战的坦克兵,并且都参加过硫磺岛,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那可是一场可怕的战争,他们死了很多人,但是他幸运的活了下来,还成为了车组的组长。
但那场战役,依旧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