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仗打的最激烈,敌人疯狂的向阵地进攻,五连三排据守的前沿阵地,这是个有一片油松和枯草的小山包。

天刚亮,十几架敌机便贴着树梢向三排阵地轰炸,接着是几十门大炮一起轰击,似乎要把三排坚守的小山头给抹平了。

敌人步兵的几次攻击都失败了,恼羞成怒的敌人又开始飞机炸,大炮轰,三排阵地上的土翻过来,又翻过去,修建的工事全部坍塌了,树木全部被削成了光杆。

当敌人攻上来的时候,三排阵地犹如一座爆发的火山,战士们趴在弹坑里,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黄昏,敌人点燃了三排阵地周围的油松和枯草,烈火卷着黑烟扑向三排阵地,成群的李伪军趁机又冲上来。

三排战士们毫不慌张,沉着冷静的瞄准敌人,想着对策。

排长马增魁眨巴着双眼,突然命令七班副班长带着人把火扑灭。

副班长带着半个班的战士,隐蔽在阵地侧翼和大树后,当火烧近的时候,他们一排手榴弹打退了火后面的李伪军士兵,接着又用手榴弹把蔓延向阵地上的火焰扑灭。

当天彻底黑下来以后,阵地上除了未烧尽的木头劈啪作响外,什么声响也没有了。

一些战士笑嘻嘻的说:“这李伪军就是好,天冷,还知道放火给咱们暖暖身子哩。”

大伙黑乎乎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笑呵呵的。

压抑的战场上,大伙早就学会了苦中作乐,这也是战士们坚强的品质。

夜比较安静,大伙趴在热乎的阵地上,听着山下传来的哭声和叫喊声,战士们借着敌人的汽车灯光,看到敌军军官在用棒子惩罚他们的士兵。

那些叫喊声是军官发出来的,声音很大,叽里呱啦的说的很快,也很气,但大伙就是听不懂。

那些哭喊是李伪军的士兵发出来的,被军官的棒子打的疼,那些士兵捂着屁股,腿都拧成了一团。

阵地上的战士们笑呵呵的看着。

突然,山下升起六颗彩色信号弹,战士们收起笑容,盯着山下的敌人,原来是李伪军在督战队的胁迫下又开始了进攻。

“奶奶的,大晚上也不安生!”

有的战士吐一口唾沫,骂骂咧咧,把怒火塞进弹仓里。

但是这些李伪军已经被阵地上的志愿军给打怕了,在距离三排阵地三十多米的地方趴下来,便不动弹了。

三排战士们爱惜手中的手榴弹和子弹,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他们是不会开火的,似乎敌人也就认准了志愿军的射击距离,保持着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就这样,阵地似乎又陷入了一片安静,只有天空中的彩色信号弹整下消散。

有的战士等着急了,放了一枪,想把敌人引上来。

但是那股敌人非但没上来,反而听到枪声就开始往山下跑,这一跑,其他的李伪军士兵呼呼啦啦的站起来,也开始往山下跑。

这一天,三排打退了敌人一个连的七次进攻,在两百米长的狭小阵地上,落下了两千发炮弹和炸弹,然而,敌人非但没有把阵地打下来,反而还扔下了近百具尸体。

而三排的伤亡也已经过半。

当韩连长向营首长汇报了一天的情况时,营长高兴的说:“好,好!今后还要打得更好!你告诉三排的同志们,我和教导员向他们贺功!慰问!”

站在电话机旁的三排长马增魁插话说:“连长,你告诉营首长,我们全拍的决心,不是为祖国光荣牺牲,就是祖国把奖章挂在我们的胸膛!”

话筒里立刻传来营长的鼓励声:“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挂上祖国的奖章!”

夏远没有参与后续的战斗,三连也遭到疯狂的进攻,此前敌人在三连的位置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个加强连两百多号人,只跑回来二十多个,所以敌人对山冈上的三连恨之入骨。

当天就对三连的阵地展开疯狂的报复,晌午的时候,敌人两个连,打到了一字排开的三连前沿阵地上,侧翼三排阵地被占领。

激战程度不比主峰差多少。

冯玉祥掐着腰,凝望着三连驻守的山冈上空那浓密的硝烟,根本看不透。

“敌人这是疯了!”

当天晌午,得知主峰情况一切安稳,便把夏远紧急调回,回防三连。

夏远加入三排,随同三排反击阵地上的李伪军和美军这个大杂烩。

他依旧是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肖和平和周茂一直紧随在他身旁,经过前几次的合作,三人的配合相当完美,两人一边给予前方进攻战士们的火力增援,一边把身上的弹药提供给夏远。

夏远把射击和投掷发挥到最大,一颗颗手榴弹不断的砸在敌人头上,但凡敌人冒出脑袋,便会遭到一颗手榴弹迎头空爆。

连续十几颗手榴弹砸下去,敌人的火力点被压制,由几名敌人构筑的防御圈也被他一锅端掉,三排杀入阵地上,与敌人展开厮杀,一个小时后,敌人在阵地上丢下五十多具尸体,开始疯狂向山下逃窜。

前来报复的敌人非但没有成功,反而遭到了更严重的打击,山冈仍旧牢牢掌握在三连战士们手中。

飞虎山战斗是三十八军入朝同美军、李伪军第一次严峻的较量。

敌人的炮火和飞机相当多,甚至位于价川的伪军和美军所有的炮兵能够同时炮击飞虎山,远程炮火支援的能力,强大的令人发指。

同时,他们右邻美第九军团能与之联合发起攻击。

由于空中助战的飞机多,又飞得低,加上他们的炮弹齐放的密度又大,竟然还能打中它们自己的飞机,这种阵仗是战士们在国内战争中从来没有见过的,也是人生第一次见到。

在残酷的战斗中,免不了有个别胆怯的。

布置在薄弱地段的团警卫连吃紧了,副指导员和三排长顶不住了,带着七八个人从山上跑下来,慌慌张张的说:“团首长,快撤,敌人上来了!”

范天恩和赵霄云安坐未动,范天恩愤怒的瞪着他们,气的心里发颤,他想这块阵地不可能这么快就丢了,当即喝问:“阵地丢了!?”

这两个人支支吾吾不吭声,范天恩心中更加明白,对这等临阵脱逃的军人是不能原谅的,他厉声呵道:“尹曰友!”

“到!”

“把他们押回阵地上去!如果阵地没丢,给我就地枪毙!”

“是!”

尹曰友是团侦查参谋,他当即押着警卫连副指导员和三排长走了。

政委赵霄云觉得人命关天,劝团长还是谨慎一些,范天恩先是不吱声,然后气呼呼的拿起电话请示师首长,接电话的是副师李忠信。

范天恩把警卫连副指导员和三排长临阵脱逃的情况告诉副师,副师不能擅自做主,说:“你还是直接跟政委说吧。”

他把电话转给政委李际泰。

李际泰弄清楚了情况,规劝道:“战争是残酷的,有人胆怯畏惧是可以理解的,不宜采取这种措施,可以多给他锻炼的机会嘛。”

李际泰的回复,使得范天恩冷静下来,马上派通信员去追尹曰友。

这时连警卫已经把敌人反击下去,通信员气喘吁吁地追到了阵地上,向尹曰友传达了团长新的命令。

经受了这次的副指导员和三排长成长不少,在随后的战斗中,两人亦是表现出强大的战斗意志,再也没有从阵地上临阵脱逃。

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这是军事家的至理名言!

进攻飞虎山的敌人,不仅是试探性的,它是要拼力夺下这处高地,为其继续北进开辟通路。

尽管志愿军对诱敌深入的任务还不明确,但战士们决心在坚守防御中,牵制敌人,也力争歼灭伪七师一部。

飞虎山的战斗打的十分激烈,军部江参谋长实在是放心不下前线的战事,带领部分参谋人员来到一一二师前线指挥所,这里是飞虎山山腰的一个矿洞。

师长杨大易和副师李忠信在此。

刚刚抵达师指,就能感受到前线战斗的激烈,山体震颤,轰鸣连续不断的从前线的阵地传来,站在洞口遥望天际,遮天蔽日的硝烟笼罩了蔚蓝的天空,整个飞虎山的天空也在这一刻阴沉下来,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见到前线打的激烈,江参谋长让副师前去驻守飞虎山的主力,三三五团团部去看一看。

李忠信抵达团部,范天恩见到师长来了,很是高兴:“师长,你来的可真是时候,这两天的战况还没有向师里详细交代,我也正在写内容。”

李忠信把范天恩写了大半的战况拿起来看了一眼,接着又询问这两天的详细战况,听完后说道:“你们打得很英勇,有什么困难吗?提出来,师里会尽可能的满足你们的需要。”

范天恩坚定的说:“可以坚持!希望师里能支援我们一些弹药,只要有弹药,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弹药,在这一时期是困难的,随着志愿军战线拉长,敌机又封锁的厉害,粮食弹药都运不上来,上次的补给还是入朝时候,跟随军里一块拉过来的,属于预备物资。

也是因为他们的后勤补给线被封锁的实在是困难,各种补给上不来,军里才决定把储藏的补给拿出来,运送至各师各团。

但这些补给很少,毕竟军里要行军打仗,不可能携带这么多补给上路。

因此,分发下去的补给很少很少。

现在看来,只好自己想办法。

李忠信同范天恩研究如何解决弹药,如何坚守阵地。

范天恩忽然提到了一件事情:“一营三连有一个战士打了次大胜仗,消灭了敌人一个加强连,缴获了不少武器弹药,三连是三三五团所有连队中,唯一不缺少弹药的。”

“哦,那个小战士叫什么名字,可要给他记着这份功劳。”李忠信闻言,抬起头问道。

“夏远。”

“夏远?好熟悉的名字,我记得当初在北东的时候,破了投掷记录的小战士,不也叫这个名字吗?”李忠信想起来了,对范天恩说道。

“对,就是这个名字。”范天恩说道:“后来我把这个战士调到主峰上去配合五连,打了几次胜仗,尤其是一次夜袭作战,消灭了伪军一个连的兵力,同样缴获了一批武器装备。”

“我听政委说过,这样的战士很适合带兵打仗。”李忠信说道。

“夏远才十七岁,我打算让三连成立个四排,组成加强连,四排长就由他来担任,他的突袭作战很厉害,包括此前掉队,袭击美军驻地,缴获一卡车物资,可以看得出来,他很适合干这个。”范天恩说道。

“那倒是适合做侦察兵。”李忠信缓缓点头,“那就先让他从排长做起,到时候给他一个侦查连连长当当。”

“好。”

李忠信回到师部后,江参谋向他询问飞虎山的情况,然后问:“还能不能打?”

李忠信说:“我看可以打!”

江参谋思索片刻,也同意打下去,打下去对于争取时间,掩护部队调整部署,也是必要的。

江参谋打算请李忠信同志去军部给首长们说说,提出他们的要求,便于首长们下决心打下去,他也打算动身回军部,这一趟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以便于研究下一步行动。

此时天还没有黑,还是白天,敌机在飞虎山上空猖獗的很。

李忠信刚从飞虎山回来的时候,师部已经没有水了。

警卫员就在山洞外升起火,坐上了水壶。可没想到,小小的烟火居然会引起敌机的扫射轰炸,水壶也被打穿了,警卫员没办法,只能去山沟弄了点干净的雪放在壶里温着。

江参谋要走的时候,杨大易说:“这会儿飞机多,太危险了。”

“不碍事儿,人少不怕。”

从前线师指回来,江参谋带着警卫员来到了一一二师指挥所瓦洞,这个隧道洞子除了一一二师司政后机关人员外,还有一个战场包扎所,显得人员十分拥挤。

在隧道的北端早已隐蔽了一辆装行李的卡车,一辆指挥车,一辆美式军卡,卡车上还有少量的罐头物资,卡车的车斗边缘摆放着一条条带着血痕的敷料。

后来又有一辆中卡开进洞子里,使得更加拥挤了。